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鼠 作品
第1104章 等待
析津府皇宫。
天色阴沉沉的,风拂过殿宇,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吹在人的脸上。
紫宸殿点燃了灯火,身着黑色龙袍,龙行虎步的身形走入长案后面坐下,身后数名齐国的文臣武将陆续进来,依次落座,面色上带着轻松喜悦。
太监拨弄一下烛火,让房间内更加光明些许。
“……与辽国的战事历经多年,也该着结束了。”吕布看着送热饮进来的太监宫娥,虎目扫过众人面孔:“不过这之前,咱们先把这些地盘定下新名。”
大手指向挂起来的堪舆图:“恢复幽州之地吧,北面多出来地方全数划作北疆都护府,南京道诸郡县恢复为冀州,西京道那边就是并州。”
顿了一下:“此事尽快昭告天下,让吏部尽快派去官员前去任职,另外各州下面的郡县也要尽快确定。”
“喏。”张琳、乔冽、等人轻轻点头。
吕布舒展一下筋骨,看向后方跟进来的几员大将:“接下来就是攻取剩余之地与追袭耶律延禧之事了。”
縻貹、卞祥、孙安几人瞬间挺直了身子,吕布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杜壆、萧海里、史文恭几个骑兵将领,沉思一下尚未开口,坐位上同时站起两道身影。
“陛下,还请允末将追袭耶律延禧!”
异口同声的话语出口,两个站起的身影愣了一下。
众人将目光转去他二人身上,一个因突袭宋军剃了头发的耶律余睹,一个当今女真军队统帅完颜娄室。
前者走出座位,腿一弯跪下:“陛下,耶律延禧老贼污蔑末将谋反,杀俺三族,可怜俺子不过十三尚未成年,此仇不共戴天,还望陛下可怜末将,允末将寻其踪迹,将其擒回。”
完颜娄室亦是外出抱拳躬身:“陛下,俺们女真与辽国亦是上百年之仇,还望陛下给俺们一个机会,定将老贼拿回。”
吕布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眼睛眯了一下,点头:“好,既然你两人愿意追其踪最好不过,如此就回去准备兵马,带好粮草牲畜,明日一早出发。”
两人大喜,耶律余睹更是一个头磕在地上,静默两息,站起转身走出。
李应在后面张了张口,手忍不住抬起又放下,闭上眼没去看他们两个的背影。
杜壆、奚胜、卞祥等将站起身抱拳:“陛下,那剩余城池的攻取还请交给俺们。”
耶律延禧之事他们几个没去争,主要也是知道那两人与其乃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实在兴不起为抢功劳将人报仇机会夺去的心思,是以让也就让了,只是剩下的功劳则不想再错过。
李应在座位上恶狠狠瞪着几人。
“所余不过西京道以北之地,何需朕的所有大将都出马,况且也非是只有西北之事。”吕布笑着挥挥手,看一眼乔冽:“乔尚书说说吧。”
“喏。”乔冽应声站起,几个将领疑惑眼神中,走去堪舆图前,拿起木棍指点一下:“前些时日,平州降将张觉与完颜蝉蠢多次派人南下进入宋国,虽然不知其到底想做什么,然总归不过是些卖国之事,是以接下来各位将军莫要将目光挪开。”
转过身笑了一下:“南边宋人所占城池或许也是要收复的。”
“不能吧……”萧海里独眼眨了眨:“俺承认这厮们在战场上其速若风,然说起两军对战,他们连缺兵少将的析津府都攻不进来,还想要来撩拨俺们?”
李助手捻胡须,闻言看过去,笑眯眯道:“萧将军莫忘了,我梁山‘覆灭’在童贯手中,或许他们朝中的相公们还做着吞并我朝的美梦。”
杜壆、奚胜、王德、韩世忠几个军官出身的人闻言缓缓点头,轻声呢喃:“这倒是甚有可能。”
“不说那尚未发生的事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李应终是忍不住站起来:“陛下,国库如今经过数战也不宽裕,本以为析津府能有些存货,结果他们库存比狗舔过盘子都干净,这要是继续打下去,那或许我军先会因粮草不济而陷入劣势。”
“朕也不会立时发动大战,只不过……”吕布面无表情的摆手,看向堪舆图:“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转目看向李应:“你可认为南边的宋人不会肖想这燕云之地?”
李应立时闭上嘴,他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们儿,无论是在年轻时在江湖中厮混,还是后来建了李家庄与豪绅富户打交道,都不免要聊上几句天下事,这燕云自太祖时期起就是宋人心中一根刺,但凡提及无不扼腕叹息,更别提如今童贯还率军打了下数城,若说宋国朝廷愿意就此罢手,那他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非是朕非要打,是咱们要迎击宋人。”吕布摊摊手,看李应哭丧一张脸,有些好笑:“也不用如此悲观,往好处想,宋军也不是神仙,需要进食,若是开战能夺取其粮草,不也能减轻我等压力?”
李应眨眨眼,强自咧开嘴:“那臣等着军中的好消息。”
吕布笑笑,转头看着其余几人:“如今孙安还在并州处,那就让他在彼处暂住,卞祥休整一番,三日后从檀州北绕滦河,从后面看住平州。”
“再传旨水师,命危昭德、李宝、呼延庆准备入海,等平州一有动作,从海岸而攻。”
“陛下……”下方,韩世忠视线在堪舆图上打转,摸摸下巴:“宋军那边怎办?我军如今都聚集在析津府,就算有平州愿意相投,他们也不会随便动吧?”
吕布点点头,看向李应的目光中带着笑意:“是以各位将军当准备好做出北反的举动了。”
李应的脸上多出两分肉疼的神情。
殿中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闻言顿知其意,杜壆伸手摸下长长的须髯:“那陛下也要动动才行。”
“朕会做出去往大同府的姿态。”吕布向后靠了靠:“此城的防务到时就交给……”
眼神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一直喝酒趴着的人影脸上:“王政,你主持此地之事。”
正趴着的王政顿时坐直,眼珠转了两下方才整个人无奈松垮下来:“臣领命。”
……
潞县以东。
天光黯淡,云层浓厚,锁住天光的照射,偶尔有风吹起,街上的行人皆将头脸缩入御寒的衣物之中,城外更是一片银装素裹,人迹早无的村庄之中升起炊烟。
自脱离宋军以后,李俊、段三娘两拨人就找了个村子住下,无他,南面大多是宋军的地盘,现在他们跑回去大概率会被发现,再次推上战场,还不如窝在北地,或可熬到和平之时,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谁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另一方面,齐国这边地广人稀,经过最后的混乱,更是少了不少劳力,就算有官差跑来他们落脚的村子,也不会说什么,顶多训斥一番,记下他们籍贯信息,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只要能收上来赋税,有人出徭役,相信地方官儿也不会非要争出个一二三不可。
而对于李俊等人来说,在此处落脚又能避避风雪寒冬,总好过凭着双腿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行走,没的找罪受。
穿过村中小路,屋子上方飘着白色的烟气,耳中不时有嬉闹的声音响着,不少面色不善的汉子双手笼在一起,快速从外面跑入屋内,随后笑骂之声响起。
段三娘揉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看下冻得缩头缩脑的段二,空气中有鱼汤鲜香的味道,暗暗骂了一声会享受,随后敲响面前房门。
大门呼地打开,童威看着门外的女人一怔:“三娘子与二兄弟怎地过来了,可是有事?”
段三娘大眼一翻:“没事不能过来?”
“不是,能来能来,请进。”
开门的汉子一闪身,段三娘迈步走进来,段二双手笼在一起跳进来,看着桌上一大盆鱼汤和冒着热气的囊饼:“哟呵,吃的还不错啊。”
“打渔而已,我等强项。”
李俊坐在桌前,看着这女人进来,转头对史全吩咐一句:“给三娘子与段二兄添副碗筷。”,晃动下桌上的酒:“这边地窖中找到的,二位一起喝些?”
段三娘、段二也不客气,上前一屁股坐下,看着酒水一笑:“恁地好,那就多谢李兄了。”
童猛起身给她倒酒,这女人仰头全倒入口中,砸吧一下嘴:“北地的村酿,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段二没说话,直接捞起一勺子热鱼汤,吹吹喝下去,“哈——”一声打个寒战,一脸的熨帖样。
李俊笑笑没说话,只是举起酒碗同她二人喝着,不过三五碗下肚,这妇人看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开口:“李兄就不问问我来是做什么的?”
“三娘子想说,自然会说。”李俊吐出嚼碎的鱼头骨,喝一口酒:“我非是心急之人,等的了。”
段二看眼段三娘,没吭气儿,如今他们段家是这娘们儿说的算,就算是他这做兄长的也要闭嘴听着。
段三娘撇撇嘴:“你这性子就是不爽利。”,将酒碗放在桌上,歪头看着他:“李兄接下来准备去往何方?可是要离开这北地?”
李俊没有吭气儿,慢条斯理的将盆中的鱼肉捞起,放入嘴中,滚烫的汤水让他斯哈几声:“三娘子接下来准备如何?要留在这北地?”
外面狗叫声响传来,段三娘皱皱眉头,有些烦躁:“李兄恁地不爽快,我是真心想要请教你接下来的打算。”,顿了一下,看看李俊:“我若是知道该如何办,也就不来叨扰你了。”
李俊拿着酒碗看看他,又扫一眼桌边的几个兄弟,半晌点头:“三娘子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如今局势并不明朗,是以也没打算好到底要往何方走。”
看着童猛起身过来给他倒酒,放下酒碗,搓搓下巴处的胡须:“只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南面暂时咱们是回不去了。”,拿起被倒满的酒水又喝一口:“三娘子要是有什么想法,或可说一下,你我两家一同进退就是。”
段三娘皱着眉头,粗壮的手指抓着馕饼撕扯开丢入嘴里,咀嚼半晌咽下去才开口:“齐国轻车将军潘忠、建忠将军柳元两个曾与我兄长厮混过一段时间,只是彼此交情并不是很深,但求个安身之所当是无碍。”
继而看着李俊:“俊哥儿,我这可是将老底儿都掀开给你看了,那吕布当年可是去过你们江州,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桌前吃东西的几人停了一下,看看互相对视的两人,又将头低下去,伸出筷子夹着吃的东西,只是吃饭的声响小了许多。
李俊打量着横眉看着自己的大虫窝,半晌一笑:“三娘子到是爽快人。”,沉吟一下:“齐国水师张横、张顺两兄弟是我等旧相识。”
段三娘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顿时起身:“那等什么?咱们有这许多门路,前去投人就是。”
“三娘子稍安勿躁。”李俊苦笑挥手:“你可知你那两个友人在何处?”
那边的笑脸顿时一僵,李俊轻叹一声:“你这地上的两个尚且不知其所在,我那两个在水中游的哪里能找着痕迹。”
段三娘嘭的一声坐下,屁股下的藤椅发出吱嘎声音:“那总不能就这般等着吧?不如去析津府找找看?说不定能得个信儿。”
李俊苦笑:“哪里这般容易,那边刚结束战事,你我一头撞进去,再被当作细作给捉了,届时一顿皮肉苦或是逃不了的。”
“那你说怎办?”
“先等等。”李俊重新拿起酒碗对着段三娘:“你我两家这般多弟兄在这,总归是饿不死,想来过段时日应会平静下来,到时候咱们再寻过去也好过现在莽撞行事不是?”
段三娘沉思半晌,一抬手将酒碗端起。
咯——
酒碗轻碰。
“行,再等些日子就是。”
这次,两人齐齐仰头饮下,大抵是彼此交了些底儿,两边热切了几分,招呼喝酒吃鱼之声不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