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明正其身,德行天下,称为明德!
作为洛阳正门,圣武一朝之后,
明德门扩建了,其城门改为瓮城结构,南北各有三座城门,上有城楼六座。
城楼之中,兵宿三座,库房一座,每个城门楼都当箭楼用。
如此城建,可谓防御森严,足以抵挡任何外敌。
可大楚万万没想到,防得住外敌,防不住内鬼。
明德门百户黄九,杀上官千户卢悔凯,竟然直接控制了此地。
如今,明德门附近一片狼藉,方圆几里内,房屋拆光了。
为了楚国大军能展开,巨大的崇业坊、明安坊……等等,一律消失。
自圣武七年,九月三十日,
左牛卫百户黄九拿下明德门起,到今日,足足五天了。
十月四日,晨时初,
当东方的红日,穿透云层,洒在一片狼藉的明德门战场时,
几十个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的囚犯,
由洛阳二千洛阳捕快衙役,用囚车押送到了明德门前。
“啊……救我,再也不敢了。老夫再也不敢了。”
“恩主,你怎么把章贡抛弃了?一年几万贯啊。”
一路上,打头的囚车之上,章贡还想用他的上官威胁,
殊不知,此时,他的上官已经满门抄斩了。
一排身覆朱衣的仙鹤高官,簇拥着一位紫衣大员,缓缓来到大军前方。
大楚时期,紫色最难得,青色最便宜。
故有紫衣贵,而青衣贱之说。
兵部丁老尚书,坐在华贵的布辇上,吩咐两位侍郎,按计划行事。
下一刻,在黄九等左牛卫大头兵,不解的目光中,
一个声如洪钟的楚国读报吏,出现在明德门前方,怒吼出了丁老尚书的意思。
“左牛卫百户黄九!你的冤屈,尚书大人已经查明。”
“蒋大、章贡等贼人,皆已抓获。窦家旁支窦文康怠慢朝政,已满门斩首。”
“丁尚书连夜审核了尔等河南的功绩,决定封黄九为右牛卫大将军,统兵万户!”
读报郎的话,不仅令城墙上的人呆若木鸡。
就连城墙下,几万兵卒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一个不入流的百户,直接晋升为正四品,归德中郎将!
这是连跳十级?!
其实从第二天晚上开始,劝降的楚官就从来没有停过。
官位一加再加,已经从千户,加到了右牛卫大将军。
如此高官,乃是统兵过万,进入十二卫大将军序列的显赫之位。
比城墙上,这些河南下来的大头兵,曾经仰望的卓神通、徐郡公还要高出数个档次。
这已经达到了南野、崔浩、安庆等,楚国最高将领的级别了。
明德门北城楼,十几丈的青砖城墙上,
不少响应黄九的百户、队官,纷纷眼神闪烁,
握住刀柄,慢慢拉开了与黄九三兄弟的距离。
王侯将相,荣华富贵,足以摧毁一切信任。
他们可不敢赌!
万一黄九这个豪迈的左牛卫百户,接受大楚丁尚书的招安,他们大概率死路一条。
“哈哈哈!!”城门楼上,粗胚军汉黄九笑了,笑的癫狂。
下一刻,一道瓮声瓮气的怒喝,响彻明德门。
“丁尚书,黄九记得你。当年牛卫的甲胄兵器,就是你发的。”
“没想到,黄家兄弟兢兢业业,连百户都觉得是恩宠。今日,竟然可以当万户将军,哈哈哈!!”
崇业坊的废墟前,丁至孝见黄九如此说,
咳嗽两声,不顾身体劳累,强行移步到前方。
清了清嗓子,用黄九能听见的声音,朗声道,
“黄壮士,你嫂嫂之事。实乃朝堂之过。”
“皇帝会荫封她为五品宜安夫人。你们此番之事,情有可原,丁某保尔等无恙。”
“可若是再执迷不悟,洛阳有大军五万。各地十二卫大将,随时能回帝都。届时尔等,就是粉身碎骨啊……”城门楼之下,丁至孝靠的很近,双方甚至能看清相貌。
丁老尚书看见,黄九是个目光炯炯,头额饱满之人,
此乃大龙之相,之前竟然一直没发现。
明德门下,就在丁至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朝廷为重,天下苍生为重时,
城门楼上,草莽兵头黄九,却得意的笑了,笑的前俯后仰。
几个兵头,互相戒备,渐渐的靠到了一起,
他们准备询问黄九,到底怎么做!
可就在宋老鬼正欲开口之际,
身材高大的草莽黄九,目光如火,吼叫声响彻明德门,
“昔日中原战场,天宝大将军平定两国,如今人呢?哈哈哈!!”
“才右牛卫大将军,这可不一定安全。”
说完这句,黄九对着身后的几百精甲兄弟,朗声大吼询问,
“弟兄们,项楚的封赏,你们信不信?接不接?”
如不是活不下去,岂会有人跟黄九不要命的上明德门。
他们在河南战场,用命得到的那一点点尊严,
早就被洛阳权贵,践踏的体无完肤了。
“哈哈哈,黄头,咱们不接,骗下去就是死!”
“狗日的,军神周云那功劳,最后还不是被皇帝清算?咱们算个屁啊。”
“妈的,原来跟项楚说话,要靠刀剑。早知道弟兄们在河南就得反。”
……
城楼上,几百个底层军汉,放肆讥讽大楚官员。
其实他们也想安分的走下去,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想活在阳光下。
可这些年,他们所见所闻,皆是卑鄙恶毒。
从军四年,帮权贵杀平民、杀商户。这些个楚国公卿,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吃人,吃楚人啊!
项楚的话,他们是屁都不信。
段渊为了大楚,呕心沥血,南门立木,解了罗浮山之围。
可事后呢?那是段贼个人行为,与大楚朝廷无关。
“哈哈哈哈!!”城门楼上,黄九笑了,笑的狂妄。
“丁尚书,你也看见了。不是黄九不同意,而是弟兄们不信啊!”
说完这句,在兵部尚书丁至孝,和几个大楚高官忧虑的眼神中,
黄九大手一挥,说出了他的条件。
“丁尚书,项楚要是真有诚意。”
“不如,封老子为河洛王!叫项济退出洛阳,哈哈,那样弟兄们才放心啊。”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楚人的心中都一杆秤,他们发不出声音,不代表不明白。
楚国项氏秋后不算帐!?
别说黄九等人不信,就特么提出这个话的丁至孝自己都不信。
用一个自己都不信的事,去欺骗他人把命押上,怎么可能成功?
北风萧萧,残旗飘飘。
一支羽箭,寒光一闪,快如疾风,
精准的射中了丁至孝的官帽。
城门楼上,黄六收起了大弩,声如洪钟道,
“弓弩手黄六,圣武元年兵,帐下攒着贼头九十六颗。可兵部只记了老子五颗。”
“剩下的九十一颗,求了七年。如今,不求你们了。老子自己去洛阳皇宫拿。哈哈哈哈!!”
崇业坊前,兵马如海,旗帜如林。
大军前方,兵部尚书丁至孝摇摇头,无奈的叹息几声,
老尚书默默挥手,示意楚军攻城,随后黯然离去。
本来圣武八年,丁至孝就要退休了,
可万万没想到,左牛卫出了如此大事。
项楚朝廷,一向不讲情面。
这次风波平息,丁家可能连最后的体面,也没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