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是真的想换个名字!这不是要去街道办开证明吗?先把名字换了再去开证明。
当然了,名字是长辈取的,得争取长辈的意见。
祖父金大丁就是小厮出身,给儿子取名举人、大官,给孙子又能取什么雅正的名字呢?
大房的四个孙子,他给取的名字分别是:招财、进财、来财、旺财。
二房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守财、保财。
两房只给老爷子生了一个孙女,就是大房的小五,她也是这些孩子里最小的,为了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女,老爷子也是费心了,给这个唯一的孙女取名金镶玉。
想改名字,四爷在饭桌上跟金举人说:“……也就是大家厚道,没有人拿您和二叔的名字说事,您就说,这举人是不是封建科举的?一直用这个名字……是不是想做人上人?新社会了,封建残余思想是要不得的。”
金举人呵呵呵的笑,点了这小子一下,“所以,你老子几年前都改名了。”
嗯?
“金举仁!”金举人用筷子的这头在桌上写了个‘仁’字,“仁义的仁!你爸叫金举仁!”
四爷:“……”
金举人朝西厢指了指,“你二叔叫大关……”他再写了个字,关口的‘关’,“我们可没换名字,这不是登记的时候记错字了吗?常见的很!更正过来就完事了嘛!”
四爷:“…………”你要这么说,那就懂了!
金举人把证明都给捎带的开回来了:“指望你办事,多墨迹呀!这不,给你带回来了。而今都没人敢在‘财’上有想法,你不说我也得给你改个名儿……”
四爷看见证明材料上赫然写着——金望才!
这不还是旺财吗?ƶǥ
金举人自己取了苞米面窝窝,把二合面的馒头塞给儿子:“你们哥几个都把‘财’改‘才’,有啥问题呀?”我们盼着子孙后代是建设新国家的人才,这名字不好么?不要太好!
四爷:“……”那你们可真是太机灵了!
正吃饭着呢,门帘一撩开,小五回来了。这姑娘有时候在东厢,有时候在正房!老爷子老太太没闺女,孙女还只这一个。但凡有个啥好吃的,那一定是小五的。
正房有一明两暗,老太太嫌弃老爷子打呼噜,老两口一直分房睡。小五想陪老太太了,就去正房跟老太太一屋。
最近冷起来了,她跟老太太住,可以省点炭火。今儿怕是老爷子又从食堂给捎带好吃的了,小五跑正房吃的午饭。
王竹兰把苞米面舀出来一碗给小五:“给你奶奶端过去。”
小五接到手里往出走,王竹兰大声的喊:“你小心点,别给撒了!”
“知道了——”小五大声的应着,端着去正院了。
西厢二叔家那边当然听的见这动静。
二婶赵美贤朝外看了一眼,放筷子的时候就重了一点:公公是区机关招待所的厨子,快退休了。
早几年,大房的大儿子招财高中毕业了,十七了,老爷子给带到身边,去招待所后厨当学徒去了。当了两年学徒,工作问题解决了。
当然了,这小子机灵,在招待所认识了一个干部,那人被调到食品厂当副厂长去了,这小子有手艺,找了个擅长糕点的名义给调到食品厂!
可在食品厂的车间干了一年之后,这小子又钻营到采购科,然后娶了厂领导的闺女。这姑娘长的虽然一般吧,但有老丈人提携,这小子现在混了个副科长,油水大的咧。这算不算是老爷子给铺出来的路?
老二金进财高中毕业之后,老爷子也带过去,还一样的学徒。这小子更会钻营,去住的人都有身份,大多数都开着吉普,有司机。
这小子经常把馒头、面包之类的卖给司机,粮票少、钱多,这在而今物资匮乏的时候,司机就觉得占便宜。他跟着这个司机学一学,跟着那个司机学一学,有个一年的时间,他能开车了。
而今在区政府的司机班,现在这司机多吃香呀!
这又算不算是老爷子给铺出来的路呢?
可到了自家儿子身上,两个小小年纪都跟着他爸去了电机厂,不是车床就是大锤的,那可真的是重体力劳动。
自家守财跟大房的老三来财是一年的,自家保财跟大房的老四是一年的。
老三插队去了,咱不说了。
就说老四跟自家保财,一样大的两个人,保财这手上全是老茧,人家呢?细皮嫩肉的。
大嫂子在那边喊,非得叫自己听见,她闺女吃了老人的,她就给还回去!这是想说,他们没占老人的便宜。
是!没啥便宜不便宜的!
家里就一个小姑奶奶,吃口好的怎么了?咱不是不争嘴,咱就是说,你就算是不想让我们盖那一间耳房,那你提前说!那地方不小,咱商量商量,一分为二行不行?二十多平呢,你家占十五平,我家有个七八平,这也是个房间呀!
想起这个她就生气,知道老四明儿要去报名,准备上班。她把家里省下来的手套都拿出来了,却犹豫着要不要给。
这么想着,就嘀咕:“真不想搭理!”
金大官端起碗,把炖白菜剩下的汤全喝了,这才说她:“不行咱这边给盖成两层的……算了!给吧。你在缝纫厂的活,还是老大帮着安置进去的。”
赵美贤气不顺,但还是起身把一整捆的手套都拿出来,递给保财:“去给旺财送去。”
金保财一抹嘴,转身就去了。
四爷接了人家的手套,把刚赚回来的工业券递过去:“才还说给你们送过去了!你跟大堂哥一人一张。”
“嘿?从哪弄的这个呀?”
“给朋友帮了点小忙,人家给的,先拿去用吧。”不是正在相亲要处对象嘛,这东西用处大。
芭蕾舞团的福利很好,现在动辄就下基层演出,大型的厂子想邀请都得排队。那些厂子几千上万人,随便给点福利就够二三百人的小单位过的极其有油水了。
今儿上午可不止拾掇了一个门,为了说话方便,把整个单位的门窗都给检修了一遍。
给了就拿了吧,有点小磕绊,心里有点小不舒服,但日子还是尽量往好的过了。
许是工业券太难搞,这边一下给了两张,二婶要上班之前在院子里喊:“大嫂,你给旺财准备了围裙没有?要是没准备,我就用小布头给缝一个,今儿迟一会子回来,你帮我看个炉子……”
“哟!还真没准备!黑煤就是脏,整天脏兮兮的不像个样子也不成,好好的衣服都糟践了。那你给准备一件,我看炉子!晚上上正房吃饭,我今早买到大骨了,晚上炖大骨……”
“成——”
晚上用光溜溜的骨头炖了一大锅的白菜萝卜,二婶拿了豆腐粉条,往里面一放。其实说起工资,还是二叔这种七级工的工资最高,补贴也最高。人家又只有两个儿子,还早早都参加工作了,那是相当富裕的。
大哥金招财两口子、二哥金进财两口子,也都是晚饭在家里吃。但平时都是分灶着呢,各家给各家做,靠墙搭建个木板房,就能充当厨房。
今儿回来不用自己开火,那就盛一碗苞米面端过去,去那边贴饼子去,主食自带。吃饭的时候金招财坐到四爷跟前,说去上班的事,“不要小看煤站,这地方油水大了去了。往上就是物资局,这地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机灵点,肯定有旁的机会。”
说着,塞了几张糖票,“对下苦的力巴和气些,对上……巴结点,没坏处。”
四爷:“……”行吧!收了。
金进财是吃完饭跟四爷到房间的,取了五包烟给塞枕头下面,啥都没说,走人了。
四爷:“……”
他从兜里还摸出十块钱和五斤粮票来,这是老太太偷偷塞给他的。
上班第一天,拿着二婶做得布围裙,这玩意是带袖子,长到膝盖下面,脖子得挂着,把人整个套里面的那种围裙。
用的是二叔和两个堂兄穿烂的工服,再加上他们缝纫厂的破布条,凑了这么一件来。
上班的地方倒是真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厂地不小,土和煤混合,摇煤球。冷冬寒天的,煤球都懂成冰块了。但生产不能停呀!
四爷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报名完了,然后看着这四处都是黑炭的工作环境,就只是填了个报名表,手上、袖口都脏了。
连办公桌上都是一层黑灰。
四爷:“……”再低头看看鞋子上的煤渣,他:“……”整天灰头土脸的,跑去接桐桐下班?
这也不搭配呀!
这活……他是一点都不想干。
正不想干呢,机会来了。单位接到通知:全市民兵大比武。
各个单位组织各单位民兵,加强训练,明年春季,咱们来一次民兵大比武。
大比武得奖,拿了成绩,这就是荣誉,单位内部有奖励和提拔。
咱所求不多,不在这里摇煤球就行。
“我报名!”
桐桐找党青云:“团长,我要报名民兵训练。”
“别瞎胡闹!”辛苦着呢。
“没胡闹!”桐桐自己递交申请,“红色娘子军,蒙古女骑兵……不管是哪个舞,那都是女兵!我跳来跳去都不能进步……我想去试试,尝试做一次女兵……”
至少训练上五个月半年的,我就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现在每天都要家里人接送,很辛苦的!出门不管干什么,家里都担心。
这是一个机会!人可以笨一些,但不能老离不了人护送吧。
民兵训练,格斗、射击,这都得实打实的训练。
单为了家里人不担心,为了出门方便一些,这个训练都必须参加。
党青云:“…………”笨孩子轴上来就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