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信之用磁性手环打开面前的储物柜,将折叠整齐的衣物塞进柜子里,然后用干燥的白色浴巾裹住下半身,接着“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储物柜门,顺手将手环套在了手腕上。
他走出更衣室,左看右看,漫长的廊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当然,他也没瞧见石冢丸二的身影。
在走进这家名叫“和风汤”的桑拿房之前,菅野信之特地去对面的店铺打听了一下情况,由于对面的店铺正好是卖章鱼小丸子的那种小窗口,所以什么人走进了桑拿房,店主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当菅野将石冢丸二的照片摆在店铺老板的面前时,后者立刻就点了点头,声称照片里的石冢丸二是这家桑拿房的员工,今天早些时候他像往常那样背着背包来上班了。
——显然,石冢丸二并没有跑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不是协助来田武雄的抢劫犯。
也许这小子心理素质很好,在抢劫杀人后,觉得愚蠢的警察这辈子也抓不到他,又或者想玩儿个“灯下黑”,所以并没有逃离东京,跑到乡下的什么地方躲藏起来……
无论如何,菅野都打算一探究竟。
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答应了前辈好友刈谷雅治的请求,他不能食言,另一方面是他自己也想拿这起事件做做白鸟任三郎的文章,但做文章的前提是他得找到白鸟没找到的东西。
所以,他将自己伪装成“客户”走进了桑拿房,在前台掏了钱后径直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桑拿房。
当然,他没有直戳了当地找前台询问“石冢丸二”在哪儿,因为他知道,在新宿歌舞伎町这样的是非之地、在这样受到“特殊人士”偏爱的店里工作的“员工”从某种意义上讲“归店面所有”,这就意味着,当警察找上门,有很多时候,这些店面都会袒护自己的“员工”,万一跟前台亮明身份,说要找石冢丸二,店里的人偷偷告诉石冢让他快跑,事情岂不是会变得更加难办?
所以菅野打算“自行”找到石冢丸二的身影——反正桑拿房也就这么大地方,他不可能跑到别处去。
离开更衣室的菅野在长廊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踩到了地上的图钉,而是因为听到某扇门后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地惨叫声。
菅野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停留在原地,偏起头,想要搞清楚声音的来源。
大概半分钟后,他又听到了一声惨叫,这次不只是惨叫,好像还夹杂着某人的哀求声:“求求你了,这样很疼,不要这样对我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
菅野一开始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因为他知道会在这个地方发出惨叫声的人是什么人,也知道会使一个男人发出惨叫声的人是什么人。
——纱奈酱不久之前跟他说过,这家桑拿房很受男同的欢迎,具体怎么个受欢迎法……大概就是一群“志趣相投”的人花钱来这里泡个澡,蒸个桑拿,在此期间寻觅一下猎物,如果觉得彼此合适,互相“估个价钱”后就能找个没人的房间尽情受用了。
菅野没办法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找到石冢丸二,等见到了人,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就会立刻回家,家里还有一个漂亮女孩儿等着他呢,他才不想跟一群膀大腰圆的男人挤在蒸笼里较劲。
然而正当他准备重新迈起步伐,直奔澡堂时,他身旁的门突然被里面的人拉开,一个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留着金色碎发的外国青年跑了出来,身上不着寸缕,用手捂着自己往外冒血的鼻子,从菅野的身旁跑了过去。
没跑两步,就左脚绊右脚,“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在了地板上。
“——臭小子,你想跑到哪儿去啊?”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和菅野差不多一般高的壮汉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同样一丝不挂,不屑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外国青年,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后槽牙:“赶紧滚回来,老子还没玩儿完呢!”
根据菅野的估计,地上的这个可怜的外国青年大概和他差不多大,蛮年轻的,而这个和他“玩乐”的壮汉估摸着已经四十岁上下了,以这个年纪的日本男人来说,身材保持的倒是蛮不错的,至少没在他的肚子上瞧见什么赘肉,肯定是经常锻炼。
——至于怎么个锻炼法,菅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求求你了。”外国青年伸出双手,试图阻止向他逼近的壮汉,“实在是太痛了,我来不了这个。”
“来不了?我钱都花了,来不了也得来!”
说完,壮汉一把钳住青年的细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然后硬生生地把他往回拖。
“求求你了!我真的来不了这个!我可以把钱给你!求求你了!”
然而青年的求饶对壮汉来说毫无意义,他就当没听见,硬生生地将青年往屋子里拽。
金发青年的翠绿色眸子落在了菅野的身上,他用近乎央求的语气向菅野求助道:“先生,救命!”
然而他话音刚落,壮汉就没好气地对着菅野吼了一句:“少他妈多管闲事啊!”
菅野信之一开始是没打算插手的,因为光是听这两个人对话就能明白,这是一场涉及到金钱的“性/交/易”,真要追究起来,这两个人都得去新宿警察署走一趟。而他没这个闲心管这样的琐事。
但是吧,这个壮汉的语气让菅野很不爽,尤其是这种已经犯了法还理直气壮的人,菅野是不会吞下这口气的。
——显而易见,飞扬跋扈的壮汉这一次踢到了铁板。
“你弄疼他了。”菅野开口道。
“——怎么着?你也讨打是吧?”
“为了你好,把他放开,让他把钱还给你,然后你再随便找个能接受那种玩儿法的人吧。”
“你还他妈来劲了?”
那个壮汉被菅野惹恼,登时火冒三丈,一脚将外国青年踹倒在地,抬起手准备掐住菅野的脖子,结果菅野的反应更快,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将其反手按在了墙上。
“我说让他把钱退给你,再随便找个能接受那种玩儿法的人,听不听得明白?”
壮汉使出吃奶的力气回过头,刚准备破口大骂,就撞见了菅野那张骇人的“阎王面”,他身体里的血液顿时从脚底板一直凉到了头发丝儿,因为能露出这幅“尊容”的,保不齐是“道儿上”的人,于是壮汉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也不骂人了。
“把我放开!”
“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菅野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听到了!听到了总行了吧?让他把钱退给我,我这就走!真他奶奶的点儿背!”
菅野闻言,松开了壮汉的手臂,视线落在了外国青年的脸蛋儿上:“喂,你,把钱还给他,然后找个医生看看你的鼻子。”
说完,菅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