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6日,农历十一月十六。-m¢a-n′k?a.n?s?h-u^.`c/o,m′
西北风肆意呼啸,掀起的大烟炮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9点多钟,躺在炕上熟睡的徐宁才缓缓醒来,李福强坐在炕沿抽着烟,脑袋时不时的望向窗外,关磊和王虎则坐在炕梢擦着枪,他仨也才醒不大会儿。
外屋地响起锅盖剐蹭墙壁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老李媳妇和俩姑娘在熥饭,院外响起孙伟民的喊声。
“今个天儿不咋地,咱们干活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师傅领着三十多人朝着矿坑中走去,孙伟民转身回到屋,问道:“二宁他们醒了么?”
老李媳妇点头说:“刚醒。”
“赶紧打点热乎水让他们洗洗脸……”
孙伟民嘱咐完就迈步掀门帘进了屋,瞅见徐宁假模假样的在叠被,笑说:“快别叠了,一瞅你就不经常叠被,卷到脚底下得了。”
徐宁转头笑道:“搁家都是我媳妇叠被,工人都过来干活啦?”
“嗯呐,今早老李五点多钟就下山挨个通知了,这才到位!昨晚睡的咋样?”
“挺好的,待会吃完饭咱就去西山呗?”
孙伟民闻言眼睛一亮,“行!我随时都能走,就等你这话呢。”
关磊笑着调侃道:“哈哈,民叔这瘾真大。”
“诶呀,平常都没人乐意领着我打牲口,全都嫌我体格大,这好不容易求着人了,那不得积极点么。”
徐宁坐在炕沿穿上鞋,说道:“民叔,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是富贵的体格,跑山打牲口属于穷苦职业,你跑山打牲口肯定是屈才了。”
孙伟民闻言笑着拍大腿,道:“诶妈呀,要不然咋说你招人稀罕呢,瞅瞅这嗑唠的就硬!”
随即,老李媳妇将桌子放下,俩姑娘陆续将饭菜端上桌。
而徐宁等人洗完脸之后,进屋就坐下了,转头问:“民叔不再吃点啊?”
“我不吃了,刚吃完不大会,现在还不咋饿呢。”
“少垫巴两口呗,待会去西山溜达,备不住得午后才能回来,我们又是将近10点才吃饭,晌午肯定不能吃了。”
孙伟民相当听劝,坐在徐宁旁边笑说:“那我也跟着吃点吧,今个得啥时候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万一要是能碰着牲口,肯定得贪黑,如果碰不着牲口也得五点多钟吧。”
“啊……”
徐宁细问下才知道孙伟民以前跑过山,只是没有人领着他,所以经常麻哒山(迷路),后来他和李师傅认识了,但李师傅只敢带着他去青草塘附近打小兽,不敢领他去打牲口,而人的欲望是越来越强的,孙伟民很快就觉着不满足了,所以才三番两次请徐宁过来。′衫?叶/屋. \更′辛!醉`筷/
孙伟民的枪法能达到十发八中,枪法肯定不赖,毕竟打这么多年小兽了。
“民叔,那附近村屯的人咋不领你跑山啊?”
“之前不是说了么,瞅我体格大呗。”
撂下筷子之后,孙伟民回到东屋在柜里取出一颗双管猎枪和一兜独头弹,又拿了两袋槽子糕,他晃晃悠悠走到徐宁所在的屋,笑说:“拿点槽子糕等饿了再吃。”
“行,民叔,这有绑腿,你赶紧缠上。”
“嗯呐,我也预备绑腿了。”
孙伟民从自个的布兜里取出两根布条,他费劲巴拉的系好绑腿,手伸进布兜里拿出一条腰带,不过他肚子比较大,腰带的孔都打到头了才勉强系上。
徐宁则坐在炕沿将孙伟民的双管猎枪攥在手中,他将其拆解后,说道:“民叔,这枪没有撞针……”
孙伟民笑道:“嗯呐,撞针搁布兜里边呢,你帮我按上。我是怕有人拿枪瞎整事,所以就给拆了。”
“想的真周到。”
“矿场里边人多眼杂,平常老李手里有把枪,我这把枪就放在柜里,一般情况下不动。”
徐宁将撞针按上之后,掰开枪把子瞅了眼枪管,说道:“整完咱就走吧,这离西山远不?”
“开车得半个点,这边的路不好走。”
“李师傅跟咱们去不?”
孙伟民摇头:“他不去,他得搁矿场守着,等到西山下边的屯子,我找个人领咱们进山,咋样?”
“行!这么安排挺好,我们对这边的山不熟悉,是得找个熟悉的人。
”
随后,众人背着布兜和枪朝着屋外走去,老李特意走过来和徐宁打个招呼,并且避开孙伟民偷偷说道:“二宁,我家老板走两步就呼哧带喘的,你领他进山溜达一圈就下山得了,千万别往深山里走。”
“知道,今个就是去溜达的,放心吧,不能往深山里走。”
李师傅笑着点头:“成,早去早回。”
徐宁钻进车内和孙伟民唠起了李师傅,他俩认识有五六年了,之前李师傅属于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后来搁半道碰见了,李师傅就跟着孙伟民回了矿场,但是并没有直接安排李师傅干活,而是让他去山下制作铁门的工厂干了一段时间,感觉李师傅为人还不错,才将其调回矿场。
“老李办事啥的都挺好,唯独在人情世故上差了点,他还懂风水,你说这人怪不怪。”
徐宁笑说:“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
“没毛病,老李确实有本事……”
半小时后,老东风行驶到了西山脚下的大柳沟屯,孙伟民坐在副驾驶指路,说道:“就前边那家没有木栅子的……”
汽车停下,孙伟民推开车门朝着屋里喊道:“老蒯搁家没?”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杵着拐棍,迈着小脚往前走两步,竖着耳朵喊道:“找谁啊?”
“老蒯!这老太太可聋了,老蒯啊!我孙伟民!”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屋内窜了出来,瞅着面相老实巴交的,他瞅见孙伟民笑着摆摆手,然后扶着老太太进了屋。·d+q·s-b¨o-o·k·.*c′o\m′
等他再次出门时,手里已经多了个背篓,他笑眯眯的说道:“民哥,上山呐?”
“嗯呐,我找来的人不熟悉咱这边的山,你给领个道。”
“行,我正好去山里摘点嗷嗷叫。”
“上车吧,后边车厢还有人。”
“诶……”
老蒯跑到后车厢,瞅见李福强和王虎、关磊抬手打个招呼,随即老东风就朝着西山驶去。
后车厢内的四人相互介绍一番,李福强问道:“老哥经常跑山啊?”
“嗯呐,基本每天都去溜达一圈,我老娘腿脚不好,进山摘点冻青、黑金油啥的……”
“不打牲口啊?”
老蒯回道:“我就遛遛套子,手里边没家伙什咋打牲口,见着牲口我就赶紧跑。”
“溜溜套子也行,哪怕捡两只山鸡,到家炖点土豆不也是肉么。”
“可不咋滴。”
将近11点钟,老东风停在了西山脚下,距离山顶大概还有二里多地。
他们下车之后围在一块,老蒯介绍道:“这座山叫老平顶,这边没有多少树,全都让屯里人开荒地了,山后有一片林子,我们一般都在后边下套子。”
徐宁问道:“不是说有野猪、狍子和鹿啥的么,在哪呢?”
“诶呀,那可老远了,从这下山还得往里边走六七里地才能瞅着零星猪踪,我昨个就瞅着一溜踪,但也挺长时间了,现在去撵肯定不赶趟了。”
孙伟民说道:“先往山里边走一轱辘,一边走一边瞅呗,就当闲溜达了。”
老蒯点头:“那就往山上走吧。”
这座山应该叫老秃顶子,因为他们登山的这一面坡只有零星三两棵树,顺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雪。
好在经常有人走,已经把路踩出来了,所以上山并不费劲。
就这点活动量也让孙伟民喘粗气了,徐宁听到他喘气声却没停下,只自顾自的往山上走。
李福强和王虎、关磊对视一眼,他们能猜出来徐宁抱着啥想法了,无非就是想让孙伟民知难而退,自个打退堂鼓。
奈何孙伟民非常固执,闷声闷气的走到山顶都没说往回走的话。
老蒯和徐宁走在前边,两人站在山顶,老蒯手指着山下,说道:“瞅见那边的坡了么,那边就是下套子的地方,有山鸡和跳猫子。”
徐宁指着远处的山峰问道:“那座山叫啥?”
“二仙山。”
“出过老仙啊?”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从我记事就这么叫,我爹活着的时候说二仙山比较邪性不让我们去,我那时候还小,根本就不听话,去一趟二仙山回来就发高烧了。”
“那确实挺邪乎……现在能去么?”
“基本没人去,倒是有不少鹿和狍子去二仙山,也不知道是活是死。”
孙伟民喘着粗气来到两人身后,说道:“二宁,你觉着咋样?咱这边的山还行吧。”
“挺好,民叔歇一会啊?”
“不用歇,这才哪到哪,老蒯,你要饿了就说,我兜里有槽子糕。”
老蒯笑着摆手:“我刚搁家吃完饭,你咋还背着东西呢,快给我得了,扔我背篓里……”
孙伟民笑说:“那麻烦你了嗷。”
“诶呀,麻烦啥呀,也就是我娘这些天有点糊涂,要不然我肯定去矿场干活了。”
徐宁诧异问道:“你也搁矿场干活啊?”
“嗯呐,民哥对我不错,工资从来没差过……”
“应该的,你给我干活,我能亏待你么。咱继续走啊?这才走了没两步道。”
“行,下山去老林子瞅一眼。”
老平顶的景色很不错,抬头望去能瞅见层层叠叠的山峦,它们被白雪覆盖之后,有成林的树矗立其中。
下山的路也被踩实了,所以徐宁等人就没踩着路走,而是踩着路边的雪壳子,为啥?因为雪被踩实了后就形成了冰,又是下山,所以人脚踩下去很容易打滑。
徐宁让王虎和关磊瞅着点孙伟民,别刚上山就出事,那可就操蛋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又要走斜坡,孙伟民累的呼哧带喘,满头都是汗,但他依旧没张罗着往回走。
“二哥,这有踪!”王虎一惊一乍的喊道。
孙伟民急忙转头问道:“啥踪?”
徐宁刚转过身,王虎就说道:“跳猫子踪。”
“诶我艹,闹着玩呢?”孙伟民有些无语,他寻思刚进山就瞅着牲口踪了呢,不免有些期待。
徐宁笑说:“这片就是下套子的地方,有跳猫子踪挺正常的,咱们往前再走一轱辘吧。”
老蒯点头说:“前边叫大柳树,这座山上春秋有蘑菇和野菜啥的。”
“咱们直接去找踪,老哥,你有经验,觉着哪有踪就去哪。”
“那可老远了,从这再往山里走10里地吧,现在不像是春秋,牲口都在山边子活动,一入冬它们就都跑山里边去了。”
“知道,往前走走吧。”
这时,孙伟民说道:“那个二宁啊,要不然咱今个拉倒得了。”
徐宁转身愣道:“民叔,这还没瞅着踪呢,等瞅着踪了,还得撵牲口……”
“拉倒得了。”
孙伟民摆摆手,接着说道:“我这体格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还能走挺远,今年一进山就喘不过来气了。你这么着吧,等来年秋天我回三道河,到时候你来三道河,咱们再一块进山。”
徐宁苦笑道:“民叔,那今个就回去了?”
“回吧,我是真扛不住了,这家伙给我累的,脚脖子都快折了。”
徐宁点头道:“那就往回走吧,现在1点多钟,到家差不多四点来钟。”
孙伟民转身说:“对不住了嗷,强子……”
“诶呀,民叔,可别这么说,我们就当跟你进山锻炼身体了。”
徐宁接话道:“民叔,我可不是忽悠你,你这体格确实是富态,但该控制就得控制,要不然连小兽都打不着了。”
“嗯呐,回头我就控制控制嘴!”
他们唠嗑的时候老蒯并没有插话,等徐宁落后两步,老蒯才悄声说:“我和他、老李进山好几趟了,以前都是走到老平顶半山腰就回去了,今个跟你们走的就算挺远了。”
“哈哈,我也知道他走不了多远,老哥,你搁这边山里瞅着大鼻子了么?”
老蒯转头盯着他,点头:“确实瞅见了,当时它离我就不到五十米,我搁半山腰,它搁沟里边走……”
徐宁心情有些激动,急忙问:“啥时候的事?搁哪瞅见的?”
“也就十多天的事,那时候好像是午后两点多,就搁西北的老鹰咀子!”
“离这大约莫多远?”
“诶呀,得有小三十里地。”
徐宁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距离此处有小三十里地,那就是十五公里,又加上是十多天前的事,此刻这头犴达罕应该是已经走远了。
但徐宁心中有期盼,所以问了个很没有经验常识的问题,“老哥,你觉着它现在还搁老鹰咀子么?”
老蒯摇头:“肯定不在了,这玩应闲着没事就溜达,一天能溜达好几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