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只要坐在这家餐厅靠近落地窗的座位上,就可以将大半个银座尽收眼底。如果是在白天,天气又足够晴朗,甚至还能瞥见皇居的一角……
这里的装潢也相当讲究,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致张扬,但那种“我们是高端餐厅”的气氛给的很足——整体来说稍显昏暗,但到处都点缀着温柔暧昧甚至可以形容为“危险”的灯光,骚气的爵士乐和酒精的气息更是把这种性张力强调到了极致……
君度很喜欢这里的气氛,也很喜欢自己透过落地窗看到的夜景——不过这都不是他经常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他经常造访此地的主要原因其实非常的单纯,那就是他不止一次带着宫野明美来过这儿。
——出于对逝者的缅怀,亦或是说试图寻找自己在这个世间留下的仅剩无几的念想,他时不时地就会来这里坐上一坐,也偶尔会拉着别人来坐上一坐。
并没有特定的对象,毕竟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这次轮到倒霉的格兰哥尼罢了。
“你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拉着一张脸,”君度翘着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朝对面的格兰哥尼抛出问题,“我是欠你钱不还了还是怎么着?”
“君度哥,你干嘛要把我拉出来?我明明在桑拿房里待得好好的!”格兰哥尼撇着嘴,对君度打扰到他的“雅兴”非常不满,“你知道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是什么吗?”
“在浴池里泡澡?”
“不对,是找到一个合我口味的男人,把他吊成翘嘴,让他乖乖地把我抱到床上尽情受用。”格兰哥尼毫不避讳地说道,“——毫不客气的说,你毁了这个美妙的时刻。”
君度险些把含在嘴里的酒水吐出来,他强忍着反胃感将烈酒吞进肚子,然后把酒杯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开口道:“天哪,格兰哥尼,听着,我不想对你的性取向发表什么意见,但是我真的认为你应该有更高层次的追求,你的这个想法……该怎么形容呢?多少有点儿掉价了。”
“这句话逻辑不通。”格兰哥尼据理力争道,“你先是说不会对我的性取向发表意见,然后又觉得我这么做掉价——承认吧,君度哥,你因为这事儿歧视我。”
“格兰哥尼,我要是真的歧视你,说真的,我干嘛不直接在你眉心之间开个洞让你的脑子通通风什么的?这样还更省事儿一些。”君度摇了摇头,“你一天有半天待在桑拿房,你是真不怕自己被泡蜕皮。”
“多泡澡对身体有好处,我的皮肤可白的很,白鹿清酒看了都羡慕,当然我的皮肤没她的细腻,可毕竟她是女孩儿,还整天泡牛奶浴……”格兰哥尼一边伸直了胳膊翻来覆去地在温柔的灯光下观察自己的皮肤一边说道,“而且,我很享受‘猎艳’的过程——你应该可以明白这个道理吧?
伪装成猎物送上门,再把误以为自己是猎人的笨蛋吃干抹净……我还以为你比我熟悉此道,君度哥。”
君度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将自己的反胃感强行压抑了下去:“好吧,我今天把你约出来也不是为了对你的私生活进行点评的。”
“——你在电话跟我说只是想请我吃顿便饭……到底哪句才是实话?君度哥?”
“总不能什么都在电话里说吧?”君度耸了耸肩,接着,他看到服务员朝着他们走过来了,于是选择了闭嘴,露出友善的笑容,看着服务员将还在滋滋作响的牛排放在桌上。
“请慢用。”
“多谢。”君度拿起洁白的餐巾纸铺在自己的大腿上,但并没有直接拿起刀叉开动,而是等服务员走远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啊哈。”格兰哥尼突然来了兴致,他双臂交叉搭在桌上,向君度探出脖子,“你其实是个深柜?”
“显然不是。”为了压抑心里的火气,君度拿起杯子猛吞了口酒水。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格兰多尼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他往沙发靠背上一靠,露出“百无聊赖”的表情。
“——听说组织里有人认为是之前叛逃组织的‘雪莉’指挥阿玛罗尼杀了匹斯可,也是雪莉指挥着阿玛罗尼闯进了夏布利的家。”
格兰多尼眨了眨漂亮的眸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好奇吗?我一开始觉得这个说法很疯狂,但是仔细想想,我发现我不能完全排除掉这种可能性。”君度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雪莉……她确实有能力这么做,也有动机这么做——毕竟抛开华丽的外表,她是我们这群人里最黑暗的那个。”
“让我猜猜看,君度哥……”格兰多尼轻轻拍了一下手,然后绷直腰杆盯着君度说道,“你想让我找到阿玛罗尼,再通过她找到雪莉,对吗?”
“赶在其他人做到之前。”君度补充道。
“赶到琴酒和贝尔摩得之前。”格兰多尼又订正了一遍,“我不知道什么更掉价,君度哥,是我跟男人上床,还是那个女人附在你身上阴魂不散……”
“她叫宫野明美,格兰多尼,她有名字。”
“我不擅长记名字,而她又恰好在我记住她名字之前死翘翘了。”格兰多尼回答,“我可以理解你,君度哥,你喜欢她,而她死了,你就把你的情感寄托在了她妹妹身上。
你知道琴酒想杀了她,你知道贝尔摩得想抓住她——肯定不会为了什么好事,所以你想赶在这两人之前找到她,把她软禁,或者是怎么样,至少保住她一条命。
但是我想说,光是打这个主意就已经很危险了。我不了解雪莉,也不在乎她长得有多漂亮或者说是不是组织的叛徒,我只知道她身上有无数个靶子,谁靠近她谁遭殃。”
说完,格兰多尼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果汁。
见格兰多尼不愿意帮自己,刚拿起刀叉的君度又把刀叉放回原位:“我本不想这么说的……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格兰多尼。不对,确切来说,你欠我一条命,找一个人对你来说并不难,尤其这个人还是刚叛逃不久的前组织成员,此时此刻很有可能还藏在东京……”
格兰多尼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拿这件事情要挟我……”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君度重新拿起刀叉,开始切割面前的牛排,“但这是‘应做之事’,否则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这确实‘很麻烦’,如果我帮了你,被人发现了,我会被你拖下水,君度哥。”格兰多尼说道,“这一次你救不了我了——这一次我们两个都神仙难救。”
“所以你干还是不干?”君度一边咀嚼着牛排一边说道,“还是说你怕的要死,只想缩回桑拿房挨操?”
“……”格兰多尼冷眼望着君度,然后开口骂道,“去你的,我连男人都敢上,还有什么不敢的?而且说起来你不信,我最近确实见到过阿玛罗尼……”
君度第二次放下刀叉:“你在逗我玩儿?”
“不是,她此时此刻确实还在东京,”格兰多尼露出明媚的笑容,“不过她是个专业人士,想要定位到她的具体藏身地点并没那么容易,这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有帮助的话,我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君度说道,“或许你能帮我把她引出来,这或许能显著减少你的工作量。”
“——她想要的东西?”
“爱尔兰。”君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