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着浓妆花脸的尉天齐提着云儿匆匆跑下台,身后宫人紧赶慢赶的撵着他们。
“班主呢?”回到后台,云儿左右看看,小丫头被姚安饶宠了一下,便忍不住想贴过去。
姚安饶就是如此,其实她只要流露出一点好,她可以随意得到很多东西,但她偏偏不愿,吝啬、计较又不肯承认。
“她在忙自己的事,不用担心。”尉天齐将云儿放下,后台各处都是忙碌的人,年轻的孩子们压着腿、下着腰,一个个精神饱满,还有人盘膝修炼,四大楼唱戏多年,各有一套自己的戏法,虽然算不得上乘功法,也修不出什么金丹天仙,但只要坚持,便最是养颜调气,据说修的好,可以一直唱到五十岁呢!
尉天齐领着云儿穿行在其中,一边躲避着各式各样的唱戏的家伙事和戏服,一边偷偷用眼神乱扫,作为副班主,他还是要关注一下饶儿班和其他戏楼的水平差距。
虽说有着云儿和他,唱戏的水平足够,但在其他的辅助方面就差的太远了。
不光是他,此时饶儿班的孩子都是星星眼,千奇百怪的各色小法宝正中了这帮孩子的心,可以短暂滞空的鞋、可以一甩变得无比长的红袖、外泄彩色云雾不停的香炉、变换花色纹路的戏服。
你说这类法宝有多难得,其实也没有,问题是没人做没人学,会制作法宝的仙人为什么不做更加主流的功法或者修行法宝,要专门为零散几个戏班子发明这种怪东西呢?
买得起的人少,研究起来麻烦,吃力不讨好。
除非,他自己是个戏痴。
“好东西啊,咱们也得整几套!”尉天齐摸着下巴。
“真的吗?天齐哥哥!那个,那个鞋好好看!”云儿眼睛一亮,小丫头抓着尉天齐的手摇个不停。
“你等我研究研究。”尉天齐笑着应承。
“那我还要那个。。”云儿此时也不客气,副班主应承的事,她便有绝对的信心。
就在孩子们围绕在尉天齐身旁叽叽喳喳下菜谱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
尉天齐回过头,却见是之前对他拱手的那个老人,应当是四大楼之一的管事之类的角色。
尉天齐快走两步上前行礼,“老先生好!我是饶儿班的副班主,您叫田七就好,刚刚多谢您了。”
“无需如此,我是春台班的副班主,也是春台楼的管事,皇都里大家看我年迈,一般就叫一声‘春伯’。”老人摆手笑道。
“我看改叫春柏才是。”尉天齐笑着道:“常春之柏啊!”
老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你这年轻人倒是有意思啊!我刚才听你走戏,虽然仓促,但底子极为硬实,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春台班?”
尉天齐摇头诚恳道:“感谢春伯赏识,若是之前我定然是求之不得,但如今已在饶儿班,且班中大小皆与我有情谊在,它破小一些比不得春台班,但路好改,情难悖。”
老人也就是顺嘴一问,看尉天齐说的认真,便也笑道:“有出息,唱戏的人就该念点情的。”
说罢老人转身离开,尉天齐行礼拜别,但眼神却带着几分严肃,甚至眉头都微微蹙起。
他没有在春伯身上感受到异样,可事情本身已经有些异样了,他不觉得自己走戏走的很好,这春伯热情的也不像是皇都该有的排外氛围。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是发现了戏班里的孩子,还是认出了自己?
虽然他自诩法术遮掩形貌的很好,你便是看着他的脸,也未必就能认出来,更何况他还一直在用气机来中和皇宫的阵法。
但皇都的水素来很深,千奇百怪的术法和手段从来不是境界高就能高枕无忧的。
尉天齐自己并不怕,他在皇都真没有什么怵的,但他有些担心饶儿班的情况,尤其是姚安饶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情况下。
可惜此时,他的两具分身都被各自的事情牵扯,根本腾不出手去窥探这个春伯。
“天齐哥哥,怎么了?那小老头给你脸色了?”云儿凑了过来,一边说一边卷袖子,看架势似乎打算替他出个头。
“怎么?你干嘛?”尉天齐无语的看着她。
“啧!我懂,天齐哥哥是大人物,不好动手欺负老头,但我是小孩,一会儿找机会我撞他一跟头!”云儿这丫头伸着小脑袋凶巴巴的建议道。
“你——啊!跟着你班主学点好的!”尉天齐气笑了,他伸手狠狠地弹了云儿一个脑瓜蹦,他都忘了这帮孩子在山区长大,跟着姚安饶修行,虽然活的谨慎小心,但脑子里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观念。
一个个放出去都是小混蛋。
云儿捂着头傻笑。
“安静!贵人即将入座,所有人安静待命!严禁外出!”有宫人忽然跑进来大喊。
嘈杂的众人一静,即将上台的孩子们开始有些紧张了。
。。。
畅音阁外,长长的队伍走来,宫人打着一把把明黄色的大伞,护卫扶着腰刀,车架缓慢的停下,李三全早已在畅音阁外跪地等候。
驾车的宫人恭敬的掀开了车帘,此时距离申时还有一刻钟,不过太阳已经西斜很多,不如正午时明亮,一个人弯腰走出了马车,她左右看了看,对着跪在地上的李三全笑着道:“李三全,今天都有什么好戏?”
李三全恭敬地低着头,“回古月皇贵妃的话,今日您喜欢的戏全都有。”
“哦?全都有?要是没有我可饶不了你!”女人轻轻一跳如叶子般落到了地面上,让来搀扶她的侍女们扶了个空。
这一跳,裙摆飞起,露出了脚腕处那可见又不可见的洁白,夺人心魄的白,可惜没人看到,所有人都垂着头。
这位古月皇贵妃轻佻的走过李三全的身旁,像风一样飘向了畅音阁内,马车里黄袍男子探出头无奈道:“等都不等吗?”
“我的陛下啊,人是要追的,不能靠别人等。”女人回过头,她迎着阳光笑着招手。
看着那张脸,你分不清她是年轻还是衰老,只能看到明艳的光芒和足以融化坚冰的开朗笑容。
李三全无声的起身,他抬头看向人皇陛下,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是家宴,是陛下与所有有能力竞争皇位的孩子们公开的第一次见面,即便不和帝后娘娘,也不能带这位皇贵妃啊!
她再如何得宠也不应该参加家宴啊!
毕竟,她是那位‘闻名知其族,见艳知其狐’的妖族啊!
其他皇子还好说,但那位长公主岂不是要闹起来了?今天这戏什么都有,就是不知如何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