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鼠 作品

第1102章 爹,降了吧

 
黑鸦鸦的队伍从街上走过,甲胄与刀兵轻声碰撞,黑底红边金龙旗的大纛飘扬,在前面的“吕”字大旗迎风舒卷一下,脚步声停了下来。

吕布一身金甲,外罩黑色兽毛大氅,看一眼眼前的朱红府门,又看看跟上来的文武,止住要进去通传的武卫士卒,片腿下了战马,站在原地兴致勃勃看着眼前的门庭:“走吧,进去看看旧相识。”,迈步向王府里面走去。

身后一众文武轻笑出声,乔冽向着后面示意一下,石秀心领神会连忙推着邓飞的木轮车跟上。

浩浩荡荡的身影在后面迈步入府。

此时城中动乱的声音已经减少很多,这座府邸也被耶律余睹的兵马控制住,把守前院的丑和尚看着进来的吕布连忙上前行礼:“末将丑和尚见过陛下,将军在屋内看押人犯,未能及时牵来迎驾还请见谅,末将这就派人去屋内通知将军过来。”

“不用。”吕布挥手打断,魁梧高大的身躯从一众行礼的身影前走过:“朕自己进去就是。”

“喏。”

满园士卒恭敬低头看着一众朝中文武要员威严走过。

王府占地颇大,往里走了一段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吵闹,再行没多久,阵阵人声从前方的屋舍中传出。

“夫人别打了,本王也是要脸之人,等下那吕贼……”

啪——

“你该怎么称呼?想好了在说!”

“啊!嘶……吕……不是,若是齐皇那前来,看着为夫一脸红肿算是怎么个事?”

“你丢脸好过咱们一家子丢命!刚给你拿出堵嘴的布就乱说,一会儿你要是敢随意开口,看老娘会不会撕烂你的嘴。”

“哎!你个不讲理的婆娘,当着外人和儿子的面你怎可这般说俺!”

“德重兄,你可以当俺不在。”

“爹,俺们什么也没听见。”x4
“好哇!你现在竟然说我不讲理,老娘费心思要这一家都活着,现在还敢吼我了!”

“哦哦——啊——松手,快松手,你当为夫不敢动手是吧!”

“爹,别说你被绑着,就说平日你跪大厅的样子俺们也都见着过,你什么时候敢动手的?”

“你个小崽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死人!”

“你还敢吼四郎!”

“噢噢噢——”

沙沙……

脚步停下,吕布听着传入耳中的话面皮扭动起来,嘴唇紧抿,眼角微弯,半响实在没忍住,一捂嘴“噗——”发出一声响。

乔冽、邓飞两个低着头,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去后脑勺,坐木轮椅的那个干脆拿盖腿的毛毡捂着嘴,嘿嘿的笑声沉闷传出。

周边一众文武也是捂嘴的捂嘴,憋笑的憋笑,一个个没了进来时肃穆的样子。

吕布吸一口凉气,咬咬牙,将心中发笑的感觉强行压下去,向着侧后肩膀一耸一耸的余呈看了一眼。

余呈深呼吸两下,白气从嘴里重重吐出,“吭哧——”鼻子中喷出一个声,连忙握拳狠狠砸了大腿一下,提高音量:“陛下到——”

屋舍中的声音顿时降了下来,隐约听见一声“别压俺!”。

吕布伸手揉揉脸让自己面上的肌肉松弛下来,迈步带着众人走了进去,门口快步迎出来一道身影,抱拳作揖。

“末将耶律余睹见过陛下。”

吕布看他一眼,伸手挥一下:“起来吧,无须多礼。”,带有金线的战靴踩在地面上。

视线转动,厅堂内,男男女女跪了六道身影,只是其中年老的那个肩膀上搭了四只手。

“罪妇萧氏女叩见齐皇陛下。”

妇人的声音平缓的响起,耶律四子同着身后跪着的几名女子幼童也在叩首,只中间被绳索绑着的耶律得重挺着腰杆儿。

吕布看了看他的脸,眼中带上笑意,调笑一声:“耶律德重,脸何红也?”

“哼——”耶律得重微微别过脸,他两边面上一片通红,明显能看出指印的形状,只是嘴硬开口:“老子热!”

一众齐国文武眼睛都弯了起来,耶律余睹将身子转去背面,身体抖动不断。

呼——

大氅掀动一下,吕布坐了下来,看着下方跪着的十多个身影,“也算是故人,都起来吧。”说了一声,看着耶律得重身边跪着的四个身影:“一晃这般多年,连你们也有了后人了。”

右侧,耶律宗霖站起,刚一挺胸脯,旁边一只胳膊揽住他脖子,一把捂住他嘴,最左端的耶律宗云低一下头,开口:“未曾想陛下还记得俺们。”

“呜呜呜……”

吕布看着被捂着嘴的耶律宗霖挑一下眉,又望一眼低头做恭敬状的耶律宗云,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和眼前这家人说话。

“莫吵闹,成何体统!”

萧夫人扶起耶律得重,转头呵斥一声儿子。

“这厮嘴臭……”堵着自己兄弟嘴的耶律宗电讪讪笑着松手:“罪臣无状,陛下见谅。”

耶律宗霖转头吐出几口唾沫:“呸呸呸,你才臭!”

萧夫人瞪他一眼,这老四连忙双手捂嘴后退一步。

吕布张张口,又闭上,半晌笑了一下:“朕见过被俘求饶的、求死的、骂不绝口的,似你等这般的……”,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挺少见的。”

耶律得重闻听恶狠狠的瞪了几个儿子一眼,耶律宗云、宗电、宗雷三人有些羞赧的低头,倒是宗霖将身子一挺:“陛下谬赞。”

谁称赞你了?!

吕布没忍住打量了耶律宗霖一眼,一旁的耶律得重与萧夫人也尴尬的笑笑低下了头。

“呵呵,你们这般倒是让朕不想杀了。”吕布嘴角带着笑意就没下去,站起身:“也罢,这段时日死的人也够多了,留你们下来也算件乐事。”

“呃……”耶律德重猛地抬头,一脸愤慨的张嘴想要说什么,旁边萧夫人一脚踩在他脚面。

“嗯——”

本来带着怒意的面色陡然变的痛苦,攥紧拳头,身子歪向一边,萧夫人脚底用力碾了两下,笑吟吟看着吕布:“多谢陛下宽宥。”
吕布自是看见她的小动作,有些同情的看了下脸憋得发紫的耶律得重一眼,想了想,随后说一句:“这王府让出来吧。”

萧夫人闻言没有伤感憋屈的感觉,反是松了口气:“是。”

吕布点点头,转身要走,就听后方一声:“陛下且慢。”

准备走出的身影停下,转过头。

入眼就是耶律宗电拉之不及的手,他旁边耶律宗霖陡然跪倒地上,在父兄吃惊眼神下开口:“罪臣感谢陛下饶命之恩,俺们也身无长处,只一身武艺可堪驱使,不知能否如余睹叔一般效力于陛下驾前。”

“逆子!你竟然……呜!”耶律得重忍痛咬牙瞪着耶律宗霖,方说了几个字,萧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胸前的绳子,往下一拉,手一捂,气的男人翻起白眼。

其余三子这时反应过来,连忙也上前跪下:“陛下武功俺们自十余年前就钦羡的很,如今陛下不计前嫌饶恕俺们一家性命,愿为马前卒以报隆恩。”

邓飞在木轮椅上看着,想起前事,一双红色眸子注视着眼前人的面庞,脸上露出感慨神色。

“好。”

吕布笑了下,也没拒绝,只是看一眼眼前众将,寻思一下:“你们先处理眼前之事,十日后朕开朝议,到时你四人何去何从自有定论。”

四人躬下身:“多谢陛下。”

吕布挥下手,带着众人走了出去,一众文武回头看着落在后方的屋舍,耳中听着屋里父子中气十足的叫嚷声。

“逆子,你们这般没骨气,是要气死俺!”

“爹,都这时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是,咱们又不是第一波降的,这时候投降不丢人。”

“爹,降了吧。”

有人轻笑出声,乔冽面上思索一番,走上前两步:“陛下,这家人或是在装疯卖傻,以此活命。”

“不打紧。”吕布面上轻笑,摇下头:“总归是让人心情愉悦,况且这家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转头看一眼乔冽:“今后盯着些就是。”

身后的人点点头。

……

夕阳在天边渐渐化为血色。

齐国留在城外的骑兵四处奔跑,原野上的厮杀声渐渐平静下来,萧海里低头看着卷在毛毡里面的脸庞,弯下腰探出手指。

“呵……”嘴角咧了一下,缕缕白气从口中喷出:“来人,将这死人抬马上去。”

又看看被一群骑兵围在中间,用铁刀、长矛压在要害的女兵,手指一下中间的死尸:“那女人的尸体也带上。”

“喏!”

有士兵应了一声走上前,进去包围将死尸扛出来放在战马上。

萧海里看了下剩下的二百余女兵,大手一挥:“这些女的交给你们了,走,入城。”

战马跑动,轰鸣声带着烟尘升上天空,留下身后高声欢呼的身影。

不多久,皇帝耶律淳病逝的消息在城内传动,一同流传的,还有皇妃萧贤普女战死沙场的传言。

齐,建武四年冬季,大雪来临前,五京归一。

……

瑞雪兆丰年。

飘飘扬扬从空中落下的雪花在地面堆叠,将发黄的枯草与黑土一起掩盖在下面。

童贯坐在铜鼎前,上好木炭燃烧时候发出的香气传入鼻中,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手中的公文。

大大小小的内侍、侍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蹑手蹑脚的行走在外面,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引来屋内人的怒火,这两日已经杖毙了三个不长眼的蠢货,没人想要成为第四个。

几道身影快速的从外面走入,看着相熟的人眼神朝屋子动了一下,那边单手摆动,回了个为难的神色。

走进来的身影看向领头的那个,那人咬咬牙,一转身走了两步,又咬着牙走回来,上前抱拳,洪声开口:“媪相,末将党世英奉官家之命前来,还请开门一见。”

寒风卷着雪花落在他脸上,这禁军将领一动不敢动,半晌听着里面一声:“……进来”

党世英呼出一口气,让从人都留在外面,自己开门进去,温暖的气息传来,让他打一个哆嗦,不敢去看屋内坐着的太监,上前抱拳:“媪相,河北路多地反叛,官家下旨请您平叛。”

“平判?不是下……”童贯面上神色一愣,下意识说了几个字闭嘴。

党世英头都不敢抬,只是将文书呈献给他:“是,河北两路刁民众多,不纳税款支持北伐,反是聚众造反。”,顿一下:“其中以贼首田虎、高托山为最。”

童贯缓缓站起身,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摸着短须在屋中走动两步,神色莫名的看着他:“除此以外……官家还说了什么?可有旨意给洒家?”

“只说让媪相尽快夺回燕云,其余……”党世英看他一眼,快速说着:“并未有其余话语。”

“哦……”童贯沉吟一声,心中顿时有数,自己之前下了封口令,又让人通知朝内的党朋,前番战败之事新过不久,八成还能瞒得住,只是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纰漏,还是要尽快解决才行。

“洒家知晓了。”童贯脸上露出笑容,只觉这几日的忧虑一扫而空,摆手赶人:“行了,你先下去吧。”

党世英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党世雄见着自家大哥走出连忙上前,被拉着走去僻静处:“行了,快些找个地儿歇息,等媪相出兵咱们回汴梁复命就是。”

党世雄看看四周,犹豫着凑近他:“大哥,媪相新败,这事儿……”

“什么事儿?媪相什么时候败了?”党世英面色不改的看着兄弟:“没凭没据的事情莫要瞎说。”

党世雄顿时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大哥说的是。”

“好了,咱们先去找地方落脚。”党世英吐出一口气:“顺便告诉其余人,都把嘴闭紧一些,要是被老子听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小心他们脑袋。”

几个人连连点头,连忙跟着他就走。

屋内,童贯眯着眼睛走去烛火边,就着光亮看着公文上所书写的内容,一拍桌子:“来人,给洒家将刘延庆叫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