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地上的巨蟒忽然开始急速腐烂,不用多久的功夫,血肉、内脏、筋膜便已经和骨头彻底分离,化作一滩脓液,融入沙土之中,消失不见。
骨骼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化,到巨蟒最后一滴体液也蒸发,彻底粉干,变成了一抔骨粉,与沙砾混在一起,再难两分。
骨血化成的脓液渗入地下,被法阵的禁制牵引至那枚橄榄型珠子的身边,一阵嗡嗡闪亮后,所有的脓液消失不见。
石洞恢复到吴用一行入阵之前的模样,之前的大战仿佛不曾出现过。
某座未知的洞室内,一个下半身为人型,腰身以上为五条长头的阴鬼盘腿静坐,形似五条蚯蚓长到了一个人的腰上。
忽然,他五个脑袋上的五只眼睛同时睁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疑惑。
“嗯……”他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到房间中央的空地。
这里安设有一座方形的沙盘,半人多高,台面上此起彼伏,如若细看,便会知道这是附近的地图,地貌详细。
五头鬼没有双手,五个长条状的脑袋就是他的手指,扭动出一个诀目,沙盘上边缘地带的某一处忽然亮起一点明光。
“乌风那里的法阵?怪哉,如此偏僻的地方,应该早已经没有灵机了才对……”
他催动诀目,沙盘上方光晕闪动,一副虚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这些是哪个部族出来的?谁安排的行动?”
五头鬼的脑袋上只有一只眼睛,尽管没有其他五官,但仍看得出神色严肃,却是这虚像中影影绰绰,有似乎十七、八名,气息毫无疑问是圣族,但俱是人形,其中为首的两名圣族有褪死境界,余者皆有守明修为。
他不记得外头哪里有如此规模的行动,这一股势力,对一个低级部族来说已是中坚尽出了。
“莫非是幽河哪家部族自行其是?”
五头鬼不解,心下决定如果发现这些家伙的来路,必须要问个清楚,要是违抗命令,私自行动,他决不轻饶。
可这看着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凌厉。
画面中,一名圣族单独留了下来,催动了某种灵目神通,似乎是在调查法阵,他原以为是底层的部族起了私心,为自家谋求一些私利,但接下来他便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不是我圣族!这是人类修士!”
调查法阵的圣族用一种胶体状的物什构建了法阵,偏在这时,一个人类修士出手偷袭,随后这名圣族也放出了法宝,从流露的气息来看,亦然是人类修士!
两人各执法宝争斗,你来我往,气势凌厉,并在转眼之间就分出了胜负,随后胜者将消息告诉了同行者,一群人再次进洞,相商之后,离开了洞室。
画面自此停住。
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
五头鬼面色阴沉,不曾想居然有人类进入了阵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如果不是因为法阵自主炼化了生灵,他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而且刚刚那个人类的瞳术居然能够解析灵阵,此人……不简单!必须要调查清楚!”
五头鬼斟酌片刻,随后沿着走道,来到洞府深处,最后停在了一口石门前。
这里层层禁锢,他取出来一枚令牌,开启了洞门——如有外人在此,必然会疑惑在他自己的洞府中,竟然有这么一间连他也需要令牌才能出入的静室。
静室不大,极其简朴,只有地上一块蒲团。
他盘膝落座,取出来适才的令牌,望空中一抛。
令牌浮空而起,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随后整块令牌裂开,分散在半空中,组合成了一面镜子。
镜中如有水波泛漾,等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其中。
这是个有着一头扎眼的墨绿色头发的中年男子,他的左右眼角下各还垂落着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像是文身,又像是用缝线缝在皮肉里一般,随着他的呼吐挤压抽动,宛若毛虫。
他似是也在一座静室内,周围空无一物,等影像完全展现,他才睁开眼,蹙着眉头问道:“五灵,你有什么事找我?”
五灵听他不悦的语气,嗤笑道:“哀泰,你都大难临头了还问我怎么回事?”
哀泰面无表情,“大难临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休用一些危言耸听来。”
“危言耸听?”五灵默默冷笑,“我且问你,灵阵布置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任何异常?”
“灵阵一切安好,”哀泰冷眼看他,“能有什么异常?”
“安好!?”五灵的声音拔高,“有老鼠闯进来了你都不知道,还安好!?”
没想到哀泰仍旧面无表情。
五灵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你已经知道了?”
哀泰平静地说道:“我当然清楚,没想到有人类会闯进来,我已经集结手下,即刻准备去处理。”
五灵震怒,“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为何不上报!一旦过失,坏了圣主大计,你以为你担待得起!?”
哀泰反问,“那你呢?你得知这件事情,告诉上层没有,还是直接找我来了?”
“我……”五灵滞声。
哀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此事一旦暴露,我作为灵阵执事的下场好不到哪去,你作为监阵,过失绝不比我小,我虽不喜你,但就眼下而言,你我可以说是同舟共济,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事情闹大前彻底掐灭了这点意外而燃的火星,如何?”
五灵面色稍霁,“说说你怎么发现他们的?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如何?”
不言而喻,暂时的盟线已成,哀泰道:“这伙人修为不差,两名等同我圣族褪死的修士,剩余一十八人,全都有守明的修为,他们身披兽毛,擅长冰水神通,男女皆有……”
“等等!”五灵听到前半句还觉得对的上,但等听到“身披兽毛、擅长冰水神通”的时候,却听出部队的来了。
他沉声道:“你在哪里发现他们的?”
哀泰被打断,满心不悦,“东北方向,原本生有漫山红枫的那边的法阵。”
五灵心里登时沉了下去,“我发现的二十人在东南方向的海河那边。”
哀泰一直平平淡淡的表情终于变了,“你是说不止二十人?”
五灵的五个脑袋重重一点。
哀泰面色阴晴不定,“如果这样的话……我安排的人手就不够了,而且既然你发现了一批,我发现了一批,很难保证没有第三批……”
五灵也想到了这一点,就比如和石洞内,和那个留下的男子对仗的家伙,两边分明不是一路,等于坐实了这个猜测,他提议道:“全方位搜查?”
哀泰摇头,“没这么多可用的人手,而且现在看来要兵分多批,光对付那一波人都不够。”
五灵皱眉思索,最后犹豫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些‘阵雷’,如果能找到所有闯进来的人类,并将他们打散,你再动手呢?”
“阵雷?”哀泰面露喜色,“如果有‘阵雷’,那自然稳妥许多,可要如何用?”
五灵口中吐出来了一颗形似李子的果实,通体鲜红,坚硬如石,“通过法阵吧,你只要找到他们,催动灵阵,通过灵阵之间的联系释放‘阵雷’。”
哀泰手托下巴,“可如此一来,灵阵存储的灵力也会被消耗了。”
五灵冷笑,“还管得了这个?当务之急,把这些人类给解决了,事后再想办法将灵阵消耗的灵力补全不就完了。”
哀泰沉吟道:“此事你也要帮忙,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消耗的灵力你我要一道想办法补完。”
五灵心下不悦,但涉关紧要,也只能答应,“行!大不了再屠戮一波,反正底层的这些家伙毫无用处,奉献为我圣族大计是他们的荣耀。”
哀泰不置可否,“便如此安排,你即刻将‘阵雷’布置好,我这边也立马把我手下擅长隐匿和查探的家伙都派出去,一旦发现,我立马催动‘阵雷’,之后纠结部队,将他们逐一击破!”
五灵颔首,“便如此安排。”
刷的一声,图影消失。
五灵冷笑,起身离开静室,封闭之后,穿出厅堂,来到了屋外,站在山巅,眼前视野顿时为之一阔。
灰蒙蒙的天空下,虽为白日但却不见日头,举目尽是灰黑色的植被,山林地貌趋同,无从参照知晓东西南北,只有一条滔滔黑河横贯山前,发出如雷咆哮。
目光极处,一片地域散发着圣洁光辉,照耀大地与天空,无数的圣族围在周边,或朝拜,或巡守。
而在最靠近这片地域的周围一圈,有着不少阴鬼正在屠戮各种“同类”——或许在前者眼里他们并不是同类。
被屠戮的一方厉声惨叫,被麻利解决之后,散做各种各样的灵力微尘被前方的地域所吸收。
“圣染空林,”五灵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色,“如若能进入圣地……”
“哼!那宗鳞虫部说曾见过一名‘圣选者’从中走出,真是可笑,如若真有这么一位,圣祖岂能不知?问又说不知去向,当真愚蠢!”
他听说这件事情后,曾到鳞虫部求证,但最后自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气之下,将这鳞虫部,屠戮,奉献给了“圣染空林”,为灵阵添砖加瓦,而现在……再要过不多久,也许就能够开启“圣染空林”了。
五灵眼中流露出一丝狂热,随即想到了闯进灵阵内的那些人类修士。
“必须要将他们速速解决,千万不能坏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浮空而起,靠近了圣染空林。
山脚下几个身影跟了上来,纷纷与他见礼。
“特使!”
“特使有事?尽管吩咐?”
“见过特使。”
其中一头阴鬼披着斗篷,浑身散发这炽烈的光芒,正是吴用的老熟人,五光部的胜阳君!
然而此刻他却没没有以往的那股高高在上傲气,浑身的光芒虽然赤耀,但却颇为收敛,对着五灵拱手低头。
五灵淡淡道:“都管自己,圣地的温养不可耽误,我自有事要办。”
众阴鬼应声,散了下去,监督周围奉养圣地。
五灵收回目光,中心的长条头颅张嘴,接连吐出来了八枚阵雷,轻轻吹了一口气,阵雷便落向圣染空林之中,消失不见。
……
胜阳君盯着手下奉养圣地,目不斜视,只等天空中的五灵翻身回向山巅的洞府,这才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一旁一名散发着青光的阴鬼靠过来,悄声说道:“胜阳君,特使方才在做什么?”
胜阳君面无表情道:“我怎知晓?”
青光微微一笑,“胜阳君不要管其他事情,老主说了,您只要协助特使办好下层的要务,将来回到上层指日可待,可一定不要自作主张!”
胜阳君听他话语里隐隐约约的警醒意味,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多年前被野灵算计,事情最后不知怎么传到了族内,五光族族长——亦即他的生母派下来了这名青光一系的像魁。
美其名曰:的左臂右膀吉星公被叽奎看上带走了,身边无亲近部下可用,所以派来了像魁,实则有监督的意味。
生母的意图是好的,但他却忍受不了这般对待,须知道当初离开五光部,他就是想靠自己闯出名声,什么“回到上层指日可待”,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谁又能知道,他会被一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蝼蚁”算计呢?
“野灵!”
胜阳君一想到那个身材高大,双臂过膝的家伙,心头就无比烦躁,只想有一日能够有机会亲手撕碎他,让他交出自己的水火双源的宝贝。
但或许他也只是想要复仇,有时他甚至会想,如果野灵已经炼化了此宝,那他就有机会将野灵生生炼化,逼出水火双源的灵机,那能给野灵带来的痛苦,也许更为美妙不是?
“只等圣染空林祭养完成的那一天,吴用……”
胜阳君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