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第832章

隔日清晨,天色微明时,凌降曜便被窗外杂乱的马蹄声惊醒。°$完:?¢本x神3¥}站¨|! $已¢发~,£布3>=最[?新#章÷?节?

他从床榻上坐起,只觉胸口闷滞—— 昨夜的梦境里尽是刀光剑影,此刻回想仍心有余悸。

寒风透过窗棂的细缝钻进来,裹挟着秋日特有的肃杀气息。

凌降曜披上墨色外袍,快步走到窗边,透过木格窗向外望去。

驿站外的晨雾尚未散尽,朦胧中可见数匹骏马在槽边饮水,马背上的鞍鞯虽无纹饰,却擦拭得油亮。

几名身着深灰劲装的汉子围在井台边低语,他们不时回望驿站主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鞘。

那磨损的皮革与锃亮的铜箍,昭示着这些兵器被高频使用。

“绝非寻常商旅。” 凌降曜暗自思忖。

这些人行走时腰背挺直,步幅均匀,显然是常年习武之身。

更蹊跷的是,他们与驿丞交谈时,虽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颐指气使的姿态,那绝非江湖散客该有的做派。

正凝神观察间,房门响起三长两短的轻叩声。

凌降曜屏息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细听,确认门外只有单一的脚步声后,才低声问:“何人?”

“是我。” 李婉仪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凌降曜迅速拉开门闩,将门缝开至仅容一人通过。

只见李婉仪身着淡青襦裙,外罩素白斗篷,乌发松松绾在脑后,显然是匆忙起身。

她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径直走到窗边。

“那些人在盘问驿丞,” 她压低声音,“我听见他们打听从京都来的官员,还描述了父亲官靴上的云纹装饰。”

凌降曜心头一沉,凑近窗棂细看。

此刻天色渐亮,为首的络腮胡壮汉正比划着什么,左眼角的刀疤在晨光下狰狞可怖。

驿丞频频点头,手指指向主楼二层。

那正是他们三人的房间所在。

“行程被泄露了。” 凌降曜沉声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李婉仪拧紧眉头:“可我们的路线连随从都不全知……”

她忽然顿住,目光锐利地看向凌降曜,“世子,你是否向他人透露过行程?包括翰林院的同僚、家人,或是…… 沈编修?”

这个问题如重锤敲在凌降曜心上。

他想起昨夜那只飞向京城的信鸽—— 若说泄密者,沈隽意确是知情者之一。

但转念又想,沈隽意若要加害,无需设此圈套。x.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

何况从利益考量,沈隽意更需阻止密会,而非助纣为虐。

“我只告知表弟此行目的,具体路线与密会之事,他并不知晓。” 凌降曜如实回答。

李婉仪凝视他片刻,似在分辨真伪,最终点头:“看来另有他人。”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声响。

透过薄墙,能清晰听见李尚书与随从的对话。

“老爷,外面那些人盯着咱们呢……” 随从声音发颤。

“我知道。” 李尚书的声线沉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让护卫暗中戒备,切勿轻举妄动。摸清对方底细前,不可暴露行藏。”

“那今日行程……”

“按原计划!” 李尚书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如何,申时前必须抵达渡口。”

听到这里,李婉仪脸色骤白。

她拽着凌降曜退到房间角落,声音发颤:“父亲执意前行,但我总觉得是陷阱。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要么是逼我们退返,要么就是……”

“是什么?”

“他们已布好杀局,不给我们回京的机会。” 李婉仪眼中闪过恐惧,“那些人绝非山贼,他们的步法和握刀手势,像极了…… 像极了京中影卫的路数。”

影卫—— 专司监察勋贵的秘密卫队。

这个猜测让凌降曜背脊发凉。

若真是影卫出手,那背后主使必是朝中重臣。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凌降曜问,“是否劝李大人改道?”

“父亲的性子你不懂,” 李婉仪苦笑,“他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何况密会关乎重大,他不会因威胁放弃。”

她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若遇危急,便发射此弹。我已让其他护卫在前方山隘埋伏,见信号自会来援。”

正说着,房门传来规整的叩击声。

“婉仪,凌世子,准备启程了。” 李尚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决绝。

李婉仪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瞬间恢复大家闺秀的端庄。

凌降曜则悄然摸了摸靴筒里的匕首,触感冰凉。

开门后,李尚书立于门外,身着藏蓝官袍,外罩玄色斗篷,腰间玉带扣折射着冷光。

凌降曜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虚按在腰侧

那里藏着一柄鲨鱼皮鞘的短刀。`[-我?的,书?|城@/′ @免)?费a*阅?:°读#

三人匆匆用过早膳,步出驿站。

那些灰衣人仍在院中逡巡,与李府护卫彼此打量,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驿丞结账时眼神躲闪,显然收了好处。

李尚书面无表情地递过银袋,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马车启动时,灰衣人也同时动身。

他们并未紧随,而是分散成三队,沿不同路径朝同一方向行进。

这种专业的跟踪手法,让凌降曜愈发肯定—— 来者绝非草莽。

车内气氛凝重如铅。

李尚书端坐车辕,不时掀帘扫视两侧山林。

李婉仪看似平静,却将手藏在裙摆下。

“李大人,” 凌降曜终于开口,“今日要见的故人,真值得冒此大险?”

李尚书回头,目光深邃:“凌世子,有些秘密重于性命。此人手中之物,关乎数位重臣的清誉,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甚至可能颠覆朝局。更重要的是,若秘密落入奸人之手,恐有无辜者遭灭顶之灾。”

凌降曜心中剧震。

“父亲,” 李婉仪突然问,“若故人已遭不测呢?”

李尚书沉默良久,苦笑道:“那便是天意。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见分晓。”

车队转入崎岖山路,两侧林木茂密,山壁陡峭。

这种地形极易设伏,凌降曜不安地观察着每一处树丛。

午后申时,车队行至一处狭窄山谷。

此处两山夹峙,中间仅容一骑通过,谷内终年不见天日,阴森逼人。

“此处险要,” 李尚书对护卫队长低语,“让所有人刀剑出鞘,弓箭上弦!”

就在马车行至谷中时,凌降曜突然听见尖锐的破空声 —— 那是羽箭撕裂空气的声响!

“危险!” 他大吼出声。

话音未落,“噗” 的一声,前排护卫肩头中箭,惨叫着坠马。

紧接着,山谷两侧响起震天喊杀声,十余名黑衣蒙面人从岩石后跃出,手持环首刀,如狼似虎扑向车队。

“保护大人!” 护卫队长大吼,挥刀迎向刺客。

但这些蒙面人配合默契,分作三组。

一组缠住护卫,一组砍杀马匹,一组直扑马车。

李尚书飞身下车,抽出腰间长刀。

他虽年逾四旬,刀法却凌厉异常,刀光如练,瞬间逼退两名刺客。

马车内,李婉仪脸色苍白,却迅速从袖中滑出短剑,对凌降曜道:“他们冲我们来的,你自保为先!”

凌降曜拔出匕首,护在李婉仪身前。

一名刺客跃上马车顶,长刀猛刺车顶毡布。

凌降曜举匕格挡,“当” 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刺客见状,变招横扫,刀风直逼他脖颈。

凌降曜侧身避过,却因实战经验不足,渐落下风,手臂开始发酸。

千钧一发之际,李婉仪突然欺身而上,短剑如灵蛇出洞,直刺刺客肋下。

“小心!” 她轻喝,身形飘逸,剑招诡谲多变,每一剑都指向破绽。

凌降曜震惊地发现,她的剑法远超闺阁防身术,招招暗含军中杀招。

“李小姐,你的武功……”

“专心应敌!” 李婉仪头也不回,“我外祖家乃是武将出身,女儿家学些功夫算什么?”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凌降曜却隐隐觉得,这身手绝非 “学些功夫” 那般简单。

车外战况胶着。

李尚书以一敌三,刀法依旧稳健,但护卫已死伤过半。蒙面人招式狠辣,显然是职业杀手。

“这些人到底是谁?” 凌降曜格挡间问道。

李婉仪紧盯刺客步法:“武功路数混杂,有江湖门派痕迹,也有军中底子。但看他们杀人手法 —— 是影卫没错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援兵到了!” 有护卫大喊。只见谷口出现一彪人马,为首将军银盔银甲,手持长枪,身后二十余名士兵甲胄齐整。

“何方狂徒,敢在河南地界行凶!” 将军怒吼,长枪一振,寒光夺目,“拿下!”

蒙面人闻言大惊,显然未料到官军会突然出现。

为首刺客打了个呼哨,众人立即且战且退,分三路消失在密林深处。

将军下令追击,却因地形不熟,最终空手而返。

山谷内一片狼藉。

护卫死伤五人,马匹受惊逃窜,行李散落遍地。

李尚书官袍撕裂数道,手臂划开一道血口。

李婉仪鬓发散乱,短剑上还滴着血。

那将军翻身下马,大步走近时甲叶哗啦作响,抱拳行礼道:“下官河南都司佥事王山,闻山谷中有金铁交鸣声,特引兵来查。大人可安好?”

李尚书拂去官袍上的尘土,尽管袖口还渗着血渍,却已恢复了兵部尚书的威仪:“多亏王将

军仗义援手。在下李修远,忝任东南兵部尚书。方才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我等恐成刀下之鬼。”

王山闻言瞳孔微缩,拱手道:“原来是李尚书!下官久仰大人威名!不知大人此番巡阅河南,所为何事?”

李尚书眸光微闪,瞥了眼身旁的凌降曜,似在权衡言辞:“实为一桩旧案奔波,详情暂不便明言。”

“大人公务在身,下官自不便多问。” 王山颔首应和,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只是这豫西地界近来不宁,方才那些刺客绝非寻常山匪。”

他环顾狼藉的战场,语气凝重,“看他们专砍马腿、直扑主车的打法,显然是冲着大人此行的机密而来。”

这话让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连职业军官都断言刺客来路不凡,足见此事牵涉之深。

凌降曜心中疑云更盛。

他原以为此行是为沈隽意身世,如今看来,李尚书要揭开的秘密远比想象中凶险。

“王将军,” 李尚书沉吟片刻,似下定决断,“实不相瞒,此行关乎边军饷银贪腐案。”

王山眼中精光爆闪:“莫非与近年传闻的西南军有关?”

“正是。” 李尚书压低声音,“表面看是天灾导致国库空虚,实则有人借漕运调拨之际中饱私囊。此案牵扯三品以上京官七人,边镇总兵三人,若查实恐震动朝局。”

凌降曜心头剧震。

军饷贪腐乃十恶不赦之罪,难怪刺客不惜铤而走险。

“大人要见的是……” 王山试探追问。

“前任户部金仓司郎中赵怀德。” 李尚书声音更沉,“三年前他察觉账册漏洞,正欲上奏时被诬‘亏空库银’革职。据密报,他如今隐居在附近的清风寺抄经。”

李婉仪在旁补充:“半月前我父亲收到他托人带出的半页账册残片,上面列有十七笔异常调拨记录。”

王山恍然道:“无怪乎贪墨者要斩草除根!赵怀德若拿出全本账册,那些蛀虫岂有活路?”

“正因如此,” 李尚书眼神决绝,“纵使前方刀山火海,我也必须找到赵怀德。边军将士在苦寒之地浴血,却连军粮都被克扣,此等恶行若不彻查,我李修远有何颜面面对先帝?”

凌降曜恍然大悟。原来此行核心是追查军饷案,沈隽意身世之说或许只是烟幕。

可李婉仪昨夜为何要借 “身世” 为由传递消息?

那只飞向京都的信鸽,会不会让沈隽意误解…… 念及此,他后背泛起冷汗。

“李大人,” 王山蹙眉道,“刺客既已现身,必知大人行踪。清风寺地势偏僻,恐已遭毒手。”

“唯其如此,才更要快!” 李尚书翻身上马,“王将军能否拨些人马护卫?”

“大人放心,” 王山即刻点出十名精壮士兵,“下官亲自护送大人到下一个驿站。这是河南地界,断不能让大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