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月后,
秦军大帐内,
夸下乌兰恭敬的躬身,神色有些无奈的说:“林侯爷,我扶桑少主特选了精通贵国历法的先生,查明今日及往后半年,皆是宜出行的好日子,况且如今局势平稳,道路也不再泥泞,我军也可提供辅兵供贵军驱使、用以帮助贵军搬运物资,还望贵军能够尽快撤军。”
林跃听闻后脸颊都不禁抽动了一番,心想这夸下乌兰比李义府还能扯,竟然连一连半年都是适宜出行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犹豫片刻后便笑道:“夸下先生,我们是朋友,你要理解朋友的难处。”
夸下乌兰面露难色的说:“侯爷,外臣理解侯爷您,但侯爷您也不要让外臣太过难做,侯爷您是不知外臣回去后次次都要遭受责罚,若是将军您再不撤军,外臣恐怕便只有切腹自尽这一个下场了。”
“还有这回事?”林跃故作讶异,随即问道:“与其回去遭受责罚,不如过来跟我干如何?”
夸下乌兰闻言浑身一颤,紧接着他连忙朝左右看了一眼,方才说:“侯爷您就别逗弄外臣了,外臣虽生于小国、对贵国心生向往,但外臣却始终是扶桑人。”
说罢,夸下乌兰忽然感觉自已被带偏了些,便再度神色恳求着说:“侯爷,若是您将外臣看作朋友的份上,便速速将那支骑军撤回来,放外臣一条生路,外臣定然是感激不尽,做鬼也不会忘了侯爷您!”
林跃额头划过几道黑线,他见夸下乌兰这么说,便故作沉吟一番:“这样吧,三天,那支骑军之中有几匹母马马上便要生出小马驹了,大概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待母马生出小马驹后便可撤回来。”
夸下乌兰闻言身子顿时一抖,甚至让人看似好似要要哭出来一般,
“侯爷!三天三天又三天,今日已是七月廿二,距离上次您答应外臣的七月十四已经过了三个三天。
如今侯爷您又说三天,但待母马产出马驹后是否还要再给刚降生的小马驹三天修养时间?是不是还要给小马驹学会奔跑的时间?如此一来岂不是三天又三天,无穷尽也?”
“好借口啊。”林跃双眸一亮,心中暗自赞叹。
而夸下乌兰则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林侯爷,无非几匹马驹而已,外臣在此作主,只要明日那支骑军撤离,我夸下乌兰便送侯爷您百匹战马,用来感谢侯爷您对于朋友的帮助。”
“贿赂到我头上来了?”林跃闻言心中暗自诧异,但他见夸下乌兰那恳切而又有些可怜的眼神,犹豫片刻后便说:“那支骑军乃是我军精锐,其战马也是我大秦少有的好马...”
夸下乌兰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顿时一亮,心想有得谈。
他连忙躬身说:“将军放心,只要将军您帮外臣这个忙,外臣愿赠我扶桑良马三百匹,用来答谢侯爷!”
“三百匹...”林跃心中不免有些犹豫,毕竟阿荣的青龙营作为暗棋的作用已经失效,此时留在那里的唯一作用便只剩下“膈应人”,所以自已要狠了肯定不行、扶桑若是破罐子破摔自已可就一无所获了,但要少了不是自已作风。
他试探性的说:“可如今马驹还未产下,若是母马直接启程向大营赶来,颠簸之下不但马驹可能无法降生,甚至这母马以后都难再生产...”
夸下乌兰连忙回道:“为了补偿贵军的母马未来不能再产下马驹,外臣愿将补偿提升到五百匹。”
林跃故作疑惑的说:“不对啊,俗话说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万物,这样来算本侯损失的不是几匹母马,而是未来的一座马群啊...”
夸下乌兰闻言脸色似黝黑的锅底一般,幽幽的说:“侯爷,您说的是贵国《易经》中的太极,而不是马驹,母马一胎多产一马,还远远达不到侯爷您口中的马群。”
林跃一愣,没想到这夸下乌兰竟然连《易经》都看过?
“六百匹,侯爷,我扶桑军中战马本就不多,这已是外臣所能承担的极限。”夸下乌兰面色严峻的摇头:“若是再高,外臣即使作为侯爷您的朋友,也只得回去禀报少主大人,但少主大人能否与侯爷您谈出个好结果,恕外臣直言,恐怕很难。”
林跃犹豫一番,心想也差不多是扶桑的底线了,但他还是试探着说:“这样吧,八百匹,多出来的两百匹,便当作是给那些母马的精神补偿了。”
“精...精神补偿?”夸下乌兰语气一滞,疑惑的问道:“敢问侯爷,何为精神补偿?”
林跃笑着说:“人丧其子,悲恸万分,何况母马乎?”
林跃顿了顿,继续说:“小马驹虽是牲畜,但也是生命、也是从母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更何况因为夸下先生你的强马所难,这些母马往后将再无子嗣,这是剥夺了这些母马做母亲的权力啊!”
夸下乌兰脸色更是诧异,“吾...强马所难?”
林跃见状嘴角咧起,伸出手示意道:“八百匹,不二价。”
夸下乌兰闻言犹豫片刻,方才点头应道:“也罢,就依了侯爷你的意思。”
说罢,他伸出手说:“外臣斗胆,与侯爷您击掌为誓。”
“可,不过再等等。”林跃身子向后微仰,笑着说:
“那支骑军驻扎之时,为防北高丽残军侵袭贵军,便做足了久居的打算。根据他们的汇报,他们栽种的庄稼若是丰收,可足够三万人马吃上三年!”
夸下乌兰脸色一凛,他直接回道:“三万人马吃上三个月的粮食!由我军先将一个月的粮食直接送至浑河对岸,侯爷您签发手令由外臣送至贵军骑军营寨处,由外臣亲自领路将其送回后,再将余下两个月粮食送至浑河对岸。”
顿了顿,夸下乌兰沉声说:“侯爷若是同意,外臣这就派人回去送粮,若侯爷您说不行,外臣掉头就走,今日侯爷与外臣之间只叙朋友之谊,再不谈军国之事!”
林跃犹豫片刻,见夸下乌兰满脸严肃,便起身伸出手向其走去。
“砰砰砰。”
二人伸手一连击了三掌。
夸下乌兰此时方才松了口气,他满脸笑意的说:“贵国有句古话,叫做...”
林跃听着这蹩脚的口音,不知为何下意识脱口而出:“嘻嘻捂者魏俊杰?”
“嗯?”夸下乌兰脸上浮现一抹疑色,而林跃则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笑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夸下乌兰大笑着说:“我相信侯爷你,一定会是一位君子。”
林跃面露笑意,
“自然!”
......
两日后,
七月廿四,
邢道荣率军返回大营,与其一同抵达的,还有足够三万人吃上三个月的粮食。
林跃见到粮食的那一刻嘴角不禁咧起,这些粮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更重要的是如今扶桑本就缺粮,重要的不是自已多出多少来,而是扶桑少了多少。
毕竟有时候一口粮食便能救下一条性命。
而这时汪直则有些诧异的说:“没想到这剩下的两个月粮食,这扶桑还真能给送回来。”
“我也没想到。”林跃讪讪笑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毕竟若换做是他,待阿荣回去后他是不会给借“尾款”的,毕竟自已此时又不能真的与他们兵戈相向。
有小礼而无大义,林跃忽然想起这句话来。不过大义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毕竟此时的仙岛上从没有什么大义,有的只是拳头,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就是大义。
而这个小礼,的确是能够在某些方面博得常人的好感,最起码林跃若是个“生意人”,这种懂“小礼”的扶桑人,将会是最为优质的合作商之一,再不济也要比三哥他们要强的多得多。
而随着青龙营陆续归营,杨登山等人也依次参见林跃。
“主公(侯爷)!”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在外奔波了,如今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林跃笑了笑,随后他扫视了一眼,随即问道:“阿荣呢?他还没有回来么?”
杨登山回道:“主公,邢校尉为了躲避扶桑使者,便带着阿野先走一步,想来等晚间扶桑使臣彻底离开后便回来了。”
林跃点头,也就不再多虑,毕竟阿荣气运加持下已经是一流武将,再加上阿野这个巨人,在仙岛上只要不是人数过万的骑卒将其包围,二人都不会有危险。
“先好好休息吧,你们此番是立了两个大功啊。”林跃指了指那些扶桑送来的粮食笑道。
杨登山也是望见了这一景象,他连忙说:“都是主公智谋无双,末将等人只是按军令行事罢了。”
林跃摆了摆手,没有多说。
而这时李义府快步走来提醒道:“主公,程先生距此已经不足十里了。”
林跃闻言面色一喜,随后连忙说:“快,召集众将,命火头营准备好伙食,与我前去迎接!”
......
两个时辰后,
程昱率大军抵达秦军大营。
足足数十万人马,林跃命侯襄与汪直负责安顿,便先将程昱迎了进来。
“仲德,快快来坐,这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你了。”林跃待程昱落座后便泡了盏茶,随后依次给程昱、贾诩二人沏茶。
程昱吹了吹浅饮一口后便笑道:“主公,属下率剿异军三万骑军、辅兵一十五万,妇孺老幼二十五万抵达帐下,听候主公差遣!”
林跃笑着说:“仲德你能将他们安然带过来便是大功一件,令吾心中甚慰。至于差遣则是言重了。”
程昱又饮了口茶水,方才继续说:“主公,不知如今战况如何?又是何情形,属下听说那扶桑与我军休战言好了?”
林跃点了点头,便与贾诩一齐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讲述了出来。
程昱闻言沉思一番,便是笑着点头:“主公,您此番休战之举,着实是令属下钦佩不已。等到天色未明之时,便是我等反攻之时刻。”
林跃笑着问道:“仲德,你再参谋参谋,看看其中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程昱再度沉思一番,林跃与贾诩也没有打扰,在一旁缓缓饮茶等待。
直到林跃茶盏之中已空,程昱才缓缓摇头:“回禀主公,属下并未参破其中有什么遗漏,只不过有一处计划之外的地方,属下不得不说。”
“什么计划之外的地方?”林跃心中一颤,连忙问道。
贾诩也是疑惑的望着程昱,有些不解。
程昱满脸凝重的说:“仙岛之上的仙人,纵然主公算无遗策,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若是仙人届时从中作梗,恐怕将会打的我们措手不及。”
林跃闻言也是面露凝色,毕竟程昱所说不无道理。
而贾诩听闻后原本疑惑的脸色也顿时轻松了下来,他笑着说:“仲德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但时候未到,我等也不知仙人将会降下何等手段。”
程昱也是点头:“文和先生所言不错,故而吾所言此乃计划之外,非我等所能决定之事。”
林跃想了想便笑道:“尽人事、听天命,纵然那仙人从中作梗、刻意针对我等,但前路已定、退路已失,我等终将也是要面对的。”
林跃故作洒脱的笑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贾诩听闻此话笑着说:“侯爷您说的不错,况且依属下来看,先前种种,仙人虽从中多有阻挠,但却也是一视同仁,想必仙人不会刻意帮助某一方而打压另一方,届时无论是何等景象,我等皆要与那扶桑一同应对,侯爷您自是不必忧心。”
林跃闻言深深望了贾诩一眼,见其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似是心有所想。
直到贾诩望向自已,林跃才笑道:“二位先生说的是,我等不必庸人自扰。”
顿了顿,林跃起身说:“仲德先生连月奔波,想必早已疲惫不堪,我军未来一月都是以休养生息为主,无诸事操劳,不如先生早些前去休息,养精蓄锐。”
程昱起身应道:“诺,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