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沉默,摇头道:“并非这个意思,恰恰相反,师姐对我……”
他稍顿了下,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玄虚子颔首,但紧接着又有不解,那是为什么?
吴用斟酌字句,“是弟子可以正视这段关系,郁师姐她却正陷在自己漩涡之中,如果她沉陷其中跳不出来,那我与她之间就没必要继续下去,徒增烦恼,徒伤心神。”
玄虚子恍然,“漩涡”?他不知确切何意,但大概能够理解这个说法,仔细回想,确实记得七师兄的这位女弟子早年未入道时候似乎有过什么惨痛的经历,当初这个女弟子被带回来的时候,就眉眼哀戚,莫非与这有关系?
他仔细瞧了两眼吴用,心下默默点头,‘我这弟子倒没有被男女之情所牵累,说放手就放手,这是好的,就怕和有些男女一样,因为情事脑袋火热,别的什么也不管了,到头来一场空。’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这么放任不管也不好,自己弟子难得有个看上眼的姑娘,姑娘也是好姑娘,他这个做师父的还是得帮帮弟子,要是能够抱上徒孙,修道闲时逗弄,那也是极好的。
‘晚些去找七师兄问问,看看郁薇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能不能试着开导她……’
玄虚子打定主意,想着自己要做一堆的事情,说道:“徒儿,今日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我知你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修炼上必然有疑问,待你稍作整理,明后日为师再与你一一解答。”
吴用点头,告辞离去。
玄虚子目送弟子离开洞府,在蒲团上沉吟良久,手指叩着杯盏,待到茶水冰凉,他才放下杯盏,起身来到洞口,自上而下俯视,低声呢喃:“我这弟子修炼遇到难处,只能找你帮忙了!”
崖底下传来一声厉啸。
玄虚子脸色变得凌厉,低喝道:“不愿帮忙也要帮!我非是与你讨论,而是要求!”
厉啸声接连不断,轰轰两声,坎离峰震动,无数的碎石从千仞壁滚落,坠落深崖,噼噼啪啪。
玄虚子冷笑道:“由不得你!今日你帮要帮,不帮,也得帮!”
他一气纵落悬崖,刹时间崖底光芒大作,金色灵光与血色黑光犹如利剑四下攒射,气浪轰鸣,将附近的山林湖泊吹倒压塌。
金顶观内,白也睁开眼睛,低声说道:“师弟,何需着急,我说了自有办法,你等我确认便是。”
轻微声音犹如春风,温润呼动,不声不响便传到了崖底。
玄虚子回应道:“师兄你有你的办法,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也要自己想办法,干坐着像什么事儿,要真如此,到底你是他师父,还是我是他师父?”
嘹亮的声音回响在山崖,收束成线,传进金顶观,白也苦笑着摇头,不再劝阻。
过不得多时,山崖下的动静逐渐小了下去,一声精疲力竭的兽吼过后,玄虚子回到了洞府内。
此刻这位峨眉祖师八徒头发蓬乱,浑身上下脏乱,各处沾有不少血迹,略显狼狈,可他的神情却是兴奋的,将手伸开,掌心内有一团红中带黑的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游流不停。
“不错!有了这份精血,定期去找老七炼丹,屯一波丹药,等到小子要突破了,我再全数给他!”
山崖下的凶兽一听自己的命运,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仿佛在述说着苦楚。
玄虚子兴致勃勃,喝道:“你叫个什么劲!老师把你镇压在这里是为看护山门用,现在不须你拼死拼活,只要定期提供些许精血,有什么不好?”
他无视山崖下凶兽的抗议,心中已经打定主意,隔段时间就取精血给七师兄炼丹,替吴用突破做准备,唯一懊恼的是白师兄既然已经料到了这一情况,但没有提前和他说,浪费了中间这么长时间。
却是准备把崖下凶兽当成血泵,定期取血,定期恢复。
“也罢……暂时也没那么着急。”
玄虚子将精血郑重收好,心想明日就去拜访七师兄,顺便问问郁薇的事情,再或者……用这妖兽精血炼成的丹药,也可以给郁薇留一些?调解调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玄虚子心中大定,回了房内,在祖师像前拜了三拜,调息养气去。
……
吴用回到望江峰,意外地发现鹤一居然还没有回来,走进茅草屋查看,之间桌面上多了一封信,上面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公子,鹤一已经突破元婴,顺利化形成人,本已可归山,奈何遇到了一位前辈,见我天资尚可,欲收我为徒。我念想自己是峨眉一份,便拒绝了她,奈何她老人家执意,我拗不过,未经您同意,便斗胆答应了。”
“请您莫要怪罪,我与这位前辈约定,只是在她座下学法,等到学成之后,仍会归回峨眉,您一直不曾归山,我难走开这里,只好想了办法,请朋友送信回山。”
“恕小婢不能告诉您身在何处,师父说只到因缘际会时,您自然会知晓。”
“鹤一敬上。”
吴用愕然。
信一看完,无风自燃,烟灰飘散,又重新粘合,逐渐形成一个虚影。
吴用立马后退一步。
【不急,是个投影,妖气很重,应该就是你这位小婢女的老师了。】伏龙剑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能够将一丝气息附着到信封上不难做到,难的是附着到信封上后,还能够送进峨眉,送到这里来。
【你这小婢女的师父有点门路。】邯鼓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虚影形成。
不过多是,一个身穿翠绿色锦袍,气质端庄的中年美妇漂浮在吴用跟前,她上下打量吴用一眼,说道:“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天之骄子’能够将我弟子收为婢女,现在一看,你倒还真的说得过去。”
吴用拱手道:“峨眉吴用,敢问前辈名讳?”
中年美妇淡淡说道:“彭南怜。”
吴用搜遍脑袋里的记忆,也没找到对这个名字哪怕有一点的印象。
“当世知晓我的存在可不多,便是你师父和白也也不一定知道,你不用费力气找我了。”
伏龙剑陡然幻化而出,淡淡说道:“西北藤山四大妖主之一的彭南怜?”
彭南怜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老人,眉头一挑,“你是剑灵?你身上的气息我很不喜欢,似乎还有我熟悉的老友,你斩过谁?”
没想到吴用身上居然有化形法宝,看样子正如她那弟子所说,吴用在峨眉的地位不简单。
“我斩过的人、妖、鬼多了去了,数不胜数,不知道你又说的哪个?”伏龙剑眼中精芒一闪,气势随之而起。
“这气息……”彭南怜顿时一惊,“原来是你……你不是他的佩剑,为何跟着这小子?”
她眼神一动,忽然露出一丝愕然,“难道说……”
伏龙剑面无表情说道:“不错,我现在已是吴用的佩剑。”
“这点我真没想到。”彭南怜深吸一气,重新打量起吴用。
伏龙剑淡淡说道:“他不仅执掌我,碧落紫陌亦在他手中,乃是峨眉老祖亲自交传,你弟子当他小婢,是你弟子的福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碧落紫陌!那一对碧落紫陌!?”彭南怜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吴用甚至发现其中藏着一丝恐惧。
“还有哪一对碧落紫陌?”伏龙剑反问。
彭南怜沉吟不语,她留下一丝气息在这封信笺上,本意是想给吴用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做出伤害鹤一的事情,如果可能,最好吓得吴用截断和鹤一之间的主仆关系,如此一来,鹤一便彻底成为他们藤山的一份子,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还真如伏龙剑所说,是鹤一沾了福气……
眼前这老者随时化形剑灵,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在意杀妖斩鬼无数的碧落紫陌,这对峨眉老祖的宝剑当年声名赫赫,至今仍在藤山上流传着不少的传说。
“你还有什么事情?再过十息,你就该消散了吧?”伏龙剑摸着胡须。
彭南怜忽然一笑,说道:“没事了,如我所说,只是想看看能够被我那弟子认作主公的人是何等样天骄。”
她看向吴用,说道:“鹤一随我在藤山修炼,无需担心,有我在藤山,无人可以欺辱他,而且相信你们马上就会见面,这世道……”
她没有说下去,目光飘忽向东北,吴用不可避免想到了小极北的阴鬼。
“总而言之,吴用你放心便是,我是想找一个传承,鹤一完美契合,待她得传我所学,她自然就会回峨眉,我不会限制她的行踪。”
一句话说完,十息将到,彭南怜的身影逐渐淡去。
西北藤山上的某座大殿内,彭南怜盘膝坐在水榭露台上,沉吟良久,摇头道:“时也命也,那便如此罢……”
她起身来到露台边,展望天远,忽又皱眉自语,“除了伏龙剑意外,这小子身上似乎还有某种气息,让我心里不甚舒服。”
多久没出现这种感觉了?
彭南怜自嘲一笑,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情况下遇到过,那就是碰到血脉比他还要高贵的妖族,直接从根本上对她进行了压制。
“嗤……我在想什么,必然是我感应出错。”彭南怜摇了摇头,毕竟那封信已经送去峨眉如此之久,西北藤山又与峨眉天各一方,联系十分微弱,八成是误判,“肯定是的。”
……
草庐内恢复原样,除了满地花灰。
吴用好奇道:“藤山是哪里?”
他从未听过这么个地方。
伏龙剑消散,淡淡说道:“位于州陆西北方向,扶摇国南面的一方妖族势力,组织纪律,和道门一样,可不是随便哪座山头那口湖泊的野妖可比,且很少在外行走,祸乱人间,口碑尚可。”
“鹤一在这藤山安全?”吴用只关心这一点。
“安全你无需担心,妖族崇尚弱肉强食,拳头大的有道理,鹤一虽然修为不算强,但她这老师不一般,在藤山绝不会让他吃亏,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伏龙剑对此倒是没有担忧。
吴用点头,回了房内,稍事整理,然后按照惯例,沐浴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吃一点饱肚子的妖兽肉干,然后便休歇去。
这一觉睡到天光熹微,他早早起身,用过早点,整理了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打算今日请教老师,不过去了千仞壁下才发现今日老师不在,只收到一则留言,告诉他明日再来。
吴用不以为意,朝祖师像一拜,然后便告辞离去,前往落碧山和雷流山,拜访陈建树与孙成文两位师兄,去找宋瑜英和柴昆鹏。
宋瑜英是见到了,她已经顺利突破元婴,不过突破没有多久,正在山内巩固修为,同时修炼剑术。她掌有四口雷阗,这一套四口的宝剑终于在元婴爆发出起真正威力,宋瑜英终日在孙成文的照看下,全力精修《五雷震空剑经》。
柴昆鹏的话,吴用是没见着,宋瑜英说这小子比她还要早一步突破元婴,本想去找他,可他一直都不在门内,因而只能做罢。
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刚开始修炼就敢独自下山,胡乱闯荡,这会儿有了元婴修为,有宝剑在身,更是野开了去。不过倒不是胡乱走动,柴昆鹏会去红尘世间那些阴鬼妖物作乱的地方,仗剑出手,还当地一个清平,也算是惩恶扬善了。
值得一提的是,柴昆鹏这趟外出并非独自一人,一起的还有竺嘉乐。
吴用险些惊掉下巴,不知道柴昆鹏怎么会和竺嘉乐这个冤家一起出行,一问才知,原来是竺嘉乐也面临突破契机,但因为瓶颈难破,所以和师父与陈建树请求,说要和柴昆鹏一起外出游离。
吴用哑然失笑。
柴昆鹏见不着,不过还是依照惯例,拜访了陈建树,这才回转望江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