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孩子们如何安排?”一位官员发问。

“十二岁以上孩童可做些轻省活计,比如递送工具、打扫场地、搬运零散物资。但务必将安全放在首位,绝不能让他们涉险。”沈隽意强调道。

扬州知府接着问:“工钱如何发放?”

“每日收工点名记工,每十日结算一次。此外,设立奖励机制,表现优异者每月额外奖励五十文。”

“若有人偷懒懈怠,该当如何?”

“推行工头制,十人一组,推选负责人监督,工头日薪比普通工人多五文。同时建立互评制度,工友间相互监督、相互评议。”沈隽意的回答条理清晰,尽显思虑周全。

“以工代赈”政策一经敲定,便迅速在江南大地铺开。首个试点选在扬州城外的开阔地带,此处规划建设一座可容纳三千人的新居民区。

黎明时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工地上已聚满数百名灾民。他们衣着朴素,却精神抖擞,眼中满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乡亲们,静一静!”工地主事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高声喊道,“今日是‘以工代赈’首日!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等待救济的灾民,而是重建家园的主力军!”

台下掌声雷动。

“开始分配工作!有建筑经验的站左边,年轻力壮的站中间,妇女和孩子站右边!”

人群迅速分流。

白发苍苍的老木匠张大山站到左侧队伍前端,他在附近村落以精湛手艺闻名,自家房屋却在洪水中毁于一旦。

“张师傅,您的手艺大家都信得过,”监工客气地说,“烦请您指导木结构搭建,按技术工标准,日薪三十五文。”

“放心!一定把活儿干漂亮,不辜负沈大人!”张大山语气坚定。

队伍中央,身材魁梧的李铁柱格外醒目。

“你叫什么?”监工问。

“小人李铁柱,今年二十三,有的是力气,啥重活都能干!”李铁柱憨笑着回答。

“好!你负责搬运砖石,日薪二十文。”

“谢大人!”李铁柱兴奋地作揖行礼。

右侧队伍中,四十岁的王氏牵着七八岁的儿子。洪灾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如今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大嫂,您负责和泥,日薪十五文。孩子还小,就在旁边看着,不用干活。”监工语气温和。

“大人,我儿子虽小,也想出份力,他能帮忙递工具。”王氏说道。

监工看着孩子坚定的眼神,点头应允:“那让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日薪五文。”

随着工作分配完毕,整个工地瞬间喧嚣起来。张大山带着几个木匠在一旁搭建样板房,他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这根梁要斜一点,这样结构更坚固!”张大山一边凭借经验判断,一边重点示范。

李铁柱和其他村民负责搬运建筑材料。

一车车的砖石在他们的辛苦劳作下,从河边的码头源源不断地运到工地上。

虽然汗水湿透了衣背,但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老张,今天我们搬了多少车砖了?”李铁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问旁边一个叫张小三的中年汉子。

“有二十车了吧,”张小三放下肩上的扁担,笑着回答,“照这个速度,月底我能拿到八两银子呢!这比我以前种地一年的收入还多!”

“真是想不到,我们这些受灾的人,现在还能挣到工钱。”旁边一位年纪稍大的灾民感慨道,“沈大人真是我们的恩人啊!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让我们能自食其力!”

“是啊,”李铁柱深有感触地说,“以前总觉得接受救济心里不踏实,现在用自己的双手挣钱,腰杆子都直了!”

在另一边,妇女们也在忙碌着。王氏和几个邻居一起负责调制建筑用的泥浆,她们虽然手上沾满了泥污,但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王嫂子,你看这泥浆调得怎么样?”一位年轻的媳妇指着自己调制的泥浆问道。

王氏过去仔细看了看,用手捏了捏:“还要再加点水,太干了砌砖的时候不好用。”

“您真有经验!”年轻媳妇佩服地说道。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帮我男人修房子,这点活还是会的。”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现在我得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了。”

最让人感动的是孩子们的表现。虽然年纪轻轻,但他们也都积极参与到重建工作中来。

王氏的儿子小明虽然只有八岁,却非常懂事。

他拿着一个小筐,在工地上来回穿梭,帮助大人们递送工具、收拾垃圾。

“小明,过来帮叔叔拿个锤子!”张大山在搭建房梁时需要工具。

“来了,张爷爷!”小明立刻跑了过去,从工具箱里准确地拿出了锤子。

“真是个好孩子!”张大山摸了摸小明的头,“等房子建好了,你也有一份功劳呢!”

小明高兴得脸都红了:“张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当建房子的师傅!”

“好志气!”张大山大笑道,“到时候爷爷教你手艺!”

还有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能够承担一些轻体力活了。

他们负责整理建筑垃圾、清扫工地、搬运轻便的物资等。虽然工作不重,但他们都非常认真负责。

“小虎,你这里扫得很干净啊!”监工检查工作时夸奖道。

被称为小虎的男孩腼腆地笑了:“我要让我们的新家园干干净净的!”

太阳西下,第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

监工敲响了收工的锣声,工人们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回到临时住处。

虽然才第一天,但工程进展已经超出了预期。

原计划一天只能完成地基的清理工作,结果不但清理完毕,还开始了地基的挖掘。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监工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现在开始点名记工!”

随着一个名字被叫到,工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虽然身体疲惫,但情绪却很舒畅。

“张大山,今日工作表现优秀,记工一天,工钱三十五文!”

“李铁柱,搬运砖石二十车,记工一天,工钱二十文!”

“王氏,泥浆调制质量优良,记工一天,工钱十五文!”

当所有人的工作全部记录完毕后,监工宣布:“十天后统一发放工钱,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努力!”

“谢谢大人!”工人们齐声致谢,然后三三两两地往临时住所走去。

路上,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工作。

“你看到了吗?张师傅搭的那条房梁,真是漂亮啊!”

“李铁柱今天真卖力气,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王嫂子调的泥浆就是好,师傅们都夸呢!”

虽然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但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希望。

他们知道,通过自己的双手,正在重建的不仅仅是房屋,更是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和尊严。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扬州城外三里的新建工地上已是人声鼎沸。

这片昔日的荒地如今成了江南重建的主战场,千亩土地上,第一期工程正待启幕。

按照规划,这里将建成能容纳五千户人家的新城区,此刻工人们已按区域集结,等待着开工的号令。

沈隽意一身青衫,头戴竹笠,早早来到工地。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俯瞰着这片即将改天换地的土地。

晨光中,数千名工人在各自区域整队完毕,工具与甲叶的碰撞声汇成一曲劳动的前奏。

“诸位乡亲!”他高声鼓舞道,“今日我们不只是在建房造屋,更是在为江南的子孙后代奠基!”

话音未落,工地上爆发出震天的呼应:“为了新家园!为了子孙后代!”

随着沈隽意挥动令旗,众人就进行了动工。

最先启动的地基工程是整个建设的命脉所在。

依照沈隽意制定的标准,所有房舍的地基必须高出历年最高水位三尺,工人们不得不从远郊运来大量黄土进行回填。

“老张,这土质可合标准?”地基总监工李师傅蹲在新运抵的土堆前,粗糙的手掌抓起一把黄土细察。

被唤作老张的老工匠有着三十年筑建经验,他接过土样先凑鼻轻嗅,又以舌尖轻舔:“粘性适中,无盐碱味,是顶好的筑基建土。”

“那就好。”李师傅颔首,“按沈大人的要求,回填土需分层夯实,每层不得超过一尺。”

顷刻间,工地上响起整齐的夯土声。

数百名工人两两协作,抬起三十斤重的石夯,在号子声中起落如飞。

“嘿哟——嘿哟——”的节奏震彻四野,夯土扬起的尘雾在光柱中浮沉,恰似战鼓擂动,惊飞了树梢栖息的雀鸟。

沈隽意设计的地基底部,还需铺设一层特殊防潮层。

“倒竹炭!”老张指挥年轻工人将一车车竹炭倾入基坑。

“师傅,为何要放竹炭?”学徒不解地问。

“这是沈大人的妙法。”老张擦拭额头的汗珠解释,“竹炭能吸湿防潮、驱虫防蛀,铺在底下,房屋就不怕潮气侵蚀了。”

除竹炭外,工人们还混入生石灰粉与碎陶片——生石灰遇水发热可杀灭土壤中的虫卵,碎陶片则能增强排水性,杜绝积水隐患。

最考究的当属墙基砌筑,所有墙基均需以糯米灰浆掺明矾砌筑。

调制灰浆的王师傅是位经验老到的老手:“制糯米灰浆是门技术活。糯米需先蒸熟捣烂成浆,再按比例掺入石灰与明矾,差一分都不行。”

他演示着工序,用木杵将蒸熟的糯米在大木盆中反复捣打至粘稠如糊,缓缓加入预调的石灰浆搅拌,最后撒入明矾粉末。

“瞧这灰浆,既有糯米的黏性,又有石灰的硬度,再加上明矾防腐,“王师傅举起一团灰浆,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用它砌墙,百年不腐!”

夯土声与号子声仍在工地上回荡,当阳光完全穿透晨雾时,层层叠叠的竹炭、生石灰与糯米灰浆已在黄土下构筑起坚固的地基。

当地面建筑如火如荼推进时,一项更为精密的工程正在地下悄然展开,新城区的排水系统建设。

根据规划,这套网络由主排水渠、支流管道、集水池与泄洪口构成,如大地的血管般暗藏于地基之下。

“这是精细活,容不得半分差池。”排水工程的赵工头说着,瘦高的身影蹲在放线的白灰旁,“管道坡度必须精准计算,太陡则水流冲毁管壁,太缓则污淤堆积。”

主排水渠宽三尺、深四尺,全由青石板砌筑。

渠底铺设的特制陶管尤为讲究,碗口粗的管径、三尺长的管身,每节接口都用桐油石灰胶泥密封。

“看这些陶管,”赵工头轻叩刚出窑的管壁,“苏州窑工按沈大人的图纸烧制,壁厚三分、内壁光滑如镜,不易挂污堵塞。”

其中,最精妙的当属集水池的构造,孙师傅指着施工中的巨型坑洞,铁锹在三合土夯筑的池底敲出清脆声响。

“底部先夯三合土,再铺青石板。四壁用条石砌筑,每块都以铁榫相连,比城墙还结实。”

集水池的设计暗藏玄机,池底暗渠平时封闭,雨季可开闸泄洪。

不同高度的出水口能随水位自动调节流量,池顶更覆盖着雕刻云纹的石板,既防杂物落入,又成巷陌间的景致。

当第一块雕花盖板嵌入池口时,晨光透过纹饰在积水中投下细碎的光影,甚是美丽。

当房屋地基陆续完工时,新城区的道路建设全面铺开。棋盘式布局的路网中,主街宽两丈,次街一丈五尺,小巷亦有一丈之阔,这般尺度既保障通行顺畅,又暗含防御考量。

“修路看似简单,最考真功夫。”道路工程总负责人马师傅黑瘦的面庞淌着汗,洪亮的嗓音盖过凿石声,“路基不牢,路面必毁。”

依照设计,所有道路需下挖三尺筑基。底层铺碎石,中层填砂土,表层砌青石板,每一层都需逐段夯实。

最费心力的当属青石板的采运,这些来自苏州太湖采石场的石料,每块重逾百斤,需四个壮汉合力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