“还有刘屠户家的小闺女!才八岁啊!前年放风筝就不见了!”
“东街张寡妇!说是回娘家,人就没影了!”
“西市陈铁匠的新媳妇…”
一声声悲愤的控诉,如同投入火海的干柴。每一具被雨水冲刷出来的白骨,都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府城百姓的心上。
那些年复一年笼罩在府城上空、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失踪阴影,在这一刻,在这片埋葬着数十具女性骸骨的废墟上,终于找到了那个最黑暗,最令人发指的源头!那个昨天还高高在上,勒索着他们血汗钱的知府大人!
滔天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烧了这鬼地方!”不知是谁吼出了第一声。
“对!烧了它!给冤死的姐妹们报仇!”
“把狗官揪出来鞭尸!”
愤怒的吼声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彻底压过了雨声。人群像决堤的洪水,怒吼着,推搡着,疯狂地涌向废墟深处。
涌向那几间尚未完全倒塌,黑黢黢如同魔窟的残存房屋。砖头瓦块被捡起,狠狠砸向残存的窗棂和墙壁。有人找来木棍,拼命撬着焦黑的、变形的门框。
李员外被汹涌的人潮推挤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去。他看到了那张屠户——昨天还和他一起在知府书房里递银票的肉铺老板。
此刻,张屠户那张圆脸上再没了生意人的和气,只剩下被怒火烧灼的狰狞。他像一头暴怒的熊,带着几个同样激愤的青壮,用粗壮的膀子狠狠撞向一扇被烧得半焦、却依然紧闭的厚重木门。
“哐!哐!哐!”
沉重的撞击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终于,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那扇门连同半边扭曲的门框,被他们硬生生撞塌下来,扬起一片灰尘。
一股比外面废墟更浓烈、更陈腐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浓重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腥。
门后,是一个被烟熏得黢黑的狭小空间,像是个密室。里面同样一片狼藉,倾倒的柜子,散落的卷宗,烧了一半的帐幔。唯一完好的,是角落里一个嵌入墙壁的铁柜,柜门半开着,似乎是被昨夜猛烈的震动震开的。
张屠户第一个冲了进去。他目标明确,直奔那个铁柜。、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天光,他粗壮的手伸进铁柜,在里面胡乱地翻找,摸索着。卷宗,账本被他粗暴地扯出来扔在地上。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他摸到了一样东西,硬硬的,厚厚的,像是一本册子。
他把它抽了出来。那是一本深蓝色封皮、厚厚的手订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边缘已经被烟熏得发黑卷曲。册子入手很沉,带着一股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
张屠户喘着粗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急切,翻开了第一页。
他的目光扫过纸页。瞬间,他脸上的狰狞凝固了。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无法理解的景象。
他握着册子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带动着整条手臂都在抖,连带着那厚厚的册子也簌簌作响。
他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愤怒的赤红,迅速褪成一种死人般的惨白。豆大的汗珠,混合着从头发上滴落的雨水,顺着他煞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屠户哥?咋了?”后面挤进来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惊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