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旗压城城欲摧。
赵元始元年,
鞍州郡今年夏季格外炎热。
晨阳洒向大地时,伍刚手持武川阴木铆接的大盾,穿着的扎甲里,汗水湿透了单衣。
但此刻,朱雀军十三营英雄旅将,没空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今日,数千赵兵,目光炙热,士气大振。
因为野狐关下,敢于硬刚重骑兵,以步克骑的铁血英雄伍刚,将披坚执锐,带头登城。
上阵同生死,主将持盾破坚城。
如此豪迈雄武之将,令赵国兵卒,无论是主力、郡兵,甚至是杂兵,都斗志燃烧了起来,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赵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响彻安市山城。
数万大军,关注着那道英雄般的身影。
就像狼群将希望寄托于狼王,此刻,赵国大军将希望寄托在了传说中的英雄头上。
无论是从荣誉还是利益,他们太渴望攻下此座要塞了。
远方,天穹灰蒙蒙的,
到处是烟柱,火灰漫天,如鹅毛般飘落。
安市山城尽管内中火焰不断,但依旧如巨兽矗立。
足足四个月了。
朱雀军攻打安市山城足足四个月。
十几万军队,将这座高句丽要塞,围得水泄不通。
这其中,赵国消耗的人力物力,都是恐怖的数字。
此刻,战鼓如雷,声震千山。
朱雀军伍刚,身躯凛凛,他立在土台之上,拔出武川短剑,
在队伍前方,他高举利器,脖筋暴起的怒吼道,
“弟兄们!陛下跟大将军,在后方看着我们呢。”
“这半个月,每天都说要破城了。捷报快马,足足压了半个月。”
“今天,本将军在!尔等记住,不破此城,决不鸣金!”
远方,高句丽城头的旌旗,虽然残破,
但山风之中,依旧随风招展,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气。
扶余人弓箭手的身影,躲在汝墙、墩台等后方。
此刻,数万头发打结、黝黑垢面的高句丽兵卒,眼里闪过不安。
下方,赵军兵马如海,被那个叫伍刚的大将带领,声震九天。
伍刚?!赵军英雄?
数万大军如此崇拜,这人得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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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此城,决不鸣金。”
“不破此城,决不鸣金。”
“不破此城,决不鸣金。”
杨万春看见,安市山城下,数万赵兵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心里清楚,今日就是决战了。
某一刻,高句丽杨老将军跟儿子杨斐,都是眼神凝重。
远方山道,有一兵卒,快步去了那个什么伍刚面前。
平城来的郡兵统领,目光炙热,
他行军礼后,向十三营伍刚通报了情况。
“伍将军,各队已经冲锋,十三营随时可以出战。”
可以出战了!?
赵军精锐出战,可不是蒙头就上,
掩护、清路、牵制,都由别的部队完成。
现在,一切准备完毕,就是十三营这支精锐,上场的时候了。
生死当前。
享受万人荣光的雄壮将军伍刚,眼里竟然闪过一丝迟疑。
天地之间,举目而去,
赵军高耸的土台,一路推进,
此刻火油罐在咆哮,它们带着滚滚黑烟,打进安市山城的深处。
西面山道,地域狭小,但却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呐喊。
安市山城下,宛如末日,
赵军旗帜就似稻草,到处在冲锋。无数赵军前赴后继,踏上了攻城之路。
朱雀军巢车之上,
梁大眼已经急了,挥旗催促。
今日总攻,不死不休。
土台上,听见号角,伍刚没有回头,
他从腰间拿出了平安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儿子才刚两岁,伍刚答应他们,秋收一定要回去,吃他们做的麦饼。
安市山城,前方兵马已经打上了,战况非常激烈。
此刻,无数各郡汉子,接连失去生命。
他们化作了冰冷的数字,在迅速消亡。
“嗡!嗡!嗡!!”
第三次催促的号角响了,
伍刚仰头叹息,前方人山人海,安市山城好远啊。
但下一刻,
伍刚眼眸一寒,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
仿佛那个被金狼卫冲垮,还要挂在敌军马背上的男人又回来了。
山那边浓烟滚滚,漫天火灰中,
他铁靴踏泥,手持大盾,于土坡上,右手拔刀高举。
身后,数千赵军猛士,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忽然,伍刚怒吼着,挥下手臂,“十三营,随本将破城!”
下一刻,战鼓声骤然急促如雷鸣,
整个安市山城,仿佛都被十三营的怒吼所惊动。
“杀!杀!杀!!”
“冲上去,冲上去啊,破城。”
“跟着伍将军上,破高句丽。”
一时间,就似烈火烹油,大地因赵军而震颤。
五十多架投石机,同时发射,
燃烧的火球,带着浓烟,划破长空,
掉入城池深处,炸出一朵朵火莲。
双方箭矢如蝗,高句丽与赵军对射,
他们皆知今日是决战,因此根本没有留下什么预备兵力,
数里山地,只有血拼,只有血战。
山下赵军,铁靴踏泥,顶着各种不利条件,
旗帜遮天蔽日,兵卒淹没了大坡,疯狂扑向高句丽城头。
冲车、云梯在步兵方阵的掩护下,如同巨兽般向城墙推进。
惨叫声、哀嚎声,甚至还有哭泣声,不绝于耳。
兵卒掉落城下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残肢断臂乱飞的城墙兵海处,成了最普通的现象。
元始元年六月,
平城的农家父母,也许才刚刚完成田间的除草吧。
中原洛阳、开封的达官贵人,
也许还沉浸在柳楼花魁娘子的歌舞里。
而在那万里之外,遥远的辽东,
安市山城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阶段。
赵军的旗帜在狂风中烈烈作响,
伍刚大盾长刀,宛如虎狼,一路冲锋。
赵军就似一片黑色的怒海,誓要将安市山城淹没。
一架架巨大的攻城车,在数千兵卒齐心协力下,
“咚咚”声不断,震的城楼沙土飞溅,攻城车上城道,轰鸣压下。
随着伍刚一声军令,赵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蜂拥上城。
攻城车是最大的攻城器械,能容纳五人并排,冲锋上城。
整个山道,只能架起六座,
而这六座城道,就成了双方兵卒的绞肉机。
两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立场,
让无数精锐兵卒在这一丈道前,上演血与火的搏杀。
伍刚身处第一线,怒吼咆哮,大盾冲击,
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山城高句丽守军。
身后,是长矛兵不要命的突刺,
再往后,弓箭已经管不了掩护了,拉开阵势,用命跟高句丽的兵马对射。
“噗-噗-噗……”
“咚-咚-咚……”
一时间,城墙上鲜血飞溅,弓箭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盾对撞之间,是数量庞大的长矛乱捅。
残肢断臂乱飞,兵卒不停从城墙掉落。
高句丽守军的呐喊声与赵军猛烈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十几万赵军,经过了四个月的血肉磨坊,为的就是这一刻。
双方将领斗智斗勇,赵军作为征伐者,天然处于劣势。
他们必须用两倍、三倍,甚至十倍的力量,才能破开守卫坚城的敌人。
十几万赵军,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战。
但这一刻,对兵卒来说,每一息似乎都很漫长。
羽箭收割生命,长矛收割生命,
远方高句丽投下的石块,也在收割生命。
这个时候,就看各家谁的祖坟好,能不能活,全看命硬不硬。
兵卒声嘶力竭,口沫横飞,闭眼咆哮,不要命的搏杀。
时间一息一息,长矛如林的战场,似乎静止了一样。
每一下撞击的声音,都如此清晰。每一个兵卒的怒吼,都震耳欲聋。
安市山城,一个干瘦的高句丽兵卒,咬紧牙关,肩膀顶着的大盾,
可在赵军十三营强大的节奏中,他渐渐呕血,脚步止不住了。
忽然,前方有一股巨力传来,那力量就似一头耕牛。
那是一个身材雄健的赵国大盾兵,深棕色的高句丽兵卒,猛然被撞飞。
“嗡……”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城楼好像耳鸣声不断,
远方是铺天盖地的赵军,木屑在空气中飞舞,城道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震惊不已。
赵军兵卒是狂喜,高句丽兵卒则是恐惧。
下一刻,这个兵卒倒飞而出,呐喊声、咆哮声猛然清晰,
伍刚木讷的看了一眼,这个瘦弱的兵卒,被他撞死了。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十三营英雄旅将,挥刀怒吼,
“弟兄们,缺口打出来了,杀进去!”
这就是精锐,
这就是一锤定音的铁军。
十三营在攻山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阵型,他们不骄不躁,尽可能减少伤亡,
但到最关键的对拼时期,在英雄的带领下,他们却一个个不要命了。
大盾在寻求突破,长矛兵在找机会,弓弩手以命压制。
城头拉锯战,是可怕的,
这既是兵备、武备的考验,也是意志跟身体的煎熬,看的就是谁先崩溃。
若是赵军崩了,攻城车被毁掉,短时间内,他们就再难登上城头。
可现在是,高句丽军队被强行突破了,
步兵对战中,一旦那方阵型被突破,出现混乱,后面的基本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咚-咚-咚-咚咚咚……”
安市山城,赵军巢车上,
大旗疯狂挥舞,赵军的鼓声越来越密集。
随着十三营精锐的突破,不停有兵卒攻上城头。
城楼墩台,野战无敌的赵军杀了上来。
这些步卒极为善用阵型的力量,
多则七八人,甚至最少两个人可以完成配合。
刀盾防御,长矛刺杀,如此局部作战,高句丽兵卒根本不是对手。
箭楼、墩台渐渐失去作用后,
以点盖面,疯狂咆哮的箭雨雷石,慢慢停了下来。
失去了压制,无数简易的攻城梯子,搭上了城墙,
几乎就是一瞬间,整个高句丽安市山城的南边跟西边,
赵军宛如蚂蚁一般,冲了进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市山城渐渐被朱红甲兵淹没,
高句丽的声音越来越弱,摇摇欲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