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面对再次上涨的河水,沈隽意开始彻夜研究办法。

他即刻组织工匠们连夜加固导流渠,同时在关键位置增设石笼护岸。

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奋战,总算稳住了工程进展。

然而天公似乎有意作难,就在众人以为最艰难的时期已然过去时,新的难题又接踵而至。

第四天一早,负责采石的队伍传来坏消息。

“大人,石料不够了!”队长王大石气喘吁吁地跑到沈隽意面前,“附近的石山都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尽是些质量不佳的碎石。”

沈隽意眉头紧蹙:“那最近的优质石料在哪里?”

“得去三十里外的青龙山,可那里地势险峻,运输极为困难。而且……”王大石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青龙山是隔壁县的地界,我们去采石得通过官方渠道,文书往来繁琐,时间耽搁不起啊。”

沈隽意沉思片刻,语气坚定地说:“再难也有办法。我亲自去联系隔壁县的知县,你们先准备好运输工具。”

就在石料问题刚见眉目时,木料又出了状况。

“大人,木料也出问题了!”赵师傅一脸愁容地走过来,“昨天夜里下了大雨,我们堆放的木料有一大半都泡了水,现在都开裂变形,不能用了。”

“怎么会这样?”沈隽意赶紧跟着赵师傅去查看情况。

只见原本堆放整齐的木料如今东倒西歪,许多笔直的木材都弯曲变形,有的甚至从中间开裂。

“都怪我,”赵师傅自责地说,“我该早点搭个棚子遮雨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沈隽意安慰道,“赶紧想办法补救。能用的先挑出来,不能用的记录下来,我们重新采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大家忙着处理木料问题时,铁匠孙师傅也带来了坏消息。

“大人,铁料也不够了!”孙师傅满脸焦急,“这几天用量大,我们带来的铁料快用完了。本想去县城采购,可县城的铁料铺说要等半个月才能到货。”

沈隽意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石料、木料、铁料,三样主要材料都出了问题,这工程还怎么进行下去?

看着沈隽意愁眉不展的样子,服役的民众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大人,要不……我们先停工几天吧?”张铁牛小心翼翼地建议。

“不行!”沈隽意断然拒绝,“现在正值汛期,每耽误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必须想办法克服困难。”

沈隽意连夜派人分头行动。

一队人前往青龙山联系石料,一队人前往附近的山林重新采伐木材,还有一队人前往更远的地方寻找铁料供应商。

同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骑马去隔壁县城求见知县大人。

“沈大人,你这是……”看到风尘仆仆的沈隽意,隔壁县的知县刘大人有些惊讶。

“刘大人,实在是有急事相求!”沈隽意顾不上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原来如此,”刘知县听完后点了点头,“修堤是好事,我当然支持。不过……”

“刘大人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青龙山那边的石料确实质量很好,我们县里也经常用。如果都给了你们,我们自己的工程怎么办?”

沈隽意心里一沉,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刘大人,我们只是临时急需,不会影响贵县的正常使用。而且,修好了堤坝,对两个县都有好处啊。”

经过一番协商,刘知县总算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

“沈大人,石料可以给你们,但需要你们自己安排人来。再者,我们不负责开采,你们要自己派人来采。”

沈隽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虽然这样成本会增加不少,但总比没有石料强。

回到堤坝时已是深夜,沈隽意顾不上休息,立即召集各队负责人汇报情况。

“石料的问题解决了,明天一大早就组织人去青龙山。”沈隽意说道。

“大人,木料那边也有消息了,”赵师傅报告道,“我们在山谷北边找到了一片好木林,虽然远了点,但是质量很好。”

“铁料呢?”沈隽意问孙师傅。

“我派人去了府城,那边有大的铁铺,应该能解决问题。”

“好,大家辛苦了。”沈隽意稍微松了口气,“明天继续努力。”

然而,材料问题刚刚有了解决的希望,技术问题又随之而来。

由于连续的涨水和复杂的施工条件,原本设计的堤坝结构出现了问题。

按照传统的筑堤方法,在这样的水文条件下很难保证堤坝的坚固性。

“大人,我觉得我们需要改变设计方案,”老工程师李师傅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水流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复杂太多了。”

“具体怎么改?”沈隽意虚心求教。

“我们原来设计的是直堤,但现在看来,直堤抗冲击能力不够。我建议改成曲线堤坝,这样可以更好地分散水流的冲击力。”

“曲线堤坝?”沈隽意仔细思考着,“这样的话,工程量会增加多少?”

“至少增加三成,而且技术含量也大幅增加。”

沈隽意在工地上来回踱步,心中权衡利弊。

增加三成的工程量意味着更多的材料、更多的人力、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改,堤坝的安全性就无法保证。

“改!”沈隽意最终做出了决定,“安全第一,再难也要改!”

设计方案的改变让本来就紧张的工期更加紧迫。

沈隽意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白天在工地监督施工,晚上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重新计算设计参数。

“大人,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李大牛心疼地劝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没事,我还顶得住,”沈隽意揉着酸痛的肩膀说道,“等堤坝修好了,我再好好休息。”

看着沈隽意日渐消瘦的身影,服役的民众们都很难受。

他们更加卖力地工作,希望能早点完工,让沈隽意少操点心。

然而,就在工程进展顺利的时候,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出现了。

连续的大雨让河水位持续上涨,而且这次涨水势头汹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更糟糕的是,上游传来消息,说有大片山体滑坡,堵塞了河道,大量的泥石流随时可能冲下来。

“大人,这次真的是大麻烦了,”负责联系的小吏急忙跑来报告,“上游的情况很严重,据说泥石流的规模前所未有。”

沈隽意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如果泥石流真的冲下来,不仅峡谷的堤坝会被冲毁,连沿岸的村庄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立即组织人员加固堤坝,”沈隽意当机立断,“同时派人通知四周村庄做好准备。”

“是!”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工地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

服役的民众们知道时间紧迫,都拼尽全力加快施工进度。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沈隽意发现府衙里的其他官员开始频繁聚集,神秘地商议着什么。

“李大人,最近府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商议?”沈隽意试探着问通判李大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李大人有些躲闪地回答,“就是一些日常公务。”

沈隽意感觉事情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太专注于修堤的事情,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其他事情。

直到第三天晚上,一个小孩子慌慌张张地跑到工地上,找到了沈隽意。

“沈大人!沈大人!”小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怎么了?小家伙,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沈隽意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

这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名叫小石头,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

他的父亲一直在修堤的队伍中。

“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吧!”小石头眼中含着泪水,“他们……他们要抓我爹去打生桩!”

“什么?”沈隽意大吃一惊,“打生桩?谁要打生桩?”

“就是府里的那些官老爷们!”小石头哭着说道,“他们说河神发怒了,要用活人来祭祀,才能平息洪水。我爹被他们选中了,说明天就要……”

小石头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哭,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沉隽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打生桩,这是一种残酷的迷信行径,就是把活人埋在堤坝的桩基里,说是可以镇住水患。

这种行径不仅是残害生命,而且毫无依据,纯粹是无知和迷信的产物。

“你确定吗?”沈隽意强压着怒火问道。

“确定!我亲耳听到的!”小石头哭着说道,“他们在我们村子里选了好几个人,说是什么‘命格合适’的。我爹就是其中一个!”

沈隽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节都发白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还有人要搞这种迷信活动。

“他们现在在哪里?”沈隽意问。

“在县衙后面的院子里,”小石头回答道,“我爹他们都被关在那里了。”

沈隽意立即站起身来,大步向县衙走去。

县衙后院里灯火通明,几个府衙的官员正在那里商议着什么。

沈隽意远远地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次的洪水确实来势汹涌,按照祖制,必须打生桩才行。”一个声音说道。

“是啊,河神发怒,不祭祀是不行的。”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人选都定好了吗?”

“定好了,那五个人,都是命格合适的。张铁牛的父亲也在里面。”

“好,明天就要开始仪式了。”

沈隽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走进院子,怒喝道:

“住手!”

几个官员被突然出现的沈隽意吓了一跳。

“沈……沈大人,你怎么来了?”通判李大人有些慌张地说道。

“我来问你们在做什么!”沈隽意怒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什么打生桩?什么河神发怒?你们这是在搞封建迷信!”

“沈大人,你别激动,”知府钱大人出来打圆场,“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洪水这么严重,按照传统,必须祭祀河神才行。”

“什么传统?什么河神?”沈隽意冷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相信这些?”

“沈大人,你是读书人,可能不太了解民间的风俗,”另一位官员说道,“但老百姓们都相信这个。如果不祭祀,他们心里不安啊。”

“老百姓相信吗?”沈隽意的声音更加激动了,“那你问问老百姓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做祭品?”

“这个……”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而且,”沈隽意继续说道,“我要看看你们选中的那些所谓‘命格合适’的人!”

几个官员只好带着沈隽意走向后院的一间房子。房门打开,里面坐着五个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看到沈隽意进来,他们都站了起来。

“沈大人……”其中一个人就是小石头的父亲。

沈隽意仔细端详着这五个人,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这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家境贫寒的农民,在村子里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什么有势力的亲戚。

“你们愿意去打生桩吗?”沈隽意直接问道。

五个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说话!你们究竟愿不愿意?”沈隽意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我愿意。”过了好一会儿,小石头的父亲喉头滚动,声音细若蚊蚋。

沈隽意俯身逼近,目光如炬般探入他躲闪的眼瞳:“你当真愿意?”

“我……我……”那汉子的手指绞着衣角,干裂的嘴唇翕动数下,终是在沈隽意锐利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浑浊的眼窝里泛起水光,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沈大人你瞧,”钱知府见状连忙上前,谄媚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况且我们也给了丰厚补偿。”

“补偿?”沈隽意唇边勾起一抹冰寒的笑,转向钱知府,厉声追问道,“多少银钱能买下一条性命?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