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土壤真的很丰腴,我在家中后山就没见到过这样的土地。”李玉和李璧幼时没少在山庄内的老人纵容溺爱下,用这些鲮鲤法宝法器去山里土里钻进钻出,见惯了各种土性的她,依旧用“丰腴”这一描述美人特有的字词来形容此方土地。
胥熊拓人沉默,却看得仔细,“这地下没有一丁点石头,全是这种黑土。”
吴用环顾四周,的确如此,土壤漆黑漆黑,简直就像是染过墨水一般,这无疑便是土壤肥沃的证明,金爪鲮鲤的光芒照耀不出去多远,尽数被黑色吞没。
过没多久,专心操控金爪鲮鲤一路下钻的李璧忽然眼皮一动。
始终关注着这个小弟的李玉立马道:“发现什么了?”
众人齐刷刷望去。
李璧眉头微蹙,说道:“下边……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的。”
众人互望一眼。
覃箐问道:“有何不一样?”
李璧停止催动金爪鲮鲤,指着下方说道:“再下去有禁制。”
众人一惊。
覃箐第一时间想到师父与她说过一些巨型法阵禁制的特点,“是陆面天帘禁制的延申吗?”
李璧摇头,“不像是,咱们下来没有阻碍,要和上面天帘是一体的,我们怎么可能过来?”
是这个道理。
李璧不敢动了,生怕触动禁制,其余人也深深皱起眉头。
邯鼓说道:【吴用,让这小子再下去看看,这里有禁制,但绝不会像是上面天帘的禁制那般厉害,如果我猜的没错,地下必定有滋养土气的存在,这肯定是有别于天帘的另一套禁制,必须要仔细查看一番。】
吴用说道:“愣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有发现,咱们下去看看?”
听是吴用说话,李璧道了一声“好”,下意识就要催动金爪鲮鲤,但马上被孙栗制止,这寒潭派弟子眉头紧蹙,担心触动禁制,这可是地下深处,如果出了意外,不精土遁,便是他们也很难安然脱身。
覃箐一样不敢冒这个险。
吴用心知这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有所表示了,沉声道:【师叔祖,邯鼓,这附近没有阴鬼存在的可能吧?】
【此处不可能会有。】
【周围地气浓郁到发指,天然能够遮挡查探,此是天地伟力,与雷光闪电、狂潮海啸之流无异,入口又被覃箐剑阵挡住,周围不可能有阴鬼。】
两人相继表态,吴用点头,笑道:“李璧,催动金爪鲮鲤,再下去看看,接近禁制为止。”
其余人一愣。
孙栗皱眉道:“卢道友?”
胥熊拓、东静两人看向覃箐。
但不等覃箐说话,吴用把“如假”、“非真”两门法术一撤,露出了原身,孙栗、胥熊拓、东静三人大惊失色,同时后退一步,取出来各自法宝,当即便要催动。
李璧一愣,不解道:“你为何这时候显露真身了?”
李玉、郁薇两人也是同样的疑问。
“卢圆”在己方面前变化,覃箐也是一惊,等看清楚吴用,连忙先叫住孙栗三人不要动手,一脸诧异地说道:“吴师弟?你怎在此,难道说……卢圆其实一直是你假扮的?”
然后她看向李璧,问道:“你知道‘卢圆’是吴用?”
李璧摸摸后脑勺,看看李玉,李玉一脸尴尬之色,转头看向郁薇。
覃箐目光挪移,等落到郁薇身上,想到之前劝诫郁薇和“卢圆”走得远一些的话,不禁苦笑一声,说道:“郁师妹,原来你也清楚?”
吴用主动说道:“覃师姐,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与你说明,眼下先让李璧催动这头鲮鲤,我们下去一探究竟。”
他说完,食指中指并和,一道剑气蹿升于指尖。
覃箐本想说下去牵动禁制该怎么办,见这一道剑气,稍加感应,并不陌生,正是门内修炼人数极少的《擒龙形剑经》,但她不知道吴用这一下是什么意思。心自疑惑间,转念就回想起师父曾与他说过,门内始终无主的那位伏龙师叔祖选择了跟随吴用。
‘这《擒龙形剑经》最是匹适伏龙剑,吴用这时候给我看这道剑气……难道说去底下看看是伏龙师叔祖的意思?吴用这么做,是不想暴露伏龙师叔祖存在?’
她想通其中关窍,再不犹豫,对李璧说道:“李道友,劳你催动鲮鲤,但速度慢些,警戒周围情况。”
李璧可不问其他,吴用说什么他就照做。
覃箐这才看向吴用,“究竟怎么回事?”
吴用看了眼孙栗等人,说道:“想必师姐也听说了,门中传言我前段时日有事出门?此事不假,不过还是与这九皇法会有关……”
吴用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情况说明清楚,但和郁薇、李玉、李璧不同的是,她没有告诉覃箐等人有关“野灵”的身份,只是说卢圆其实一直都是他假扮的。
如此遮掩,还是为了不暴露“野灵”这个身份,覃箐知道无妨,不过吴用暂时还不想让东静、孙栗、胥熊拓三人知道。
“原来如此。”覃箐面露恍然之色,“我道之前你们几人是如何对付仝其、么海几个排名如此靠前的阴鬼,原来有吴师弟在。”
郁薇这才想起来先前覃箐的反应的确反问过他们,原来是在怀疑这点。
胥熊拓三人却面面相觑,吴用这个峨眉三代弟子八成是要比卢圆这峨眉附属门派的弟子要强,但差距如此明显吗?只是换了一人,覃箐就打消疑虑,认为胜过么海、仝其几头阴鬼理所当然,对吴用如此有信心吗?
吴用笑道:“此事是白师伯规划,师姐,三位,且请将我的身份保密。”
覃箐点头,孙栗三人对此自无不可,只是好奇吴用假扮成卢圆对这九皇法会有什么帮助,他们当然知道吴用是发现小极北异状的人,也知道是吴用告诉峨眉掌教有阴鬼在各派之间挑战的事情,但这于眼下有何帮助?峨眉掌教为什么将他这样送进九皇法会内部?
这一问题藏在心间,三人当然不会没有眼力见直接问出来,室内只有覃箐和吴用聊天的声音,等到金爪鲮鲤再次下挖到一定深度,得到邯鼓提醒的吴用立马叫住李璧。
【果然如此,此处有禁制是不假,但这禁制却并非是用来阻断外来人闯入的,也是,此处已是地下近千丈,谁会想到这里来?】
邯鼓自言自语一阵,然后果然道:【让这小子一路冲下去!不要担心。】
吴用嘴角一抽:【不管禁制?】
邯鼓大咧咧说道:【老夫说了,这禁制不是防我们这些外来闯入者的,是用来维持陆面那座天帘的,拦你们的是大地,下去!】
吴用对李璧道:“李璧,直接下去,不用管禁制。”
李璧一怔,瞧了眼覃箐,见后者没有反应,点头道:“哦……好!”
东静三人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轰!金爪鲮鲤全力催动,化作一道乌金旋风往地下狠狠钻去,三人一颗心都高高吊起,唯恐触动禁制,全都死在这地下深处。
可没想到的是,按理说越往深处去,鲮鲤的速度越慢才对,没想到鲮鲤的速度越来越快,李璧讶然看向李玉,目露询问之色。
李玉同样发现了异常,依照常理,越往地下深处去,阻力应该越大才对,怎么会越来越松快呢?
孙栗见他们只是眼神示意而不讲话,唯恐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急不可耐,问道:“怎么了?”
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得轰隆一声,一阵剧烈的震动,金爪鲮鲤毫无征兆停了下来,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触动禁制了?”孙栗面色微变,立马取出来法宝,做出御守态势,看这样子,是打算直接冲出金爪鲮鲤了。
“等下!别急!”李璧最初露出一丝慌乱,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疑色。
便是出家人的东静也忍不住问道:“李施主,究竟怎么了?”
周围依旧一片漆黑,但明显的比之前要亮上那么一点,似乎地下有光源。
李璧看了眼吴用,惊讶道:“怎么做?”
“嗯?你是说变回了卢圆的样子,“下去。”
众人取出法宝,再次做好动手的准备,李璧重重点头,沉声一喝,催动金爪鲮鲤,望下狠狠钻去。
哗嚓!
一声尖锐的巨响过后,众人只觉身体一轻,然后极速下坠。
吴用在失重瞬间扫了周围一眼,一个赤红的世界映入眼帘,下方没有任何的泥土,而是一方空室,金爪鲮鲤不能腾空飞行,没了令其如鱼得水的土壤,顿时变成一个凡物,望下坠落。
李璧催动诀目,立马收了这件法宝,然后浮空而立,众人相继脱出鲮鲤的背室,拔空而起,唯恐下方有什么凶险。
“这里是……”吴用第一感觉是热,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焦人耳目,眉发欲焚,简直比贺煌的那一方海底炉房还来的燥热,周围入目赤红一片,火海漫漫,排空而来。
环顾四周,才发现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地下空洞,极其巨大,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从地下破开的那一条通道口子与这个地下世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就像是长堤蚁穴中哪一个窟窿孔,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吴用一手藏在袖内,掐着剑诀,环顾四周,整个地下世界上顶呈圆弧状,形如一只倒扣瓷碗,不同在于,这只瓷碗巨大,粗略估计下,南北、东西径直至少有二十里地。
周围“碗壁”呈灰色,干巴硬结,还分布着细密的裂纹,下方的“碗口”则是一趟平地,烧着熊熊烈火,犹如地炉,火焰的燃料则来源于墙壁壁面与地面的交界处,每隔一段距离就开凿有一个洞口,一些枯黄、干巴、腐烂的草木源源不断输送进来,沿着一条条禁制编织而成的“传送带”,运往地炉的各个位置。
火焰吞噬草木,熊熊燃烧,但奇妙在于没有哪怕火焰尖尖都要窜到洞顶了,依旧没有一点黑烟,草木变成毫无杂质的灰烬,随着火焰升腾,如青云般云蒸霞蔚,升腾而起,浸入洞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地下就是一座法阵,他将这片极北之地所有的枯残断木收拢起来,运输至此,经过此处大阵火焰焚烧之后,灰烬化做的云烟从土壤内晕散至极地各处,既做到滋养山林,又能维持光帘的存在。】邯鼓嘴里啧啧作响。
吴用不禁感慨,这座地下洞府别有洞天,简直是一座熔炉,但并非锻造各种玄奇法宝,也不是炼制仙丹妙药,而是锤炼天地自然。
前古的阵法大师不愧其名,如此手笔。
“吴……卢道友,你看!”李璧指着下方,目瞪口呆。
吴用张眼望去,只见若仔细瞧看,能发现在熊熊燃烧火焰之中,数之不尽的淡淡金色符文在其中跃动,此起彼伏,随着火焰升腾,与那草木化做的灰烬一起晕入洞顶。
莫非这便是法阵之力?
吴用重新整理思路。
‘这座光帘护阵本身乃是土属性的,要想破开光帘,思路只有两种——木克土与火生土,前者已经可以放弃,这极北之地草木浓郁到极致,再想要催生草木来耗尽土气,根本不可能以此破阵,目标只能放到后者……’
吴用密切注意这些火焰中升腾的符文,不一会儿便注意到了特点,每一处符文升腾的位置是固定的,不会在火焰中随意飘摇,就像写好了固定程式,该去哪里,一定不去哪里,都已经确认好了。
‘难道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