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喜和秋喜管着小厨房、茶水间,对她的饮食格外上心,便跟着桂嬷嬷学了些简单的医术。
旁的不敢说,认药、认毒还是有一定的能力。
“这土已经被腐蚀了,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而且这药和雪姨娘喝的药如出一辙。”
魏晴柔忽然想起,去岁的时候,这颗桃树就没开过花。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竟是被药物腐蚀了根。
魏晴柔垂着眼眸,魏报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
魏夫人垂着眼眸,眼中一片酸涩。
“报德,向母亲道歉。”魏晴柔看了他一眼。
魏报德抿了抿唇,走到魏夫人面前,拱手作揖:“母亲,孩儿向您道歉,是孩儿没弄清楚情况就责怪母亲,还请母亲原谅。”
魏夫人抬手示意他起来。
“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那就按规矩办吧。”魏夫人面露疲惫,起身作势要走。
魏晴柔跟着站起来:“女儿送母亲。”
“夫人。”
正在这时,黄鹂突然出声:“奴婢想起来一件事。”
黄鹂起身,急忙跑到妆枢前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魏夫人。
“昨夜姨娘去世前,交待奴婢,若夫人来了翠书苑就把这个交给夫人。”
“若夫人没有来,在她下葬时,就把这盒子一并烧了。”
魏夫人神色疑惑,“这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黄鹂摇头。
魏夫人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张泛黄的纸张。
一张是身契,另一张是一封信。
魏夫人愣了一瞬,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信上写:小姐勿念,雪姬先行一步。
历经多年,许多事早已如镜花水月,雪姬此生有幸得到一双懂事的儿女,此生本应无憾。
但当年之事,雪姬耿耿于怀,不怪谁人暗算,只怪雪姬愚笨。
雪姬来此人间一遭,得小姐相伴数十载,此生足以。
唯有当年一事,愧对小姐。
雪姬愿以性命赎罪,请小姐原谅雪姬。
若有来生,雪姬还伺候小姐,一辈子。
魏夫人浑身轻颤,脚下踉跄,魏晴柔连忙扶住她,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魏夫人掩面哭泣,略显失态。
秦平安见状,起身带着屋内丫鬟出了门,只留下魏夫人身边的嬷嬷在里面伺候。
魏夫人轻轻啜泣,低声呢喃:“我早就不怪你了,傻丫头。”
“从我将你接回来时起,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你何苦要这般……”
魏报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姨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称呼母亲为小姐?”
魏夫人攥着手里的信纸,抹掉脸上的泪痕,缓缓抬头,目光平视前方,眼中充满了怅然。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力道极轻,像是触碰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指节微微发僵。
“你姨娘是我的陪嫁丫鬟。”
魏夫人是官宦人家小姐出身,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那都是自小跟着主子养在身边的。
堪比副小姐。
主仆二人亲密无间不说,更是如同姐妹。
陪嫁丫鬟随着主子一同出嫁,不仅是要做主母的左膀右臂,更是要为主母打理后宅。
在必要时,可纳为姨娘,为府中开枝散叶,繁衍后代,稳固主母地位。
雪姨娘既是魏夫人的陪嫁丫鬟,那感情自是没得说。
可为何姨娘会流落到外?
魏夫人迎上魏晴柔的目光,缓缓道:“当年她随我嫁进魏府,入府三年我只生下一个女儿。”
“后面,随便如何也怀不上了,我求神拜佛,看病吃药,各种偏方我都试,就是怀不上孩子。”
“婆母嫌我不中用,便要为夫君纳妾。”
“嫁过来时,老爷府中就有两个通房,我入府后便做主抬了二人为妾,婆母坚持要纳新人。”
“雪姬见我为难,便提出纳了她。”
“雪姬本就是我的陪嫁丫鬟,纳了她总比从外头纳一些不知根底的人好。”
魏夫人苦笑了下:“我想着她与我相伴数十载,我二人情同姐妹一般,若是日后产子,我定视作亲生子女对待。”
“纳了雪姬为妾后,她处处维护我,她与我住在一个院子里,老爷宠幸她的夜晚,她也会让老爷来我院子坐一会儿。”
“也因为这样,老爷时常留宿我院里,引得其他两位姨娘不满,将此事告到了婆母跟前。”
“婆母提点我要懂得雨露均沾,要学会大度,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
“婆母让老爷常去两位姨娘房里,我日日夜夜盼着,心里如刀割似的。”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把爱情放在第一位,总觉得自己的夫君被人分走,心里硌得慌。”
“我拼命的想要生下一个孩子,挽回我和老爷之间的感情,巩固我在府中的地位。”
“于是我找到一个道士,那道士说,只要雪姬怀了身孕,我就能有身孕。”
“我开始将希望寄托在雪姬身上,我用尽了手段,日日将老爷留在雪姬身边,雪姬倒也争气,没辜负我的期望。”
“很快,她怀孕了。”
魏夫人说着看向了魏晴柔。
“你姨娘生下你之后,婆母大为生气,府中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
“但雪姬生你时没受什么苦,生下你之后,我命人好好给她养着身子。”
“她自己也知道,只有调养好了身体,才有机会重新产子。”
“后来有一日,雪姬突然冲到我屋里质问我,问我是不是压根儿就不想让她生下孩子?”
“我很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当时我只觉得愤怒,一个妾室,一个跟着我数年的丫鬟,凭什么敢跑到主母面前放肆,于是我斥责了她。”
“我没有向雪姬解释什么,更没有解答她的问题,她就这样与我离了心,处处防备着我。”
“我感觉到雪姬对我的态度变了,我心里又气又恼,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派人去查,才发现原来是婆母在背后挑唆。”
“她买通了道士说谎骗雪姬,告诉她,我只是想借她的肚子有身孕,一旦我有了孩子,我就会杀掉她腹中的孩子。”
“说我从始至终没想过要让她产子,她只是我借孕的一个工具罢了。”
魏晴柔闻言,瞳孔微微睁大:“多拙劣的手段,母亲既已查清,为何不告诉姨娘?”
“是很拙劣,可晴柔,我也不是永远沉着冷静。”
“那时候的我,也不过才堪堪嫁为人妇。”
“我气婆母挑唆,更气愤的是雪姬对我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