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津府。
“没兵了!你看俺能劈成几瓣,都拿走充军好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嘶吼而起。
平日英气的耶律得重暴跳如雷,神色激动拍着桌面,“砰砰砰——”的拍着桌子,桌面上的摆饰随着拍下来的手掌蹦跳而起。
对面站着得耶律大石脸红脖子粗:“没兵就去征啊,城内只两万兵马顶个甚事!”
手臂挥动不休:“郭药师在怀柔兵马一万,南面萧干收拢了败兵又从奚族调兵前后加起来不过三万,这里面精兵几何?”
往前走两步,对着耶律得重喷着唾沫:“你让俺怎么打?”,指着自己得脑门儿:“你看俺脑袋能有多硬能去顶齐国得兵马?”
房间里得气氛显得爆裂,周围服侍的侍女夏人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外面守着的两人亲卫也在向外挪动脚步,免得被两人的争吵牵连进去。
大厅中,坐着的身影左看右望,半晌趁着两人话语间隙叹息一声:“二位莫要吵了,这般下去谁能济个甚事?还是消停一些坐下商议商议吧。”
许是刚才炒的有些重,两人粗重的喘息着走回位子坐下,两人也不是完全因为兵力问题争吵,只是蓟州一带的齐军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头顶,让人喘息不过来,就是没有前段时间耶律淳的使者被逐出,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李相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做?”耶律大石吸一口气,一屁股坐下,胸膛起伏剧烈:“析津府城大,俺是没有法子用现在兵马守住,要不你们给俺兵,要不另请高明。”
转头看下耶律得重:“不如还是皇太叔您出来主持防务?”
耶律得重看他一眼,“哼”一声:“俺两次输与齐贼,已是没了当初那股心气儿……”,顿一下叹口气:“军中将领估计也多半不服俺,还是不去丢那脸了。”
两人话语说完就将目光看向一旁,目光闪动着一丝别样的光芒。
李处温眼皮垂了垂,脸上难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姓耶律的是在逼他开口。
确实,现在南京道没人愿意当兵吃粮,然而这不代表没兵源,只是这最后的法子皆是得罪人毁名声的,眼前这两个混账怕是不想在这时候拿名声相换得罪所有人才不去开口,毕竟守城还要靠他们之前积攒的名声去鼓舞士气,而自己……
“二位莫急。”李处温嘴角抽了抽,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若我等与陛下一起召集众臣商议如何?”
“陛下身子不好,前些日子更因出使齐国一事气倒,如何上的了朝?这点李相又非不知。”耶律得重淡淡说着:“现今朝中大臣都在尽全力调遣物资粮草,聚起来又要争吵无度,费时费力。”
“不错。”耶律大石点头:“城内将领也在加紧时间督促城墙修缮与防务,何必让他们放下更要紧的事情前来商讨这种事情?如今当是要快刀斩乱麻才是。”
“李相若是有法子还请教给俺们。”耶律德重站起身,一躬到地。
耶律大石跟着站起:“陛下任您为相,想必也是看您有经天纬地之才,俺也是没法子了,还请李相相助。”
双手作揖,向下一拜。
……该死的。
李处温感觉牙痒痒,有种想要咬什么的感觉,艰难扯出一个笑脸:“二位快起身,我等如今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安敢不尽力?”
接着皮笑肉不笑开口:“我确实有一法可立得兵士数万,然此法还需人配合方好,就是不知二位愿不愿伸一把手。”
耶律得重、耶律大石相互看看,一同点头:“李相说的甚话,若有法子俺二人自然愿意,还请李相将办法说出。”
李处温眼神有所缓和,脸上神色带着说不清的意味:“我这法子有二,一是签军令,让我等麾下所有城池中十三岁至六十岁的男子签令入军互为保人,但有人逃,做保之人算是同罪,按律处斩。”
耶律大石、耶律德重两个面上没一丝异色,平静的听着。
“二是僧兵令与赦免令,如今各大寺院内有不少武僧,齐国前些年又灭佛,说服他们送僧兵入伍不难,难得是城中各贵族。”
李处温眼神儿扫了两人一眼:“城内皇族、贵族子弟家中奴仆多者数百少则几十,聚集一处也能得兵万余,只是这些人性情桀骜不驯,我的话未必管用……”
“交给俺。”耶律得重直接开口:“俺去与他们交涉,若不从……”
看一眼耶律大石:“这等破坏御贼的人俺看也没必要留着了。”
耶律大石一点头:“说的极是,俺带兵拿人。”
李处温这才心气儿顺了一些:“二位愿意如此再好不过,事不宜迟,我等不如立时行动。”
耶律大石、耶律德重两人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再矫情,看着李处温签署政令,联系寺庙。
他二人立即带兵开始在城内收奴隶入军,有皇族仗着身份不许,被耶律大石带兵入府,一刀砍了脑袋,随后耶律得重聚集皇族明言不从者除去宗室身份,这才令所有人都遵令而行。
另一边,耶律宗电、宗云等哥四个开始在周边各城县以签军令之法征发青壮男子,一时间哀求之音不绝,燕京地区甚至出现巷无完男惨状。
府内府外一通忙活,这次重新有了七八万军队入手。
耶律大石命耶律佛顶、萧斡里剌等人加紧训练,一时间析津府附近喊杀声震天。
……
秋风清扫着暑气,泛起肃杀。
大同府留守耶律习泥烈一身甲胄,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辽阔的原野皱起眉头。
一支支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扬上天空的黄色尘土让人看的忧心不已。
一声声吹响的牛角号音传入耳中,耶律习泥烈严肃的脸上,皱起了眉头:“这么快就打到大同府了……”
仲夏之时,有齐贼入侵西京道的消息传过来,如今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就一路从边界杀入腹地,更是威胁这西京道腹心之地。
“望风而降啊……”耶律习泥烈一嘴苦涩之意,算算时间,怕是齐军在路上就是赶路,收降,整理降地,再赶路这般循环往复,怕是不光人没少两个,还多了不少投降的西京道兵马。
他也有心守住这西京,然而兀颜光带走了大同府八成的兵马,如今剩下的人马当真不算多,凭手下这点儿人想要守住大同府他自问没这个本事,然而投降……
齐贼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这个皇子投降。
耶律习泥烈只觉嘴中苦涩,他原本还指望回鹘与西夏有援兵过来,然而草原人打入西部邻国,搅动三国风云之事传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及至析津府父皇传来命他自己想办法守住西京,南面无法支援他兵马的旨意,让他彻底心凉下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西京道或许还有北面关外之地,兵马也有一些,然而这边的形势比其余的地方要复杂,那些兵马只服兀颜光,他这西京留守根本调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军的接近,若不是府内有自己生母赵昭荣在,他真不知能做出什么来。
如今长时间过去,该传过来的战报也传了过来,南京道三分之一的土地落入齐国之手,眼看就是覆灭之局。
过不一会儿,有脚步声音从后方传来,耶律习泥烈麻木的转头看去,是家中的侍卫过来:“晋王殿下,昭容请您回去一趟。”
“……母妃找俺?”愁苦的眼神儿动了一下,耶律习泥烈似乎大梦方醒,吩咐后面守将萧道宁:“在这里守着,一旦齐贼攻过来就通知俺。”
守将恭敬应下。
耶律习泥烈带着身旁的亲卫下去城楼,上了战马一路飞驰回府,如今府中的下人奴仆少了很多,都被这位晋王送入民夫营中搬运守城物资,好在他之前为怕母亲受累找了些侍女,饶是如此,偌大的晋王府也看起来有些冷清。
脚步紧急的走过青砖铺就的地面,这位耶律延禧的四皇子一路走至府中后面的佛堂,赵昭容自从来到西京住入儿子的府中,一直没有在外抛头露面,整日的在这佛堂念经祈祷。
清脆的木鱼声响传入耳中,有呢喃的念经声响。
耶律习泥烈轻轻推开佛堂大门,檀香的味道入鼻,看着跪在蒲团上面的身影:“母妃,您找俺?”
呢喃的念经声没有停,做儿子的知道她是要念完才会停下,只能忍住心中的焦躁等着。
哒——
木鱼敲下最后一声,赵昭容放下手中的佛珠站起来,转身看看儿子:“佛堂清净之地,出去说吧。”
耶律习泥烈连忙转身开门,等看着母亲从身前走过,方才关上房门,跟在赵昭容身后走着。
凉爽的秋风吹过,有树叶随着飘落下来。
赵昭容抬头看看前方的树木:“齐国的兵马是不是快要到了?”
“是,今日刚到。”耶律习泥烈在后面低着头:“站在城头就能看着他们在远处,斥候回报,齐贼正在扎营。”
“可有信心能胜?”赵昭容伸手拨开树枝,微微侧头。
“……没有。”做儿子的苦笑,随即快速开口:“不过母妃放心,孩儿一定想法子将您送出城,躲开那些野蛮人。”
“出城又能去哪?”赵昭容摇摇头,站定脚步,抬头看着有些泛黄的绿叶:“不过又是被追捕的命运罢了。”
耶律习泥烈向前一步张张口,随后低下头:“……是孩儿无能。”
“不怪你。”淡淡的女音传过来,赵昭容转身望着自己儿子:“真要怪,你父皇才是该被责备的那个。”
“母妃……”
耶律习泥烈神色复杂,叫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一叹:“您还是收拾一下吧,趁现在齐军未来送您出去,孩儿不想你再次受辱。”
赵昭容愣一下,伸手摸摸儿子光溜溜的脑袋,笑一下:“那些屈辱不算什么,况且齐国皇帝也不是欺侮妇人之辈……”
停了一下:“事不可为就降吧,母妃或有办法保全你我母子的性命。”
耶律习泥烈眉头一挑,迟疑一下才开口:“……答里孛?”
赵昭容轻轻点头:“好歹共患难过一段时日,有些情分,她应当会面保住你我母子。”
顿一下:“只是今后怕是要活在他人目光之下了。”
“……俺,俺想想。”耶律习泥烈说了一句,面上带着思索之色。
赵昭容见状也劝,神色淡然开口:“无论你选择何路,母妃都陪着你。”
做儿子的站在原地一会儿,重重一点头。
赵昭容见他现下拿不出主意,转过身,莲步移动:“你先去城头吧,我去佛堂念经祈福。”
耶律习泥烈答应一声,随后转向外面走去。
城外的情势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远远的看着军营开始耸立而起,有斥候在城下原野上往来厮杀,身穿黑色戎装的骑兵渐渐占据优势,让城头的人心慌不已。
时间已至下午。
大同府的气氛更加的凝重,往来的军将都沉着一张脸,守在城墙上的萧道宁只觉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不时看向稍远处的晋王殿下,嘴唇蠕动数次都没能发出声响。
阳光正炽,秋风吹过,代表辽国的旗帜晃动一下,耶律习泥烈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眼神却是没了焦点,茫茫然不知看向何处。
一道细细的烟尘升起,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跑过来,城头的人慌乱一瞬,将不知想着什么的四皇子惊醒过来。
下方,一百余穿着黑色甲胄的骑兵正在快速接近,前方当先一将骑着银色拳花马,身穿银甲,披着白色披风上绣三个凤凰。
有些眼熟……
耶律习泥烈眯着眼睛,脑中快速思考着,随后眼睛慢慢睁大,往前一步扒住墙垛向下仔细观望半晌:“阿——里——奇!”
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位晋王抓着墙垛的手暴起青筋。
“这厮……降敌了?!”ru2029
u2029娘嘞,最近大概没休息好,脑子感觉一跳一跳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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