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周大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他得给我一个说法，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周桥和周铁柱相视一笑，知道老爹已经松动了。
“爹，你放心，等大伯回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把事情说开了，肯定能解开你心里的疙瘩。”周桥说道。
周桥站起身，拍了拍老爹的肩膀，说道：“爹，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清晨，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周家村的土路上。
周桥带着陆敏舒和妹妹周小花坐上了开往东山市的班车，车窗外的麦田在寒风中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周小花抱着新买的布娃娃，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辫子随着车身晃动，扫过陆敏舒的手臂。
花仙集市位于东山市老城区，青石板路上摆满了竹编的鸟笼、青花瓷的花盆，还有玻璃缸里游动的锦鲤。
周桥牵着周小花的手，陆敏舒跟在旁边，不时停下脚步欣赏摊位上的水仙盆景。
“哥，小鱼！”周小花突然挣脱手，跑到一个摆着玻璃鱼缸的摊位前，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
摊主是个戴瓜皮帽的老人，见小女孩喜欢，笑着捞起两条红尾金鱼：“小姑娘眼尖，这是刚从太湖运来的‘朱砂水泡’，养在案头最是吉利。”
周桥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二话不说买下了小鱼缸，还多要了包鱼食。
陆敏舒用围巾裹住鱼缸，生怕冷风冻着小鱼，三个人的笑声混着集市的喧闹，在冬日的阳光里格外温暖。
晌午时分，三人在集市口的老槐树下休息。
周桥见妹妹和陆敏舒盯着糖葫芦咽口水，便嘱咐她们在石椅上等着，自己去街角的小吃摊买糖炒栗子和酸梅汤。
陆敏舒解开围巾，把鱼缸放在石桌上，周小花蹲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玻璃，逗得金鱼甩尾。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一个穿皮夹克的小男孩追逐着纸飞机跑来，猛地撞上周小花的肩膀。
“哗啦”一声，鱼缸摔在青石板上，玻璃碴混着水四处飞溅，两条金鱼在地上蹦跶两下，便不动了。周小花愣了半秒，哇地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
“你赔我的小鱼！”她揪住小男孩的袖口，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小男孩非但没道歉，反而叉着腰做鬼脸：“爱哭鬼！破鱼有什么好哭的？”
陆敏舒急忙蹲下身抱住周小花，抬头时却看见小男孩对着她们吐舌头，嘴里还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那腔调显然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
“你家长呢？”
陆敏舒压着火气，拽住小男孩的胳膊。
没想到对方突然乱踢乱打，拳头雨点般落在她手背上：“臭女人！放开我！”
陆敏舒吃痛松手，小男孩一个踉跄坐在地上，立刻扯开嗓门哭喊：“妈妈！有人打我！”
人群中挤出个穿貂皮大衣的胖女人，脚蹬高跟鞋冲过来，一把抱起小男孩：“宝贝不哭，谁欺负你了？”
小男孩指着陆敏舒：“她推我！疼死了！”
胖女人转身时，金镯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她上下打量陆敏舒，尖声骂道：“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较劲？有没有教养啊？”
陆敏舒气得浑身发抖：“是你儿子先撞碎鱼缸，还骂人——”
“撞碎个破鱼缸了不起啊？”
胖女人叉腰打断她，“我儿子金贵着呢，你动手推他，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周围渐渐围拢来人群，有人小声议论“这女人看着像干部家属”，有人掏出瓜子边吃边看。
周小花还在哭，陆敏舒蹲下身给她擦眼泪，指甲缝里还嵌着玻璃碴。
胖女人不依不饶，推搡着陆敏舒的肩膀：“装什么可怜？赔钱还是赔礼，赶紧选一个！”
陆敏舒刚要开口，周桥的声音从人缝里传来：“怎么回事？”
他手里的糖炒栗子撒了半袋，挤到跟前时，看见陆敏舒手背的红痕和地上的玻璃碴。
“哥，小鱼死了……”
周小花扑进周桥怀里，哭得打嗝。周桥拍拍妹妹后背，抬头看向胖女人：“大姐，孩子打闹难免，咱们好好说。”
胖女人上下打量他的旧夹克，冷笑一声：“你算哪根葱？我只跟这女的说话！”
陆敏舒刚要解释，小男孩突然指着周小花喊：“她刚才打我！”
胖女人趁机拔高嗓门：“听见没？小孩都指认了！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告你们虐待儿童！”围观人群里有人偷笑，有人摇头叹气。
周桥注意到小男孩裤脚沾着的糖葫芦渣——刚才撞人时，他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零食。
“大姐，这里有集市的治安岗。”
周桥指着五十米外的红房子，“咱们去调监控，看看是谁先动手。”胖女人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年轻人会提监控——在1984年的东山市，监控设备还只在银行等要害部门配备。
“看什么监控？我儿子说的就是事实！”她嘴硬道，却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陆敏舒突然想起什么，蹲下身问小男孩：“你刚才跑那么快，是不是在追纸飞机？”
她指了指远处梧桐树上挂着的彩色纸片，“你看，飞机还在树上呢。”
小男孩扭头看见自己的纸飞机，挣扎着要去捡，胖女人狠狠拍了下他屁股：“不许动！”
周桥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胖女人：“大姐，孩子不懂事，我们也有责任。这钱赔您买糖葫芦，这事就算了吧。”
胖女人盯着钞票，眼神闪烁。周围人群开始小声议论：“人家都道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是，孩子打闹而已，别太计较。”
胖女人捏着钱，突然尖声说：“五块钱就想打发我？我儿子刚才摔着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话没说完，小男孩突然挣脱她的手，跑到摊位前抓起一串糖葫芦就啃，糖渣掉在貂皮大衣上也不在乎。“瞧瞧您儿子多机灵。”
周桥笑着说，“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孩子还等着买新鱼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