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从张爱红那里选了好些书,书多到买了之后装袋,她跟四爷两个人蹬着板车给拉回来。
这玩意沉,得运回来特别费劲。两人没往家属院拉,直接拉到胡同这边。车子可以蹬到院子里。
碰上熟人,问说:“这拉的啥呀?”
“没有引火的干柴了,从别处买的。”
人家就觉得合理,便不再问了。东西一进院子,哥几个帮忙,直接先给扔到菜窖里,老爷子得空了给规整规整,别叫太露面。
在张爱红那边,没瞒着张爱红,但是对其他工作人员,四爷拿的是单位的介绍信,理由是填充工人活动中心。
公对公,谁也不多问。仓库里的旧书,受潮,虫蛀,好些都不成个样子,折价卖出去好过卖废品。
才把书卸下,杜大夫送小五回来,没进门,先走了。
两人觉得成,年前就准备结婚。原本,家里是给小五留了住的屋子,婚后也可以住家里。但是找了个杜大夫之后,人家不可能在金家住。
这一家是祖传的手艺,在京城不尽有私宅,还有铺子的。他家得跌打损伤医馆改成公私合营的药店了,他们家是拿分红的。而他们家得人基本都在医院任职。
可以说是,真的很富有的人家。
宅子是私宅,住三代人,他们有个跨院可以住。两边见了个面,彼此印象还都不错,婚事订到年前。
刘千山她弟弟刘平山亲自上门,刘家父母只有一定限度的自由,门口还有站岗的,不能亲自来。但是他来了,带了大收音机、毛毯、电褥子,最后一件竟然是电视。
这个礼可太厚了!
刘千山说婆婆:“收着吧!给小五都陪嫁过去。这是我爸我妈的心意。他们说家里有老人,他们没能上门,已经失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
但哪怕人没上门,也显的心意拳拳。
这么厚重的嫁妆添进去,便是杜家有甚可说的?金家看重杜家的手艺,杜家人丁不兴盛了,看重金家得成分,以及家里人丁旺,相处和睦,真有事了,有人能帮衬杜家。
各有看中,要是再这么厚重的嫁女,那真是锦上添花。
刘平山珍重感谢四爷和桐桐,“为了我的事,四嫂亲自去医院……”还劳烦人家娘家,听姐姐说,人家娘家的姐姐也是帮了忙了。
被连累了,人家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还想着给咱解决问题。
他带了整箱整箱作画用的东西,又给四爷带了一个批条,是一辆吉普车的批条,“四哥,别的帮不上,您把这个收了。”
四爷看老三:这可有点大手笔了。
老三点头,只管收,这东西没我岳父点头,也办不下来。
“行!”四爷就接了,他也说刘平山,“以后有事,你随时打电话。”
这次见面时匆忙的,小五的婚事物质上丰厚,但办的很简单。因为七六年,真的不是一个很顺遂的年份。
伟人的相继离世,上天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
而京城也因为一场场丧事,掀起一场场风云。在这样的气氛下,团里的表演几乎取消了,天地同悲,谁能例外。
从寒冬腊月,到春寒料峭,这一层阴霾始终挥之不去!等天稍微和暖,一场雨接着一场雨,连绵而下。
在这样的氛围下,坚持到了夏日。
四爷去T山更加频繁了。桐桐害怕时空的不同,日子会不同!四爷去了,恰好赶上怎么办?
可却真的不能因为害怕这个,就不去呀!
数据异常,下面往上报。地震专家认为是其他设备的电磁干扰,四爷坚决反对这个结论,他现场演示,这绝对不是干扰造成的,我们有抗干扰设备。
他拿着这些数据,还有搜集的当地情况,与历史上记载的地震意向向上反映问题:这就是地震!这就是地震前的征兆。
会议开了再开,总有人以不够专业的态度言之凿凿,问说:如果错了,这个政治责任谁负!
会议不停地开,可外面的工人已经将情况宣扬了出去了,就是相互告知,然后由退休工人出面,建议工会组织大家做防震演戏。
没别的,就是住到空旷的地方,住到户外。
谁不允许?谁敢收缴工人的权利?
而四爷是被礼送出境的,人家派人把四爷送回来,要求送到上级单位,告诉主管领导,他们的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工业厅的办公楼了,对方的代表义正言辞,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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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扰乱人心云云,这个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人家就一个意思:必须严肃处理。
四爷也不急,汇报这次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他在拖延时间,那个日子应该是就在今天。他解释的很详细,把调查异象的事也都说的很详尽。
然后是史书上怎么记载的,民间的顺口溜又是怎么说的。
结论就是:宁肯枉了,绝不能误!为此什么责任他都愿意承担。
话才一落下,就感觉椅子摇晃,头顶的灯剧烈的摇晃,灰尘哗啦啦的从上面落下来。
地震了——大震来了——
迅速的跑出去,甚至能看见这二层的小楼摇晃了一下。
四爷这才去门房,抓起电话打到楼里,桐桐正下楼,抓起电话,四爷说了一句:“平安!在厅里。”
桐桐的心这才放下了!谁不信,谁可能不能幸免!但信了的人,哪怕是将信将疑的人,这会子应该也不至于把命搭上。
她感受着脚下的震感,然后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跟大家一样,住在帐篷里。这些帐篷也是四爷提前给厂里储备的物资,别人怎么样咱不知道,但咱这边的厂子里,基本都能住进帐篷里。
她坐在帐篷里出神,直到四爷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四爷看她神色不正常,问说:“怎么了?”
桐桐摸着肚子,看他。
“怀上了?”
桐桐叹气:“今年……注定是没法演出,再过两个月……”这场运动就结束了。
一结束,就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有些剧目就不会再演出了。可该演出什么,又没有定下来,更需要时间排练,而我的年纪在这个交替的期间就算是到点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避,而今是早早孕,只是地震……孩子,心有所感罢了。
四爷拍了拍桐桐,问说:“想吃什么?”
都住帐篷了,还吃什么?我吃点饼干吧,想吃饼干了。怀孕的事两人没言语,再等上两个月告诉家里就行。
而今还在统计灾区的死亡人数,但总体来说,有八成的人在户外,两成的人……但情况一稳定,八成的人去救那两成的人,人力是足够用的。
这个时候不敢说谁有功劳,谁有过错,救灾高于一切。
厅里将这件事层层上报,隔了两天,表彰还是下来了。四爷被ZY表彰,包括整个工业部门的领导都被表扬了。
大胆用人,以服务人民为宗旨,企业甘于担责,领导勇于担责,这都是值得肯定的。挽救了数万人命,拯救人民财产无数,这就是功臣。
家里人当然高兴,但也后怕,万一当时他在震区,这可怎么办?
接下来,给四爷安排了很多演讲,四爷不想去,但是没有拒绝。因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九月将至,大变就在眼前。
九月,山陵崩!
十月,拨乱反正,这场运动宣告结束。
桐桐摸着肚子,听着街上的锣鼓,看着远远的飞扬的旗帜。孩子们拿着彩纸做的彩色小旗冲了出去,今儿,京城有一百五多万人参与游行,庆贺四人组的倒台。
王小草把孩子扔在家里,也急匆匆的往出跑:“林桐,你不去?”
“我……不方便。”
“咋不方便。”
她摸了摸肚子,看了她一眼,用白眼翻她:“你说为啥?”
王小草站住脚:“你真怀孕了?”
桐桐:“……”我都说了,我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又不是我不能生!干啥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这大半年都没有演出了,之后也不会以前那样的演出了,干啥这么惊讶?
王小草上下看她:“你去医院看了吗?别是弄错了吧?”
桐桐:“……”不是!我们一直没孩子,在你看来……是不是特有优越感?你这话说的,合适吗?我要是绝症,你说弄错了,你是好心!我这怀孕了,你问我是不是错了?咋了?我不能怀吗?
她再不搭理王小草,转身走她的。
王小草顿时觉得好心情一下子都没了,转身也朝楼上去,进了门,看还在那里咳嗽的苗苗,然后越过婆婆和孩子,回卧室了。
这又是谁惹她了!
姚婶子说:“咋的了?”
王小草问说:“把苗苗的小衣裳收拾出来洗一洗晒干吧,林桐怀孕了。”
啊?小林怀上了?
“嗯!”王小草正收拾着呢,想了想又把衣裳放回去了:“我得再怀个老二。”
“不着急!等苗苗四五岁了,你们再生。”四五岁的孩子就算是养成了,不太容易生病,也好养了。那个时候再生老二吧!
“那要是林桐生个小子呢?她那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姚婶子:“……”咋就生个儿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当谁都是你妈那德行呢!我生孩子了,我这一天天受的啥罪呀!生闺女的只要疼闺女,绝不可能舍得亲妈遭罪。
她把孩子给送进去,就去厨房了:“还有一斤红糖,我先给送过去。”
送过去的时候,听见小林在唱着呢:“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姚婶子:“……”这是要跟谁干仗的架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