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食品厂的货车队又一次满载出发,车身上 "大桥牌"的红色商标在春日阳光里格外醒目。
自年初打开东山省市场后,周桥带着销售团队马不停蹄,三个月内将产品铺进周边四省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
薄荷糖、麦乳精、水果硬糖摆上货架就被抢购一空,承德的经销商拍来电报:"货刚落地就断档,速补货!"
产能压力随之而来。生产车间里,工人三班倒运转,搅拌机昼夜轰鸣,包装机传送带几乎跑冒烟。
好在周桥早有布局,年前就和刘大春敲定方案:一厂二厂各新增两条生产线,同时在红山乡西头圈地建三厂。三厂不搞生产,专门负责成品包装和物流调度,二十辆解放牌卡车组成运输队,按周桥画的路线图辐射周边五百公里。
"三厂下个月投产,包装效率能提40。"
周桥站在三厂工地,看着工人们吊装新到的封口机,对刘大春说,"今年销售额破亿板上钉钉,说不定能冲到 15亿。"
他心里清楚,食品厂的火爆不仅靠味道,更因抓住了改革开放初期的零食空白期 —— 当孩子们第一次尝到水果硬糖的酸甜,当主妇们用麦乳精待客,这小小的食品厂就成了时代味觉的记忆点。
服装厂这边,红山服装厂的裁剪车间里,缝纫机声突然整齐停顿—— 设计师王秀英举着新画的款式图走进来。
"这次做泡泡袖连衣裙,领口绣茉莉花。"
她话音未落,打版师傅们就围上来,指尖在纸样上丈量尺寸。
自周桥提出 "每月一新"后,服装厂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从采风、设计到投产,全流程控制在 25天内。
新款上市即遭疯抢。
西山市的布料商李老板扛着现金来订货,看见样衣直接拍板:"给我留五万件,运费我自己出!"
更有沪市的百货公司派专人蹲点,就等新款下线。
厂长张秀兰算了笔账:去年月销售额8万元,今年每月递增20,照这势头,年底销售额翻两番不成问题。
制药厂的提炼车间飘着淡淡药香,不锈钢罐里的小柴胡汤正在浓缩收汁。质检科老王举着检测报告冲进办公室:"周厂长,本月销量比上月涨了35,省医药公司催着要代理权呢!"周桥接过报告,目光落在新增的"用户反馈"栏 —— 一位教师写道,喝了三盒后,多年的寒热往来竟好了大半。
人才的引进让新药研发按下快进键。
周桥从省中医学院挖来的陈教授,正带着团队攻关跌打损伤膏药。
实验室里,显微镜下的中药提取物与化学基质正在做配伍实验,陈教授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揣着周桥送的《本草纲目》袖珍本。
"老祖宗的智慧不能丢,但得用现代技术激活。"他常对助手说。
而在周家村的晒药场上,新收的黄芪铺成金色地毯,村民们戴着草帽翻动药材,笑声混着药香在田间回荡。
周桥兑现了开春的承诺,以高于市场价 30的价格收购全村药材,张大爷数着卖药的钞票,粗糙的手掌在红票子上摩挲:"种三亩玉米才挣 80块,这黄芪卖了 500块,够给孙子买辆永久牌自行车了!"
邻近的六个村子闻风而动,村长们带着村民代表来周家村取经。
周桥在村委会摆开沙盘,用红笔圈出十块连片的良田:"咱们搞药材生产基地,我派技术员教种植,保价回收。"
他算了笔账:制药厂每年需要 500吨中药材,仅靠周家村远远不够,周边村子加入后,既能解决原料供应,又能让三千农户年均增收千元。
当第一车药材从邻村运进制药厂,当服装厂的新款连衣裙登上省电视台的购物节目,周桥站在红山乡的最高处,望着连片的厂房和金黄的药田,忽然想起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滩。
食品厂的烟囱冒着白烟,那是三厂在试产;服装厂的晾衣绳上,新做好的校服随风飘动,那是给乡小学的定制款。
他知道,这些变化像涟漪般扩散:药材基地的村民开始送孩子读中专,服装厂的女工攒钱给家里盖砖房,食品厂的运输队培养出三个货车司机。
而他办公桌上的笔记本里,早已写下下一步计划:在三省交界处建分厂,把药材基地扩展到十万亩,让更多乡村在药香和机杼声中走向富足。
春风掠过田野,掀起层层绿浪。
周桥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中入学介绍信。
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但他知道,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早已不是一个人的奋斗。
当村民们哼着歌翻晒药材,当工人们在车间里传递新款样衣,远桥集团的齿轮正与时代的年轮合辙,将个人的理想,织进千万个家庭的幸福里。
1985年5月的晨风带着麦香,周桥站在食品厂三楼办公室,望着楼下刚投产的三厂运输队。二十辆解放牌卡车喷着尾气排成纵队,刘大春站在最前面的车头旁,冲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抽屉里的高考准考证边角微卷,提醒着他这场人生大考已进入倒计时。
丰邑县一中的红漆大门斑驳剥落,门楣上“为人民服务”的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暖意。
周桥推着半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帆布包,里面装着吴永贵亲自签署的介绍信。
保安室里,王大爷正就着浓茶啃馒头,报纸上“高考恢复八周年”的报道被茶水洇湿了边角。
“同志找谁?”王大爷嚼着馒头,目光落在周桥的中山装上。
周桥递上介绍信,红色公章在晨光里格外醒目:“大爷,我是新来的插班生,周桥。”
王大爷接过介绍信,老花镜滑到鼻尖:“这时候转学?离高考就俩月了。”
周桥笑着掏出牡丹牌香烟:“家里在红山乡办厂子,耽搁了学习,好不容易才补上手续。”
校长室的木门推开时,油墨味混着粉笔灰扑面而来。
张校长戴着圆框眼镜,正在批改教案,抬头看见介绍信上的县政府公章,笔尖在纸上顿出墨点:“周同学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