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精耕细作,水渠要修好。今年肯定来不及了,明年水够,产量最低两石。”
大楚百年,文化成就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这个时期的田亩产量,比之汉代增加了三成左右。
可就算如此,田埂上,马福祥也清楚,
哪怕就是江南水田,亩产最多也就是三石上下。
可如今,在这荒凉的辽东卢龙郡,竟然可以让粮食的亩产提高到二石,
马家的粮食,足足比过去翻了两倍多,这是何等的大事啊。
粮食,就是人丁,就是马家堡要富足的根基!
卢龙郡。
马家堡。
朱雀将军此刻,双脚赤足,目光炯炯,踩在马家的田地里。
两头牛拉着曲辕犁,保爷时刻控制着犁头,黑土被两牛之力,轻易犁开,
保爷尽可能让翻土,更深一些,因为这样更好。
这是军屯点!
整个辽东五郡,在柳城、燕郡、卢龙,共设有军屯四十三处。
而在范阳、渔阳,因为是前线的缘故,屯点较少,只有七处。
但那两个郡,土地平旷,本身耕地粮税就不少,也没搞赵国军屯的必要。
马家堡一万两千亩地,签订契约后,正式纳入军屯。
到九月份,必须上交赵军粮食一万五千石。
等于说,马家跟赵国,基本三七开,赵国占大头。
可马福祥不亏啊,这天大的好事情,
也就是他征粮立了大功,才轮到马家堡。
定为军屯,意味着赵国大凌河,高产粮食的技术,就等于直接传授给马家了。
四年之后,军屯契约结束,这些被开垦维护的田亩,就全部成了马家堡的。
朱雀将军只是稍微警告了一下,不要将技术传出去,
说皇家会责罚,武川元老们也会责怪他。
剩下的就不用李保操心了,粮食在这个时代,就是银钱,就是一切。
除非是父母亲兄弟,否则天下谁也不会,将挣钱的秘密告诉别人。
在辽东,用金银不一定能请人干活,但用粮食就一定可以。
燕山脚下,群峰连绵,
小河流水潺潺,自远方山沟而来。
保爷干起了曾经在大青山的老本行,倒是得心应手,比他当将军的水平高。
这几个月,李保瘦了很多,
眼眶深陷,脸颊骨突出了不少。
就连一向臃肿的眼袋,都平了一些。
没办法,保爷压力太大了。
二当家周云虽然没明说,但保爷基本知道,
北疆的粮食要来,肯定要到十月去了。
一开始这个征粮的活计,根本看不到希望,
圣武三年,辽东才被高句丽洗劫,破坏很严重。
赵军接手时千疮百孔,好多地方,十里无人烟,
都是后期赵军抢当年高句丽,俘虏的几十万河北人口填的。
圣武七年,辽东五郡一共收粮税七万石,到元始元年,保爷的目标是六十万石。
一年时间,翻天覆地,粮税增加十倍,那想想都睡不着。
这就相当于,平摊下来,辽东五郡,每个赵人都要多征收一石粮食。
好在,只要大伙齐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保爷先是从野猪那里洗劫了一万多头牛,对辽东宗族说,签军屯,赵军提供耕牛。
这种大便宜,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一时间,自是人满为患。
保爷偷偷将五五开的分成,改为四六,又在签契约那天,临时改成了三七。
如此,今年到秋收,朱雀将军李保,那就算完成赵帝的圣旨了。
田地里,
草原牛还是差了点意思,不如中原耕牛好用。
西线的战报,李保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日他个仙人板板!
什么与天同庆,什么千古未有!?
白狼军那种金银堆出来的部队,打赢突厥不正常?
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老当家跟全爷那些混蛋,得瑟的没完没了。
要知道,守城的高句丽军,可是圣元皇帝都要躺下的力量。
圣元不猛?
上位之初,风雨飘摇,楚国还有霍氏、公孙氏两大豪强,
可最终,圣元灭国吐谷浑,击溃蜀中蛮族,兴兵百万,讨伐辽东。
这样的人物,最终因为辽河之殇,失去帝位。这攻坚战的难度可想而知。
说东线打不动,真特么缺心眼。
要是西线打赢了铁力时期的突厥,保爷就写个服字,
可金真时期!就算西路军,把南王城和勒尔浑草原都占领了,
朱雀将军还是呸一口在黑土里,鄙夷的哼道,
“换朱雀军打西线,随时把它龙骧弱军比下来。”
正当保爷口头芬芳,操持曲辕犁干活时,
田埂上,爆发了口角,
马福祥的婆娘带着孙儿,上来就给了马家主几下猛地。
“你脑子坏了,朱雀将军
“哎……呀。起开,起开。”马福祥的旱烟杆被打掉了,生气的挥手,鄙夷婆娘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看不出大将军在跟人比试?”
老婆子嫌弃的斜了马家主一眼后,
才注意到,马家后生黑娃子,
在隔壁田地,操持着大犁,跟朱雀将军一较高下呢。
“这都不会叫黑子放水啊,还能赢朱雀将军?”婆子趾高气昂,说着就要去告诫自家农人。
马福祥当即就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了婆娘,“你特么的给我滚回来。”
田埂上,马福祥环顾四周,
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李保是什么人?朱雀大将军,天上人物。”
“他需要别人让吗?你这么过去,李保赢了也不高兴。”
“再说,保大将军的水平很高,黑娃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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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农家人都是聪明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中原民族,吃苦耐劳,自古就有一种能改变环境的能力。
只要是土房土院子,不出几年,农家人就会种出大树,
此后修修剪剪,那些大树,在天热的时候,就像一把天然大伞,将烈日挡住。
加之土房阴凉,这也就是为什么,
在古代,农家人能在夏季滋润的活下去的原因。
房屋有树,田埂上自然也有。
此时,上百个马家农夫,在大树下,观摩李保大将军耕田,
耕田将军李保岂是浪得虚名,
他一边颇为享受,兴奋的挥手,
一边熟练操持曲辕犁跟鞭子,展现了强大的农家汉子水平。
忽然,正当保爷干活起劲时,
远方烟尘滚滚,一骑快马,来到了马家堡的营地。
不多时,两个兵卒急急忙忙,在田埂马家人疑惑的目光中,
踏泥飞溅,跑的头盔歪斜,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李保在耕的田地里。
“将军……将军,呵……呵。不好了!”
“乙支文德跟杨万春夹击大眼和伍子,他们雪战吃了点亏。”
保爷正在兴头上,他专心倒腾曲辕犁,
满脚泥巴,毫不在意道,“吃点亏就吃点亏呗。打回来就行。”
两个传令亲兵,见李保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可怕,赶紧皱眉道,
“大将军,陛下叫梁傻子支援两千精兵,去了安市山城。”
“梁大眼来了书信,再怎么打下去。白岩山城破了,到时候皇帝接手安市山城,全军看笑话呢。”
两头牛停了,李保眼神木讷,仰头叹息一声,心里不禁埋怨:
当个四方将军,咋就这么多烦心事呢?这督办粮草,才刚有眉目。军中又不省事了。
自古大军兵卒,最重威名。
朱雀军独镇辽东,一军敌一国,对峙高句丽,胜多败少,一直威名赫赫。
若是此番丢了名声,最后要皇帝来擦屁股,
那今后就会在各军之中,低人一头。
这个‘低人一头’可不简单。
往小了说,就是丢面子。
往大了说,就是没了利益,实力决定地位,任何时候都是不变的。
仔细观看手里的书册后,李保不禁勃然大怒,
他将泛黄的赵纸撕得粉碎后,在田里咆哮道,
“去跟伍子说,从现在开始,朱雀军听梁大眼的。”
“还有,警告这个废物。要是再怂,他那几个青楼女子,老子全给他卖了。”
“妈个巴子,才三四年,朱雀军第一硬汉,就软成这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