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没到,陈建国便已起床,骑上自己心爱的小摩托,出工去了。
独留陈金在家,一觉睡到九点。
睡梦中,手机震动。
这才把他吵醒。
拿起一看,赫然是省队张教练发来的消息:“半个小时后,楼下接你。”
陈金打着哈欠,翻身起床。
习惯性地打开冰箱,果然看到速冻一层,用保鲜袋装着不少水饺抄手,全都是陈建国包的。
厨房里,汤料早已备好。
只需烧水下锅,很快就能食用。
对于流程,陈金早已熟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吃完东西,正在洗漱。
手机再次震动。
张教练已到小区外。
“马上出门。”
回了消息,陈金提着背包,匆匆出门。
“张教练。”
陈金拉开车门,将背包扔在后座,“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张教练面带微笑,从后视镜看了陈金一眼。
想当初,他和吴教练一起,陪同陈金等人,前往京城,参加国乒u16选拔赛。
彼时的陈金,籍籍无名。
短短三个多月,陈金势如破竹,横扫世界乒坛,几乎就快登顶积分榜。
不得不让张教练心生感慨。
早就知道陈金前途无量,只是没想到陈金的前途来得这么快!
“你刚打完世青赛,身兼四项,一天五场,肯定累坏了吧?”
张教练关心道。
原本,世青赛的关注度,远不如三大赛和wtt的顶级赛事。
但这次不同,由于陈金的参赛,倒也引起不少球迷关注。
在世青赛的比赛期间,陈金的消息,频频登上热搜。
好像是在热搜榜上买了房一样。
甚至,就连混合团体世界杯的讨论热度,也有所不及。
“还行。”
陈金系好安全带,“休息了两天,已经缓过来了。”
“那就好。”
张教练一边开车,一边与陈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不久后,来到s省队训练基地。
远远望去,但见总教练陈龙璨以及几位省队教练,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陈金还没下车,在一片大笑声中,陈龙璨便已快步迎了上来。
“陈金,恭喜啊!”
陈龙璨紧紧握着陈金的手,笑容满面,“又添了几座冠军奖杯。”
“多亏队伍对我的栽培。”
陈金谦逊道。
两年前,还没进省队的他,在一家球馆打开球网积分赛,恰巧被陈龙璨看见。
正是陈龙璨独具慧眼,发现了他的直板天赋,因此抛出橄榄枝。
后来,更是召回了退休的吴教练,为他指导,带他训练。
如果说吴教练是他的恩师,那么陈龙璨便是他的伯乐。
“你刚从国外打完世青赛回来,休息不了几天,又要打乒超联赛,真是辛苦你了。”
陈龙璨拍了拍陈金的肩膀,“咱们s省队,除了你以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选手了。”
“所以,这次乒超,你就是我们队伍的绝对核心。”
“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早在全锦赛的时候,他和王力勤之间,便有了一个君子协议。
更何况,陈龙璨心里清楚,以陈金的天赋实力,绝非s省队这座小庙可以容纳的。
为了更高的追求,陈金迟早都要走,陈龙璨自然也不会强留。
而这次乒超联赛,或许陈金为s省队的最后一次效力。
至于全运会……看缘分吧。
“我这边没什么需求,看队里怎么安排。”
陈金道。
在s省队待了两年半,队友什么样的水平,他岂会不知。
反正,明知独木难支,必将尽力而为。
别的不说,至少也要带领省队,杀进第二赛段。
“行。”
陈龙璨笑了笑。
在几名教练的陪同下,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进训练馆。
不少选手,都在训练。
激烈而又清脆的击球声,如鞭炮般,响彻场馆。
“陈金。”
几个相熟的队员,目睹陈金,全都停下动作,热情招呼。
陈金一一回复。
目光一转。
突然,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练球的背影之上。
“咦?”
陈金只觉有些眼熟,不由愣住。
“怎么?”
看出了陈金神情间的异样,陈龙璨早有预料,笑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对。”
陈金捏着下巴,“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只见那人身穿浅蓝色球衣,左手持拍,击球动作,干净利落。
核心紧凑,发力充沛。
绝非一般的省队选手可以比拟。
“等等,他是……”
陈金猛地想起,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的神情,“林昀儒?!”
“不错。”
陈龙璨笑着点头。
“他、他……”
陈金奇怪道,“林昀儒怎么会在咱们这儿?”
众所周知,林昀儒乃是台湾省队的乒坛一哥。
以一手全台拧拉,独步天下。
与张本智和、菲利克斯、莫雷加德,并称为“外协f4”。
此前,陈金也曾见过林昀儒,还曾闲聊过几次。
但并未交手。
却不料,竟会在s省队见到他。
难道是来踢馆的?
心念未转。
听得陈龙璨笑道:“林昀儒是我们这次乒超联赛请来的外援。”
“外援?”
陈金又是一愣。
就在刚才,他还担心,以队伍里其他选手的水平,譬如严升、冷大棚之流,自己或许独木难支。
谁知,陈龙璨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特地花重金请来这么一位外援。
“齐鲁魏桥那边,之前也向林昀儒发出过外援邀请,而且报价还比我们丰厚不少。”
陈龙璨压低了些声音,“不过,林昀儒听说可以跟你搭档,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们。”
“应该很贵吧?”
陈金小声道。
与京队、魔都队、齐鲁队这些老牌强队相比,s省队向来都是二流。
资金预算,自然也没那么充足。
而林昀儒作为常年世界排名前十的顶尖选手,外援出场费,自然也是天价。
“贵有贵的道理。”
陈龙璨笑道,“而且,因为有你,我们这次多了不少赞助,财大气粗,你的那份,比起林昀儒,只多不少。”
说话间。
两人已经走到林昀儒的训练球桌附近。
眼角余光,瞥见陈金,林昀儒立马停了下来,举手打招呼道:“陈金,咱们又见面了。”
“嗨喽。”
陈金笑着走上前去,与林昀儒击了一掌。
“还没跟你交过手,就要跟你做队友。”
林昀儒笑道。
略显软糯的语声中带着些许台湾腔,听上去尤其温柔。
“要不先练练?”
陈金便欲放下背包,取出球拍。
“乒超十二号开打,咱们十号上午出发,还有一天时间,让你们配合训练,不用这么着急。”
陈龙璨拽住陈金的手,“这段时间你比赛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养精蓄锐,调整状态。”
“行吧。”
接下来。
几人聚在一起,又聊了聊这次乒超联赛的情况。
s省队这边,陈龙璨亲自带队,以陈金、林昀儒和严升三人为男队主力,以孙闻为替补。
乒超联赛,说白了就是团体赛。
赛制几乎跟奥运会一样。
五局三胜制,第一场是双打,后面则是单打。
有了林昀儒这位左手名将,无论是搭配陈金,或者严升,都有极大的胜率。
况且,林昀儒的单打实力,同样名列前茅。
哪怕遇上王褚钦、梁靖琨坐镇的魏桥队,以及拥有樊镇东、许炘的魔都队,也有一战之力。
“咱们今年有陈金和林昀儒,所以目标稍微定高一点。”
陈龙璨道,“至少也得打进第二赛段,也就是前四名。”
“这目标也算高吗?”
林昀儒笑道,“我之所以会选择咱们队,可是冲着冠军去的。”
“没错。”
陈金点头,“我相信,有我林哥,这次乒超联赛的冠军,唾手可得。”
随后,又大概地分析了一下其他几支参赛队伍的情况。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十二点。
由于陈金中午已经有约,因此先行离开。
刚走出训练基地的大门。
突然,汽笛声响起。
扭头看去,一辆浅灰色的唐dmi停靠在路边。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胖乎乎、笑眯眯的脸庞。
“陈金!”
男人咧嘴一笑。
“吴老板?”
陈金一眼认出,快步走上前去,“我正想去球馆找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此人,叫做吴佳桢,乃是一家名为东俊乒乓球俱乐部的老板。
没加入省队之前,陈金经常跑去吴老板的球馆打球,与吴老板切磋。
吴老板本身是市队退役,后来开了这家球馆。
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昨天就听张嘉豪说你回来了,猜到你今天肯定会回省队,所以专门跑来这里守株待兔。”
吴老板笑道,“我要的胶皮呢?”
国家队选手使用的胶皮,乃是厂家特供,比起市面上的胶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且,主力选手,更是无限量供应。
再加上,训练强度大,几乎每周都会更换胶皮。
可即便如此,性能也不是市场版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此,吴老板早就跟陈金提过,让他帮忙带一些胶皮回来。
对于乒乓人而言,平生无非两大爱好。
一是底板,二是胶皮。
既有这般薅羊毛的机会,又岂能轻易错过?
“我就猜到你是这来的。”
陈金翻了个白眼,“送我去七一广场,我就给你。”
“没问题。”
吴老板一拍副驾驶座,“上车。”
一路上。
吴老板的嘴巴,就跟张嘉豪一样,几乎就没停过。
对陈金赞不绝口,大吹大擂。
“待会吃完午饭,要不去我球馆坐坐?”
吴老板笑道,“今天正好星期天,我那些学生和家长都在,让他们见识一下我金哥的风采。”
“再怎么说,你也算是从咱们东俊走出去的人才。”
陈金一伸手:“广告费先结一下。”
“哥,咱俩什么感情?你居然好意思跟我提广告费?”
吴老板撇了撇嘴,“我们情同父子啊义父。”
“……”
陈金一翻白眼,“吴老板,你的face呢?”
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这次回来,时间太紧,真没空去球馆。”
“了解。”
吴老板道,“不去球馆也行,你国家队球服带着的吧?”
陈金瞪大眼睛:“你有什么企图?”
“待会咱俩合个影。”
吴老板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精明,“等回去以后,我把咱俩的合影放大打印,装裱起来,挂在咱的球馆里,作为东俊的镇馆之宝。”
“……”
陈金扶额,有些无语,“吴老板,你不愧是个老板。”
不过,他最终还是照做了。
抵达七一广场。
下车后,找了片空地,配合着吴老板,与之合影。
“记得广告费……”
陈金的话还没说完。
便在此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兴奋而又稚嫩的寒声:“锅锅,金锅锅……”
循声望去。
一个小女娃朝他跑来。
“曦曦。”
陈金面带微笑,张开双手,将小女孩拥入怀中。
与小女孩额头相抵,玩闹少许。
不远处,罗玲踱步走来,显得有些局促。
“阿姨。”
吴老板打了声招呼,对陈金道,“陈金,那我先撤了。”
等到吴老板走远。
罗玲望着陈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小金……”
“去哪儿吃?”
陈金抱着小女孩。
“你做主。”
罗玲轻声道。
“曦曦,你想吃什么?”
陈金笑着问道。
“我想吃……”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蛋糕,冰糕,大白兔,薯片,辣条……”
“打住。”
陈金当机立断,“咱们去吃烤鱼吧。”
“行。”
罗玲点头。
三人进入商场,找了家烤鱼店,等了十多分钟后,这才有位子。
“会不会太耽搁你的时间了?”
坐下之后,罗玲怀里抱着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吃顿饭,不耽搁。”
陈金低头看菜单。
“哦。”
罗玲眼帘低垂,拿起水杯,抿了一小口,便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
陈金将一张菜单,翻来覆去,始终没能选定,问道:“你想吃什么鱼?”
“我都行。”
罗玲道,“看你喜欢。”
“你选一个吧。”
陈金把菜单递给罗玲。
看了看陈金,罗玲这才接过,翻看起来。
“黔鱼,蒜香……”
罗玲的声音不大,好像是在喃喃自语,随即抬头望向陈金,“请问你吃蒜吗?”
请问……你吃蒜吗?
陈金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