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听见脚步声，勉强睁开眼，灰白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娘！”魏报德几步上前跪下，握住她的手，“儿子中了状元，母亲已准我入族谱了！”
雪姨娘嘴角牵起一抹笑，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好……好……”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魏晴柔瞳孔一缩，厉声质问一旁的下人：“怎么回事？姨娘的病怎么愈发重了？”
雪姨娘喘息着摇头：“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争气……”
魏晴柔攥紧袖口，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是不是夫人……”
“不是。”雪姨娘打断她，声音虽弱，却极坚定，“夫人待我不薄，用的都是好药。”
魏晴柔沉默。
她心里清楚，魏夫人不会在明面上苛待雪姨娘——毕竟，姨娘活着，才是拿捏他们姐弟最好的筹码。
可看着生母形销骨立的样子，她仍觉胸口闷痛，似有一把钝刀缓缓割着心口。
雪姨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报德如今出息了，我也放心了……”
魏晴柔喉间微哽，却只是抿唇点头，眼底一片晦暗。
窗外，暮色渐沉，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残花。
雪姨娘身子不好，和姐弟俩说了会儿话后，便沉沉睡去。
魏晴柔和魏报德不愿打扰她，悄悄退出院子。
待二人走后，熟睡中的雪姨娘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落下一滴泪。
她儿子中状元了，女儿也成了太子妃。
她这一生，圆满了。
魏晴柔没在魏家待多久，和魏夫人辞行后，便带着魏报德一起离开了。
魏报德中了新科状元，除了陛下举办的琼林宴外，还有鹰扬宴和会武宴。
还有各种达官显贵们的宴会，大家都想多与这位新科状元郎接触接触。
今夜的琼林宴秦平安也参加。
“皇宫严禁，宫规森严，你莫要乱走，若遇上不懂的或不知的也不要莽撞，去寻你姐夫相助。”魏晴柔摸了摸魏报德的脑袋，笑着叮嘱。
魏报德揉了揉脸，“知道了姐姐，你放心吧，我会谨慎规矩的。”
魏晴柔笑了笑，将他送到宫门口才返回太子府。
琼林宴进行到很晚才结束，秦平安回来的时候，魏晴柔正在镜前卸钗环。
他染了一身酒气进屋，俊朗的面容上泛起绯红。
他站在门口看她，她只穿了一件薄纱，里面的粉色鸳鸯肚兜若隐若现。
如雪般白的肌肤和纤细的锁骨，在铜镜里摆动着。
引人遐想。
这段时日，两人都很忙，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近她了。
秦平安喉结滚了滚，眸色晦暗至极。
大约了喝多了酒，他有些难以自持。
“怎么不进屋？”魏晴柔偏头看他。
侧头过来的瞬间，她的发丝跟着一边倒，薄衫也跟着滑落，露出莹白的肩头。
秦平安蜷了蜷手指，把这当做了一种邀请。
他大步流星走来，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放置梳妆台前。
不等魏晴柔反应过来，他欺身压下。
这个吻来的突然又猛烈，带着些许粗暴，汲取掠夺。
魏晴柔很快败下阵来，溃不成军的倒在他怀里。
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他就将人压在梳妆台上狠狠欺负了一番。
不知何时，又转到了床榻上。
大约是素久了，秦平安有些难以自控，一遍又一遍的欺负着她。
恨不得将人吞进腹中。
魏晴柔眼尾洇红，雾蒙蒙的眼控诉着他。
秦平安酒气散去的时候，理智也恢复了过来。
魏晴柔已经累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她昏沉沉的睡去，秦平安低头吻了吻她。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秦平安搂着人睡得正香。
魏晴柔却睡得极其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走马观花，出现了好多人。
有魏澜心、魏怜心、魏夫人，有秦平安……
密密麻麻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张着嘴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魏澜心说：“我送你一个礼物。”
魏怜心说：“你得意什么？我马上就要做侯夫人了！”
魏夫人红着眼眶哭的泣不成声，看着她的眼中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秦平安站在她身边，什么也没说。
最后出现的一张脸是雪姨娘。
她站在人群外面，朝着魏晴柔笑，眼底溢满了柔情。
魏晴柔想叫她，雪姨娘却一步步往后退。
魏晴柔看着她退到了池塘边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姨娘！”魏晴柔惊呼出声，猛地惊醒过来。
旁边的秦平安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身。
“梦魇了。”魏晴柔呼出口气，揉了揉眉心，歉意一笑。
秦平安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让人给你煮壶安神茶来？”
“不用。”她摇头，正要靠着他躺下去。
外面忽然响起杂沓脚步声。
“小姐！”秦嬷嬷带着哭腔在门外喊了声。
魏晴柔听着秦嬷嬷声音不对，眉心一跳，指尖不由地蜷缩起来。
“出什么事了？”
“魏府的人来报，雪姨娘……去了。”
魏晴柔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掀开被子，赤着脚就往外冲。
双足被廊下积水浸透，身后的嬷嬷和丫鬟着急忙慌的追她。
秦平安拦腰抱住她时，发现她浑身抖得像风中残叶。
“让我去！”她厉声喝道，伸手去掰腰间铁钳般的手臂。
泪水成串坠在秦平安手背上。
秦平安沉默着用大氅裹住她，单膝跪地替她穿好短靴。
“备车，前往魏府。”
马车在雨夜里疾驰，他始终将人箍在怀中，任由前襟被泪水浸透。
怀里的颤抖渐渐变成压抑的呜咽，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魏府门前白灯笼已经挂起，魏晴柔从马车上下来，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在这个异世里，她和雪姨娘相依为命数十年，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以嫡女身份入魏府，便不能再与姨娘多相处。
为了让魏夫人放心，她极少与姨娘见面。
可她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姨娘。
魏晴柔泪水落下，听着耳边的人传报，她缓缓吸了口气。
拎起裙摆，进入了魏府。
雪姨娘的遗体还在翠书苑。
魏晴柔到翠书院的时候，见魏夫人站在姨娘的床边，素银簪子映得她脸色惨白。
魏晴柔走近，听到她说：“连你也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