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是你的错想?】伏龙剑见吴用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想会不会是他的错觉,毕竟在他看来,吴用忘却了大部分有关衡闾吴氏的事情,很难说此刻是不是臆想。
【不是……】吴用摇头,这感觉太难受了,就像淤泥里摸泥鳅一样,根本抓不到你想要的,关键是泥鳅跑了就跑了,总有下一条泥鳅能抓,可这抓不住的信息抓不住就难受了。
【你先别急,先静下来,问问自己,这“重要信息”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今天来小极北之前?还是今天刚刚。】伏龙剑试着帮他回忆。
【对对对……是什么时候的感觉?】吴用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刚刚他担心一无所获所以着急了。
这刻安静下来,摒除一切杂念,斩钉截铁说道:【肯定是今天刚刚。】
这下不用伏龙剑开导了,吴用顺着这个思路下去,自言自语说道:“我来这里,就去了当年‘吴用’的住处,然后去了墓地,最后来到这里……”
伏龙剑只当他这时候是在将自己当成“第三者”来思考,所以听到他自称“吴用”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奇怪。
“住处那里我都看了,除了去墓地以外没有发现,墓地……墓地那里也找到了名册,知道了‘吴用’父母的名字,还有暗尊可能的身份,玄通山这里没有任何发现……”
“不对!等等!我忽略了什么……”
他再次出现那种答案就在眼前而他捉握不住的懊恼感觉,但这次他在心中默念:“不急不急不急……”
躁郁感被逐渐压下,一幅幅景画在眼前闪过,繁华乱眼,但其中某个画面尤为清晰,就像魔术师用道具纸牌变魔术时看到的那张标记牌一样。
随着吴用保持默念,保持静定,这张牌的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这张画面是什么——
“那具跪拜在吴氏老祖面前的尸体!”他激动喊出声,声音回荡在山体内,久久不绝。
伏龙剑也是精神大振,连忙问道:【那具尸体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具尸体怎么了……”吴用嘴里念叨不停,“他的尸身没有腐化,生前必然有着很高的修为,这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
吴用仔细回想这具尸身的头发、衣服、鞋子……等全身各处,最后心思锁定在他的衣服上,深吸一气,说道:【师叔祖,我知道这人是谁了。】
【谁?】伏龙剑沉声。
吴用缓缓吐字:【这是我吴氏时任家住,吴仲平!】
伏龙剑一愣:【那是吴仲平?你怎么知道的?】
吴用说道:【我才想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很特别,祭妖大会是我吴氏的盛会,族长会在大会期间身穿祭服,并在开始前致辞。】
伏龙剑幻化而出,深深沉吟,眯起眼睛说道:【那可就值得讨论了啊……】
【没错,我记得族长在那沙场内带领子弟们拼杀,但为何他的尸身最后会出现在墓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逃出了那片沙场?还是说别的什么缘故?难道说他在吴氏灭族这件事情中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吴用思绪万千,腾空而起,飞离玄通山。
要想知道为什么,再去墓地里一探便知。
回到墓地内,他直奔吴通真老祖的雕像前,仔细端详正对着老祖叩拜的尸身。
后者生前必然有着极高的修为,吴用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头发尽管缺少了光泽,但仍旧乌黑,一蓬挂在脑袋后面,就像是马匹鬃毛一样豪放散乱。透过发丝,隐约可以看见他皱缩的皮肤,时光的伟力没有让他的肌体腐烂,只是干瘪下去,皮肉贴附在骨骼上。
吴用注目在他的衣服上,真丝法袍,颜色以红、黄、黑三色为主,宽袍大袖,这颜色搭配与衣服的式样对于一个吴氏家主而言绝对跳脱了,绝非他的常服。
他跪倒在地,从侧面隐约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不少的装饰,玉器、金器一样不少,腰间束腰上铃铛、法符、佩玉更是琳琅满目。
吴用深吸一气,双手合十,先朝吴氏老祖的雕塑一拜,然后再朝地上的尸身一拜,口中说道:“不孝子孙吴用打扰,实非有意,实在迫不得已。”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就是吴氏弟子。
吴用上前蹲下,伸手将尸身扶起,触手的感觉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僵硬,这具尸身虽然已经过世许久,但躯体仍然还算柔软,将他扶正后,吴用叹道:“果然……”
他终于得见这尸身的样貌,虽然已经面皮皱缩,皮包骨头,身上长满青黑色的霉斑,但他国字脸,浓眉大眼,宽口阔鼻,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俊朗与正气。
吴用见过不少他的画像,不是吴氏最后一任家主吴仲平又是谁?而且他脖子上戴着一块用皮绳串着的月牙形玉佩,这是吴氏家主信物,据说是当年吴通真立族时有感于自身和家族的渺小,在月下发誓要带领宗族走向鼎盛,为谨记自己的誓言,就地从旁取来一块碎玉雕琢而成,上面刻有当年时岁,割了身上兽皮做穿绳,挂在脖子上,后来便传了下来,虽然只是普通的玉普通的兽皮,但对于吴氏弟子而言却意义非凡。
【居然真的是吴仲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叩拜吴通真?】伏龙剑沉吟。
【师叔祖……】吴用唤了一声,手指向地上。
【嗯?】伏龙剑循望过去,语气惊讶。
在地上,大约是吴仲平磕头的位置,那里书写着一行血字:
不孝子孙仲平叩拜,吴氏毁于一旦,仲平罪该万死。万没想到吴朗行此恶事,他得灵力灌身,仲平非是他对手,最后时刻拼尽全力出逃,前往秘地,将秘地封禁,假以时日,底层那位必将知情,脱困后必将为我吴氏报仇雪恨!不孝子孙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愿死后化作孤魂,游荡世间,做那传信的小鬼,只当大仇得报日,再下九泉来为列祖列宗报信!
吴用沉声吐字:【吴朗!想必这位就是我们的暗尊了。】
伏龙剑思索道:【你们吴氏取名不按字辈来,而喜欢取用成双或成对的事物来取名,同性别用并类的事物取名,譬如槐、桃、梨等树木名字,异性的近亲则用对立的事物,你母亲叫吴曦,这个暗尊叫吴朗,正是日、月对比,此人是你舅父八成错不了,这真是个重要的情报。】
【吴朗……】吴用喃喃:【那秘地……秘地?想来是那存放妖灵的秘地?底层那位……说的就是邯鼓了?】
伏龙剑幻化而出,点了点头,他仔细端详孙仲平的手,右手食指已经血肉都磨尽了,露出森森白骨,不禁叹气:“满心愤懑无处说与,只能痛苦死去,他说愿意成为孤魂野鬼来传信,只怕是真的,好在有你,若他就在四周,看见你这个吴氏弟子抽丝剥茧努力,一定大感欣慰。”
吴用揉了揉眉心,说道:“可族长这句话社么意思,去秘地,将秘地封禁,为什么邯鼓知情后就一定会为吴氏报仇雪恨?”
伏龙剑沉思不语,他更没头绪了。
吴用坐到地上,面朝吴仲平,右手撑着膝盖,手掌心托着下吧,摇晃脑袋。之前没有什么信息可以参考利用,这会儿一下子冒出来这么个惊天大消息,脑袋里像是开了会,各种声音各种想法都出来。
他必须要扫清脑袋里纷乱的想法,重新整理思绪。
先是衡闾吴氏举行组内祭妖大会,显然所有人都没料想到会出现意外,所有族人都被拉到那片沙场中厮杀,族长吴仲平身先士卒,但不知为何吴仲平最后离开了。
“他去了秘地,封锁禁制,然后回到这里,留下这段话……”
等等。
吴用再次揉了揉眉心,思路到这里又有点乱了,“我记得邯鼓第一次带他来秘地的时候,的确是施展莫大的法力才破解了禁制……”
看那禁制的样子肯定不是普通禁制,要不然邯鼓也不会要动用法力,而且阴景宫也没有发现秘地的存在。
吴用忽然一愣,吴仲平去秘地是什么时候?
是在“吴用”那天夜里去之前?还是之后?
是在邯鼓和吴朗动手之前,还是之后?
“这很关键!”他双手重重一拍膝盖。
“吴用”肯定是在吴仲平之前去的秘地,那时候并无阻碍,得了看守的家老允许后就去底下查看妖灵了,然后遇到了邯鼓,之后吴朗来了。
那么吴仲平是在这之后去的秘地?
吴仲平去的时候,吴朗肯定已经走了,那看守秘地的家老不知是去玄通山支援了还是被吴朗杀害了,不管如何,在这之后,吴仲平才到,将秘地封禁了。
整个流程应该是这样,但吴仲平说告诉了邯鼓?可问题是邯鼓当时应该已经带着他破开空间,直接去了海岸边呀!
他们可没有从正门离开。
“再看仔细,吴仲平没有说直接告诉邯鼓了。”伏龙剑一手指中间两段话。
“不孝子孙仲平叩拜……前往秘地,将秘地封禁,假以时日,底层那位必将知情,脱困后必将为我吴氏报仇雪恨!不孝子孙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吴用念叨:“必将知情……”
伏龙剑点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直接和山神子对上话,看样子应该是留了书信之类的,否则不会用‘必将知情’这种词语。”
“但邯鼓并不知道这回事情,他的判断显然错了……”吴用想到这里,眉头逐渐舒展,“那就对了?邯鼓应该要,但他不知道,因为他带着我从秘地遁走了!吴仲平以为邯鼓还在,其实底层早已空空如也!”
他说话声音逐渐响亮。
“再那之后邯鼓就失忆了,我们去秘地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讯息,那是因为吴仲平留下讯息的方式,是以前的邯鼓肯定会发现的,但如今的邯鼓并不知道,所以邯鼓自醒来后从来没有一点反应,完全不知道吴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用精神大振,这样一来,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都大致清楚了。
“我们再去秘地看看!”
他从地上坐起身。
就在这时候,墓洞外的长廊内传来了脚步声。
吴用心头一凛,将吴仲平的尸身恢复原样,催动法术掩藏气息。
几名阴景宫弟子走了进来,一脸疑惑环顾四周。
“奇怪……明明听到了有人叫喊的声音。”
“四处分散看看。”
“不可能有人吧?就不要分散了吧?”
“向飞你别废话!不就是胆子小?快些!两人一组,搜查一圈就走!我们这些外人不要在这吴氏墓地里过多停留!”
说话的明显是驻守此处的负责人,他朝墓地前首位置的吴通真一拱手,然后安排好路线,带着几人开始一层一层搜查。
好一会儿后,几人没有任何发现。
“我就说什么都没有吗!”
“别废话,门内安排我们来可不是玩乐来的,有异常当然要仔细查探。”
“哪有什么异常?我看啊是风吹过外面长廊的声音!”
“你别说,这长廊里的妖怪景画太逼真了,我看了都觉得……”
……
几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廊道中。
吴用并没有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他又一次向吴仲平一拜,将他扶起,说了一声“得罪”,伸手没入他的怀中。
一本封面由棕色兽皮制成的族谱被吴用摸了出来。
“难怪供桌上没有……”
吴用翻开族谱,里面一样是棕色的皮纸,一个个周正的名字映入眼帘,并非用笔墨书就,而是用黑色的皮线缝制,第一个名字当然是“吴通真”,然后一个一个往下。
他翻着翻着,在有记载名字的最后几页上找到“吴用”的名字,沿着这条线逆推上去,找到了“吴用”的母亲吴曦,以及一旁并列的吴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