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众人最终望去，只见杜瑾琳正站在门口，眼中还带着些许泪光，却已恢复了几分平静。
杜瑾琳立在门前，神色复杂，目光死死锁定在姜映梨身上。
她原以为自己已做好准备，可当亲眼见到沈隽意的妻子，心中还是泛起一阵酸楚。
眼前的姑娘比她想象中更为出众，容貌绝美，举止间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从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忍不住看向沈隽意，只见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妻子身上，眼神里满是深情眷恋。
这一幕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剜着杜瑾琳的心。
“瑾琳！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房去！” 杜维贤见女儿突然出现，脸色骤变，急忙呵斥道。
这一声惊动了众人。
姜映梨抬眸望来，这也让杜瑾琳看清她的全貌——杏眼琼鼻，唇若点朱，最难得的是通身那股子从容气度，既不张扬也不怯懦，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与沈隽意并肩而立，竟格外般配。
杜瑾琳恍若未闻，几步走到姜映梨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你就是沈公子的妻子？”
她的声音发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姜映梨轻轻一笑，并未因对方的无礼动怒，正要回话，沈隽意已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妻子护在身后。
“杜小姐有事？”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杜瑾琳眼眶一热。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却还是不肯礼让，而是执拗地继续追问道：“你当真是公子的妻子？”
姜映梨摁住沈隽意的胳膊，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回道：“是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杜瑾琳愣住，喃喃自语，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杜维贤又气又急，连忙唤来丫鬟：“还不快扶小姐回房休息！”
“且慢。” 这样的情况，姜映梨已经见过不少，自是很有经验，她斜睨了眼罪魁祸首，喊住杜瑾琳，温和道，“杜小姐何必如此？沈隽意不过是寻常男子，世间才俊多如繁星。”
“小姐才貌双全，何苦执着于一人？多看看其他郎君，或许能遇见更合适的良人。”
这番话在杜瑾琳听来，却是炫耀与嘲讽。
瞬间，一股心火骤然涌起，她强压怒火，冷声道：“沈夫人此言差矣。以沈公子的才学品貌，世间能有几人比得上？沈夫人若不懂得珍惜，未免太过可惜。”
言下之意，姜映梨根本看不到沈隽意的优秀。
“住口。”杜维贤闻言面如土色，连忙喝止了女儿，又慌忙向谢知彰作揖赔罪：“世子恕罪！小女年少气盛，口不择言，冒犯了贵府夫人。”
谢知彰神色未变，只轻轻摇头示意无妨。
沈隽意却沉下脸来，清俊面容染上厉色：“杜小姐此言差矣。内子温婉贤淑，更是内外兼修，优秀过人。还望慎言。”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杜瑾琳脸色发白。
她望着护妻心切的沈隽意，眼中先是震惊，继而泛起苦涩笑意。
原来在他心中，连外人面前也要护着妻子周全，而自己不过是痴心妄想。
但官宦世家的教养让她不愿示弱，强作镇定道：“沈夫人在沈公子心中当真是如珠如宝，光芒璀璨……”
姜映梨见状轻叹。
同为女子，她明白这份求而不得的滋味，语气不自觉柔和：“杜小姐言重了。我与夫君青梅竹马，能走到一起，确实是幸事。他是很好，但我也是不差的。而且，以小姐的才貌，日后定能觅得佳偶。”
这番话反而让杜瑾琳眼眶发热。
她偷瞥沈隽意，见他正温柔注视着姜映梨，泪水再也忍不住，姜映梨这般温柔，丝毫没有讥讽，倒是叫她心底那口气根本无法发泄。
她只能咬紧唇瓣，“沈公子得此贤妻，实乃大幸。瑾琳……祝二位恩爱白头。”
说完，她就掩面转身欲走。
杜维贤满脸尴尬，连忙向谢知彰等人赔罪：“小女年少无知，冒犯了诸位，还请见谅。”
谢知彰摆摆手：“杜大人不必如此，我们并不在意。”
杜维贤仍忧心忡忡：“只是小女方才失态，若传出去，恐损名节……”
姜映梨善解人意地笑道：“杜大人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外传。我理解杜小姐的心情，不会放在心上。”
杜维贤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若无他事，我们便告辞了。” 谢知彰起身道，“阿隽今日还要上朝谢恩，不能耽搁。”
杜维贤赶忙吩咐准备轿马：“我送诸位出府。对了，状元郎的两位同窗也在府中，我这就派人去请。”
不多时，郁齐光和史霜客赶来，见到沈隽意和姜映梨，又惊又喜。
“阿隽，你没事吧？” 郁齐光激动地上前检查起沈隽意的情况。
沈隽意淡淡一笑：“我都挺好的，走吧！”
史霜客神色复杂：“昨夜我们都担心坏了。你突然不见，我们还以为出了事！”
谢知彰笑道：“今日也算有惊无险。走吧，先回府。”
一行人在杜维贤的恭送下离开杜府，坐上马车朝镇国公府驶去。
马车内，郁齐光迫不及待地问：“阿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家怎么会把你带走？”
沈隽意无奈道：“不过是被灌醉后，杜大人见我是新科状元，想招我为婿罢了。”
“什么？” 史霜客惊呼，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榜下捉婿’吗？”
姜映梨掩嘴轻笑：“是啊，若不是世子带我赶来，只怕阿隽今日就被杜家留下了。”
郁齐光摇头感叹：“阿隽，你这桃花运也太旺了。昨日刚中状元，今日就有人争着当你岳父，要不是姜阿梨及时赶到，你恐怕都要拜堂成亲了！”
众人闻言大笑，连沈隽意也露出无奈的笑容。
谢知彰正色道：“玩笑归玩笑，这样的事以后恐怕还会有。状元郎身份特殊，难免引人觊觎。阿隽，你要多加小心。”
沈隽意点头：“世子教训得是，学生谨记在心。”
姜映梨面露担忧：“只是杜小姐似乎对相公情根深种，今日一别，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谢知彰摆摆手：“女儿家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些日子，她自然就忘了，不必太过担心。”
马车缓缓前行，将杜府的那段插曲远远抛在身后。
回到镇国公府，老太君已在花厅等候。
“回来了？” 谢老太君笑眯眯地打量着沈隽意，“刚听说你高中状元，正要派人去接，没想到你倒先回来了。”
沈隽意恭敬行礼：“劳老太君挂念，惭愧。”
谢老太君摆摆手：“有什么好惭愧的？你为我镇国公府争了光，老身高兴还来不及！”
谢知彰在一旁笑道：“祖母有所不知，阿隽昨日险些被人榜下捉婿了。”
“哦？” 谢老太君来了兴致，“快说说，是哪家的胆子这么大，敢打我镇国公府的人的主意？”
谢知彰便将杜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听得谢老太君连连感叹。
“这杜维贤倒是有眼力，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家阿隽。” 谢老太君笑道，“只可惜，晚了一步！”
姜映梨红着脸道：“祖母说笑了。”
谢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我说的是实话。你瞧瞧阿隽，才貌双全又是状元，哪个闺中小姐不心动？阿梨，你可得看紧了，别让人把夫君抢走！”
姜映梨嗔道：“祖母，您这是哪里话？若是他不愿意，便是天仙来了，都挨不着他。要是他有意，我便是拴在裤腰带上也没用。”
沈隽意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调笑，心中满是温暖。
“阿梨……”他无奈道，“我没有。”
“阿隽啊，” 谢老太君忽然正色道，“你回头还要殿试呢，想必昨儿个也没休息好，可得好生休息一二，回头还有硬仗要打的。”
沈隽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辞准备。
待沈隽意离开，谢老太君看向姜映梨：“阿梨，那杜家小姐，当真对阿隽有意？”
姜映梨点头：“看样子是真心倾慕。不过阿隽已明确表态，想来不会有事。”
谢老太君叹息道：“世间情事最难预料。阿隽如今高中状元，前程似锦，倾心于他的女子只会更多。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那句话也有道理，但男人总是要哄一哄的，你对他越好，他就越离不开你。”
姜映梨不以为然，但对于谢老太君的真心劝诫，倒也是听了一耳朵。
另一边，杜府内，杜瑾琳回到闺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原以为以自己的才情，定能吸引沈隽意，却不想他早已心有所属，且夫妻恩爱。
丫鬟在一旁劝慰：“小姐别伤心了。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是，何必为一个沈状元难过？”
杜瑾琳擦干泪水，苦笑道：“你不懂。像沈公子这样才貌双全、心性如玉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个？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遇见他……”
丫鬟摇头叹息，不再多言。
杜瑾琳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沈隽意啊沈隽意，你与姜映梨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杜瑾琳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正自伤神时，杜夫人走了进来。
“娘亲……” 杜瑾琳低声唤道，眼眶又红了。
杜夫人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轻抚她的头发：“傻孩子，何必自寻烦恼？你才及笄，大好年华在前，何苦为一个已婚男子伤心？”
杜瑾琳抿着唇不说话。
杜夫人叹息道：“瑾琳，你父亲急着为你择婿，是因为镇西将军有意提亲。那人虽有功名，却粗鄙霸道，还三娶三离，如今又盯上了你。你父亲不忍你受苦，才想尽快定下亲事好推辞。”
“什么？” 杜瑾琳一惊，“镇西将军要向我们提亲？”
杜夫人点头：“若非如此，你父亲也不会急着看上沈状元。”
杜瑾琳这才明白父亲的苦心，心中既感动又惭愧：“女儿不知父亲用心良苦
，还这般任性，在外人面前失态……”
杜夫人安慰道：“孩子，你还年轻，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今日之事，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
杜瑾琳点点头，心中的悲伤却难以消散。
她明白，自己对沈隽意或许只是少女的悸动，但今日见到他与姜映梨的恩爱模样，还是忍不住羡慕。
“娘亲，” 杜瑾琳抬头，眼中带着渴望，“世上还有像沈公子这般出色，又尚未婚配的男子吗？”
杜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人各有长处，日后你若遇到真心待你的人，自然会觉得他胜过所有人。”
杜瑾琳若有所思，轻声道：“女儿明白了。”
杜夫人转身欲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我看沈夫人是个不错的，你若是喜欢，回头可以多跟她走动走动……”
杜瑾琳心中一颤，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不！我不要见她！”
见母亲面露失望，她又急忙补充：“至少……至少现在不行。”
杜夫人理解地点点头，也不勉强，轻轻叹了口气，带上门离去。
屋内重归寂静，杜瑾琳呆立窗前，望着渐沉的夕阳，心中五味杂陈。
沈隽意已是他人之夫，而她，也终会嫁为人妇。
今日的这场意外相遇，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浪花，终将随波逝去。
但她不会忘记，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那个才华横溢、品性如玉的状元郎。
也不会忘记，那个温婉大方、气质超然的沈夫人。
或许有朝一日，她能放下这份执念，坦然面对曾经的心动，甚至与姜映梨成为知己。
但现在显然不行。
日头渐移，杜瑾琳擦干泪水，转身回到案前，铺开宣纸，执笔蘸墨，缓缓书写起来。
字迹娟秀有力，笔下似有情思在流淌。
写完最后一笔，她将诗笺轻轻卷起，封入檀木匣中，珍而重之地放入梨花木箱底层。
生活终将继续，她杜瑾琳，也会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