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汉皇宫。
巍峨的未央宫殿,大柱高耸。
檐牙斗拱,气势磅礴,雄浑无比。
可若是仔细看这汉皇宫,就会发现,霍守易的宫殿里,
缺乏修缮,很多大木的红漆,起皮脱落了。
大殿的地砖,也远不如洛阳皇宫的御窑金砖,很多地方甚至还有破损。
主位高台上,霍守易独坐龙椅,
他胡子邋遢,不修边幅,两天两夜没有出宫。
赵军围城了!
来的是龙骧军,是龙骧军啊。
青龙李兴、主簿刘忠武,骑一营、十六营,他们曾经都是西军的王牌战力。
就长安郡左屯卫的兵,但凡战场看见青龙李兴的战旗,
那都不是打不过的问题!
而是直接争先恐后,望风逃跑。
这样的兵,这样的废物。
让贵胄了七十年的长安霍家,如何跟赵国搏斗。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兵卒要怕一个山贼子?
为什么他长安霍家,就没有一支精锐兵马呢。
“哒-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古老的大殿中响起回音。
一个身覆锦衣,雍容华贵的老太太,
搀扶着身形佝偻、目光凶戾的老将军霍雄,缓缓到了未央宫前殿。
她们看着颓废的霍守易良久后,互视一眼,
霍雄叹息一声,开口劝说左屯卫大将军霍守易道。
“守易啊,该决定了。打不过就早投降吧。”
“现在投降,兴许还能留个体面。”
投降?!
霍守易自嘲的笑了笑,这是多么陌生的词。
曾经关中霍氏武德强大,何等鼎盛。
关东霍家出了霍太后跟项乾,关西霍家有霍守镇。
他们一支是两代皇帝,另一支长期乃楚国最强的节度使。
霍守镇曾经率领关中子弟,战西突厥、打吐谷浑,
那时候,关中霍家,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虽不为王,但却无名而关中王。
可时至今日,一切都成泡影了。
关东、关西两家对拼,一支消亡,一支元气大伤。
龙椅之上,霍守易面容扭曲,他笑了,笑的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霍守易踉跄起身,冷视霍燕燕跟霍雄,怒不可遏道,
“为什么你们当家的时候,霍家强盛。到我当家了,就是这副光景?”
“我霍家起自大汉霍氏,乃数百年的贵族。今要向一山贼之后投降,霍守易宁死不从……”
大殿里,气氛一度压抑。
霍守易的行为,霍雄跟霍太后都能理解。
真正贵族的身上,有古老贵族风骨的骄傲。
其实,任何事情都有两面,虽然贵族统治,有其危害的一面。
但在中原民族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这样的将门宗族,干出来了不少令民族骄傲的事。
在一定程度上,正是他们维护住了这支民族的风骨。
未央宫前殿里,烛火摇曳。
一块如意祥云玉佩,出现在了霍守易面前。
左屯卫大将军,打眼一瞧,不禁‘咦’了一声。
他迅速从自己腰间,拿出另一块祥云玉佩。
这两块玉佩,晶莹通透,上方祥云,一块朝东,一块朝西。
长安侯霍守易思索片刻后,叹息一声道,“关西霍家的人来了?”
“呵呵,也是,关西快刀霍全恩嘛。李兴还是他的儿子呢。来也正常。”
“非也,非也!”说话的人是霍雄,
他身形佝偻,已经行将就木,但精神头却不错。
此刻,关东曾经的第一大将霍雄,目露阴光,声音沙哑道,“霍全恩算什么?凤翔下游庄的一个农家子而已。”
“这是霍守镇那支的嫡脉。哈哈,没想到,他们竟然融进了周云的赵国。”
长安旧殿,九阶龙台。
雍容华贵的霍燕燕,扶着霍雄,意味深长的道,“关东关西,曾经是一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也该到合并的时候了。佛尘女也在平城,她说霍家已经贵不可言。”
拂尘女?
那是霍守镇的女儿,圣昌皇帝的正宫皇后,她竟然也去了平城。
“也罢,既是同族,咱就降了吧。”霍守易其实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准备,
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霍家居然在赵国还有故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霍守易投降后,妻女不至于受辱,当个富家翁,能得善终也别无所求了。
其实长安到了这个时候,霍守易自己也知道,基本完蛋了。
他现在根本不敢出未央宫,因为不知道谁会绑了他,
此刻送去赵国,这可是个大功劳,他可不敢相信手下的外姓将领了。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是很常有的,
很多雄主,最后还有大城,但却无法坚守。
因为那时候,人心变了。一旦失去此物,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龙椅之上,霍守易打算投降后,精气神忽然就散了。
此刻,他再没了统兵大将的威风,只剩一个老迈的残躯。
不知何时,霍燕燕的话在他身边响起。
“赵国五侯爷,武川梁氏等几个贵族,希望你能将长安附近的田地,卖给他们。”
“能……能不卖吗?”霍守易眼里闪过怯懦,那些田地靠近长安,今后肯定是无价之宝。
“你觉得呢?”霍燕燕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反问了一句。
长安城的风,总带着一股粪水的臭味。
难以想象,几百年前,汉武雄威的长安城,会没落到如此地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如今刀在他人手中,霍家权柄已失,岂还能拥有宝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