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看看这个。”陆敏舒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去年除夕的烟花碎屑，“烟花再美也会消散，但点燃烟花的人，会被记住。”
周桥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这双手，曾为他擦去汗水，曾在图纸上画下未来，此刻正与他一起，在时代的图纸上，描绘着比烟花更璀璨的蓝图。
深夜，周桥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安防样机的镜头对着窗外的工地，那里的住宅楼已经盖到第五层，脚手架上的工人打着哈欠换班。
镜头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就像周桥默默记下的那些目标，有些看似遥远，有些充满艰辛。
但正如他对陆敏舒说的：“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会后悔。”
而他，不想再让人生留下遗憾。
三天后的傍晚，周桥正在职工食堂跟工人们一起啃馒头，秘书小王跑过来说有周桥的电话。
许昌发的电话从东明市商会打来，听筒里带着长途电话的电流声：“周厂长，想请您参加个私密碰头会，有几位海归博士来东明考察。”
周桥有些意外：“许会长，我个乡镇企业家，怕是入不了海归的眼吧？”
许昌发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市里下了硬任务，要留住这些人才。我打听到其中一位卢博士，最近在找清台县的谢普生老先生看病——您知道那位‘望气神医’吧？”
周桥倒是知道这位谢普生，说他给京都的某位大人物号脉时，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开方，三副药下去便血立止。
“林博士什么专业？”
他擦了擦手，声音不自觉严肃起来。
“微电子学，在米国一个大企业做过顾问。”
许昌发压低声音，“不过听说他得了严重的矽肺病，国内医院都束手无策，这次来东明，一是响应号召，二是想试试谢老的中药。”
“好，那我也去看看！”
周桥点了点头。
“太好了，有你在，也许都用不着请谢老出手，那位博士的兵就好了呢！”
许昌发很是高兴地说道。
第二天。
东明市的春风带着细沙，周桥的汽车停在“东明宾馆”门前时，许昌发正对着玻璃门整理领带。
看见周桥下车，他赶紧迎上来。
“周总，你可算是来了，路上堵车了？”
许昌发递过保温杯，里面是周桥爱喝的茉莉花茶，“卢博士刚到，带着个米国女朋友，那金发比电影明星还亮。”
两人边说边走进旋转门，地毯上的牡丹花纹在吊灯下泛着红光。
推开208房间的门，檀香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落地窗前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男人，黑框眼镜滑到鼻尖，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咳嗽。
旁边的金发女子半倚在沙发上，红色高跟鞋轻轻点着地毯，手里捧着本时尚杂志。
“卢博士，爱丽丝小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桥周医生，”许昌发笑着介绍，“年纪轻轻就精通伤寒论，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周桥注意到，他故意隐去了“厂长”头衔。
男人转身，苍白的脸上泛起惊讶——他比照片上还要瘦，锁骨在衬衫下凸起，像是被海风长期侵蚀的礁石。
“卢勇，米国哈皮大学光学博士，”他伸出手，指尖冰凉，“这是爱丽丝，我的未婚妻，材料学硕士。”
爱丽丝起身时，风衣下摆露出修长的腿，她的普通话带着京腔：“周医生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在我们那里，中医都是白胡子爷爷呢。”
“爱丽丝小姐这是对中医的常规偏见呢，我听你说话，想来对我们的文化颇为了解，我们华夏有句话叫做达者为先。”
周桥笑道。
“周大夫说的对，就请周大夫帮我看看吧！”
卢勇见周桥谈吐不凡，也是收了几分轻视，笑着点头道。
周桥搬过圆凳，示意卢勇坐下：“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卢博士先让我看看舌苔。”
卢勇按照周桥所说，张开嘴，舌质紫暗，舌苔黄腻，根部有明显瘀斑——典型的气滞血瘀，和他之前从许昌发那里打听到的“长期接触化学试剂导致肺部纤维化”症状吻合。
爱丽丝凑过来，香水味里混着淡淡的薄荷味：“他总说胸口发闷，半夜常被憋醒，西医说是什么间质性肺炎。”
周桥点头，指尖按在卢勇手腕上，脉搏细数，尺脉尤其虚弱：“肺主气，肾纳气，您这是久病及肾，气阴两虚。”
卢勇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洇出几点血渍。
爱丽丝赶紧递过保温杯，周桥注意到杯壁上结着厚厚的茶碱——这可不是养生的喝法。
“您是不是常喝浓咖啡？”他转向爱丽丝，“咖啡因会加重阴虚，以后换成麦冬茶，麦冬三钱、五味子一钱，开水冲泡。”
爱丽丝愣住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您怎么知道他喝咖啡？”
周桥指着卢勇指甲上的浅褐色斑点：“长期接触光刻胶，加上咖啡因刺激，导致肝血不足。”
他从帆布包掏出银针包，“我先给您针灸，缓解胸闷气短。”
这个时候，两人对周桥的医术，已经相信了大半。
只是简单地几句话，周桥就说出的重点，实在是让他们感到诧异。
卢勇看着银针刺入膻中穴，喉结滚动：“周医生学的是哪家针法？”
“周家学派，”
周桥捻动针柄，“我这是祖传的了，不过还算是有些能力。”
爱丽丝的眼睛亮起来，她显然听出这是中医界著名的“自练针法”。
行针时，周桥一边用针，一边说道：“蛤蚧和三七，对肺间质纤维化有缓解作用。卢博士可以吃一些这一类的补品，不一定非的是中药。”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爱丽丝在一旁拿着纸笔记了下来。
不知不觉，夕阳给落地窗镀上金边。
周桥起针后，卢勇明显呼吸顺畅许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卢勇，你感觉怎么样了？”
爱丽丝在一边很是紧张地问道。
“舒服多了，我的呼吸，很久没有这么顺畅过了！”
卢勇很是激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