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第191章 拿回第一

高天晷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稀里糊涂的就输了。而且比赛还要继续,根本容不得他多说什么,负责裁决的武堂弟子就把他赶下了台。

高天晷自认是个讲理的人,虽然他觉得以这位武堂师兄的身板,和跟他相差无几的练气八层修为,他单只手就能把他拎开。

但为了遵守规则,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认了,只在离开前极度大声且不甘地问了一句。

“你既然这么轻松就能把我弄下台,一开始为什么还跟我拼体术?耍着我玩吗?”

亏他还以为胜券在握了,还放了狠话,丢面儿死了。

他被武堂弟子推着走,动作晃动间看不清台上人的表情,只能听见傅长宁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是耍你,只是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体修,我想认真地赤手空拳来一次对打,检验检验自己的体术修炼成果。”

“体验很好,打得酣畅淋漓,多谢师兄耐心指点。”

这话说得还差不多,高天晷终于气顺了。

至此,本场比赛尘埃落定。

等他回到观战台,魁梧如小山的个子往那儿一站,之前嘘他的围观群众都安静了下来。

输了钱的弟子也不敢再骂骂咧咧,只一味垂足顿胸,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痛骂当时眼瞎下错注的自己。

之前将高天晷视作最棘手难缠的人物的天云之南弟子,在旁边围观完了整场战斗,眼下正目瞪口呆。

“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就靠一个幻境?”

要知道,高天晷为什么难以对付?就是因为他虽然头脑略简单,但四肢尤为发达,才练气八层,尽全力砸下去的一拳就达到了两百钧之力。

那可是两百钧,足足六千斤,练气期修士又没有铜筋铁骨不死之身,被他砸上一拳,半身都能瘫痪。

很多人光是看到他那七尺多的巨人身高和那股逆天蛮力就两股战战,恨不能转身就跑。

而且高天晷也只是头脑略简单,并非完全的傻子。若说从前还有些易急易躁、沉不住气的坏毛病,如今却也被云间学堂的长老们生拉硬拽给掰扯过来了。

这样一个人形莽兽,居然一个幻境就解决了?

“不容易。”

一道略磁哑的女声传入他们的脑海。

众人侧头,见是帮主的神识,纷纷正色聆听。

帮主修炼闭口禅多年,帮内诸人几乎从没见过她开口,就连神识传音也是少之又少,更多时候,都是几位堂主站出来传达她的意思。眼下难得一次,得珍惜。

于帮主音色淡淡,直入人心。

“高师弟的神识,相较他的肉身而言确实要弱些,但也只是稍弱罢了,寻常练气八层还不如他,并非任何幻境都会叫他上当。”

若真那般简单,前头他们也不必为此棘手了。

“若我所料不错,这位傅师妹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她一语中的。

“从两人赤手空拳打架那会儿,她就在准备幻境。那时候是她能接触高师弟最多也最容易的时机,要下点什么再方便不过了。后来则应该搭配了迷幻花之类的植物,进一步混淆视听。”

“对。”一个弟子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高天晷冲过去攻击她的时候,地上开了满地的绿白色小花,但因为藤蔓太多了,高天晷烦不胜烦,怕是根本没注意。”

“还有那个寄生的可以吞噬血肉的种子,她明知道高天晷有能力防备,就不一定给他反应的时机才对,却偏偏等高天晷把自己石化完全了再攻击。我现在怀疑,她用这玩意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遮人耳目。”

“高天晷以为将自己石化了,就能防止种子继续吞噬血肉,没准反而是中了她的计。”

毕竟石化之后,他自己对身体的感知能力也会下降,若是有什么迷幻类的毒素通过血液传至大脑和心脏,他估计都发觉不了。

没想出这层的弟子都惊呆了。

“这是……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哇。”

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她刚才还跟高天晷说是为了切磋?”那神情可自然了,他还以为她是真心的,想着这位师妹怪有礼貌的。

陆均听完这些,同样暗自心惊,但这不妨碍他维护自己带进来的人,遂道。

“也没人规定不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没准人家就是计划好了,一石二鸟呢。

一番讨论下来,原本有些不以为意的弟子纷纷郑重了神色。

本来,他们当中部分人对这场打斗确实不太喜欢。毕竟没头没尾的,也没瞧见什么惊人的表现或是厉害的法术,稀里糊涂地就结束了,堪称儿戏。

被几位细心的弟子这么一分析之后,才知道里边藏着这么多玄机,一时间,都来了兴致,开始问询。

一场能让人学到东西的比试,就是好比试。

他们在一旁讨论得起兴的时候,于帮主就在身侧安静站着。美人如兰草,笔直娉婷,静时芳馨兮。

她的目光落在比武台上。

隐约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刘堂主低声开口:“帮主可是要邀请那弟子一同……”

后边的话被他隐了下去。

于帮主缓缓摇头。

神识传音落进他的脑海。

“再看看。”

刚才这场,只能说明她的战斗意识不差,反应够快,也能当机立断做下决策。

要单论实力,还差得远。

那头,和天云之南赢了所以毫无压力的学术讨论不同,荟萃堂的上空阴云密布。

如果不是此刻大庭广众下不方便,他们都恨不得把高天晷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丢出去。

嘛玩意儿,要是正常的比赛输了也就罢了,偏偏自己中了幻术,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打了半天空气,又跟下了降头似的自己下了比武台。

简直丢尽了他们荟萃堂的脸。

要不是确定高天晷没这脑子,他们都要怀疑这家伙被天云之南收买,故意来卖他们了。

当然,对手也是南洲弟子,比输给中洲弟子强。但原以为的大杀器这么轻易就下了场,也够让人气愤的了。

还好后边还有个除凤衔,不然他们今日岂不是要输给天云之南那群散漫无状,好吃懒做,半点责任心也没有的家伙?

一时间,投注在除凤衔身上的关注度,从五分变作了十分。上至堂主,下至荟萃堂普通弟子,个个都跑来叮嘱他,这个要注意,那个要注意,有的甚至贴心地询问起他要不要能破幻阵的法宝。

除凤衔被问得烦不胜烦,索性直接上了台。

每两场之间有一刻钟的休整时间,用来给后勤弟子维护场地,同时也能让选手调整好状态,迎接下一场战斗。

他这相当于是提前上来了,裁决弟子还没宣布“时间到”,两人只能站那干瞪眼。

良久,还是除凤衔先开了口。

他那双暗红色的重瞳在烈日底下像熔了金。岩浆从弥漫的火山口喷发,被日光弥漫打光,于是化作金乌般深深浅浅的两色瞳孔,危耸中带着丝奇异的美丽。

声音亦同,幽幽道。

“阿九,你骗了我。”

傅长宁都不知道他对这个称呼哪来的这么大执念,但她其实没那么介意,上回之所以那么说,主要是为了借题发挥,好为打起来找个顺当的理由。

幸而除凤衔也领会了她的意思。两人那场架,其中只有七分是真的想较量,剩下分,全是算计。

她是为了转移大众视线,降低程双遥给她拉的仇恨值,除凤衔则是想摆脱万年老二的名声,不蒸馒头争口气。

眼下,听见除凤衔说她骗他,她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他在开口前,记得先布了隔音结界。

不然这会儿不知道得有多少八卦的目光投来。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俩可还是势同水火,彼此不容,见面都能阴阳怪气一番的老一老二关系。

想着时间也没到,她随口闲聊道。

“我哪儿骗你了?”

除凤衔似乎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就等着张口输出,因此,听见她的回答,立马眼也不眨道。

“你让我以为,只要跟你打了那架,并且外边传得惊天动地,所有人就都会知道我不服你这个第一。第一和第二不再是光源和无名氏,而是龙虎相斗,一山不容二虎。”

他要的就是这点。

所以他同意了。

一开始也确实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人们再提起他时,不会强调他是第二,而是会说他和傅长宁不分伯仲,势同水火。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

第一还是第一,那些喧杂和浮躁、八卦和轶闻通通沉淀下来后,所有人记得的都只有当初的第一。

他们不会管为什么第一,怎么来的,又意味着什么,只会认定:哦,是她啊,就是云海天池出来的那个新生第一对不对。

而他,依旧是万年老二。

“所以这是你今日上台来的原因?”

傅长宁没有解释,她没有骗他,她们甚至没有过多交流,完全是靠眼神达成的合作。那些都是他的执念所至,在想当然。

她也不关心他为什么这么在意第一的名号。

她只是这么平静地问了。

而除凤衔也难得认真地答了一次。

“是。”

他一字一顿。

“和我认真打一次吧。”

“我要亲手,拿回第一的名号。”

恰逢比武台修缮完毕,裁决弟子一声令下:“时间到!”

两人各自站回自己的位置。

下一瞬,无边烈焰在比武台上升起。

恐怖的高温将空气中的蒸汽瞬间蒸干,某一瞬间,世界都变得模糊扭曲,可见其灵力之汹涌霸道。

场下不知多少百无聊赖的人,第一次坐直了身体。

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瞧见对面的绿光。

莫非这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不成?

有人犯嘀咕。

这时,方才还晴好的天空突然开始打雷闪电,乌云密布,一道金色巨雷裹挟巨大声势劈下。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凶猛雷电要将比武台生生劈了时,那金雷在半空突兀溢散,化作漫天流光。紧接着,倾天海水从金光中泄出,在重新变得天朗气清的天穹日光之下,如怒海狂涛席卷高台。

水系高阶法术,行云布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