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此时仍在离大安阁不远的地方和海龙羽聊天。海龙羽时不时就把话题转到他和马兮彤的事上,道一总是支支吾吾。海龙羽看在眼里,咯咯直乐,又不时埋怨道一还没有和马兮彤成亲。
道一则拼命把话题往诸王大会上引。海龙羽说肯定是晋王继位,因为东路诸王都支持他。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间,大安阁方向响起了钟声。道一抬头看去,只见大安阁顶上亮出了一面旗号。
海龙羽惊讶地叫道:“是三皇孙!他当上皇帝了!”
道一眼睛瞪圆,心想太好了,至少赛羊当不成宰相了。
片刻之后,周围传来隆隆的欢呼声,啊,是上都城内外的人在欢呼。道一长长舒了口气,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接着,大安阁前忽然有了骚动。只见几个甲士抬着一个人出来,守在远处的各路王爷驸马的随从纷纷朝那里涌去。护卫大安阁的甲士拼命阻拦。
道一和海龙羽挤过去使劲张望。几个甲士抬着人越走越近,那人显然已经死了。等道一看清,顿时惊讶不已,那不是翁吉昂将军么?刚才大安阁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各路王爷的随从交头接耳,很快便有消息传出,三皇孙得承大位后,翁吉昂突然发病而亡。道一不由暗自唏嘘。
他见海龙羽没什么反应,一问才知道,海龙羽从没听到过翁吉昂的名字。道一连忙告诉她,翁吉昂就是广宁王的父亲。海龙羽大惊,急忙招呼几个随从迎上去。道一看着他们走远了。
各路随从依旧守在大安阁周围,等着各家主子出来。又过了一些时候,终于有王爷出来。原来,三皇孙已经升上宝座,各路亲贵大臣已行礼完毕,可以暂时先回去,等晚上宫城里大摆宴席时再来。
广宁王和王妃的身影也很快出现。立即有人领着二人朝海龙羽消失的方向走了。
东路诸王陆续出现,接着是驸马等亲贵带着各自的随从走了。大安阁周围逐渐冷清下来。最后连晋王也出来了。
道一忽然想到,三皇孙当了皇帝,不知在大安阁中会待多久。他看看同来的几个宿卫士,个个都像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从大安阁里又走出一人,是张九思。道一大喜,立即迎了上去。张九思也满脸喜色地朝他走来。
“皇上要见你。”张九思说。
道一只好跟着他朝大安阁走。张九思边走边说:“皇上刚升龙座,便开始大封功臣。伯颜晋封太师,月儿鲁遥授太尉,脱脱当上宿卫长,少侠护驾有功,皇上也一定会有重赏。”
道一嘴巴一张,他可不要什么封赏,他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么,大人得了什么封赏?”道一问。
张九思脸上微笑。“蒙皇上隆恩,我已官升一级,是中书右臣了。”
道一连忙道喜。很快,张九思领着他从一扇侧门进入大安阁。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像是休息的地方。三皇孙满脸堆笑地坐在里面,身旁站着脱脱。张九思领着道一跪下行礼。
三皇孙让两人起身,然后对道一说:“你送玉玺和护驾有功,朕要好好赏你。你想要做什么官?”
道一脸上发窘,连忙说自己没有半点学识,不能当官,以免误了百姓。三皇孙见他态度诚恳,又问他是否要赏钱。道一也拒绝了。
三皇孙说:“你和张右臣送来的玉玺这回派上了大用。没有此物,朕绝不能顺利继位。此乃天命,朕一定要牢牢握紧此物,哈哈!张右臣还告诉朕,你在送玺途中如何英勇,因此朕一定要赏你。”
道一听得心里一沉,原来玉玺真的派上了用处,新皇如此看重,恐怕自己要看一眼也不行。道一不知如何是好。
三皇孙见他久久不答,还是笑眯眯地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想想,等我赏了其他人后再问你。”
道一连忙谢恩,就这样,他一个人离开宫城,回到住处。正遇上柴师叔和萧真人出来。有宿卫引路,两人面有喜色。不用说,他们也是去领赏的。
两人问道一得了什么封赏。道一说了实话,两人也让他好好想想,然后跟着宿卫走了。道一一个人呆在住处,一边想着要什么封赏,一边想着怎么把玉玺弄到手。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宿卫上门,道一知道是该去见皇上了。他已打定主意,就要点钱算了。于是,他跟着宿卫再次进入宫城。
这回却不是去大安阁,而是来到一座偏殿,在那里又见到了新皇。这次,三皇孙身边除了脱脱,还有几个宿卫士。道一行完礼,抬头一看,忽然发觉三皇孙脸色有点阴沉。
不等他多想,三皇孙已开口道:“你从前是全真道士,还是现掌教张志仙的徒弟,对不对?”
道一心里一惊,怎么问起了这个?他连忙说是。
三皇孙又道:“你不要坐官,也不要赏钱。朕明白了,你是一心向道。因此朕让你一步登天,接替你师父成为全真掌教,你看怎样?”
道一大惊,连忙说不行,然后急中生智道:“皇上若一定要赏我,我请求皇上准许全真教重开蘸祷。自十多年前禁蘸以来,教中弟子苦不堪言。肯请皇上开恩。”
三皇孙点点头。“这回全真道与太一道都护驾有功,准许重开科仪。不过,你还是必须答应接掌全真掌教一职。”
道一连连摆手。“草民在教中时一向顽劣不堪,修为浅薄,又已退教多年,万万不堪此重任。望皇上......“
三皇孙把手一抬。”那朕只好将你师父送入大牢了。“
道一更是震惊,问师父犯了何罪。
三皇孙道:”你师父收你为徒前私自前往南方,帮助故宋对抗国朝,可有此事?“
道一的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草民......对师父从前的事一无所知。“
三皇孙哼了一声。”那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三皇孙亮出一张纸,一下子扔到道一面前。
道一捡起一看,手差点开始发抖。这是一封信,写得仓促潦草,里面说要一个叫道贵的徒弟接掌教主之位,并要他去向送信的一个叫道一的人询问关于五龙潭的事。
道一的心怦怦直跳。他已明白,这就是清微黄教主让他去给五龙观张道贵的信,后来落入柴师叔手里。柴师叔因此从海龙帮借来海人,在五龙潭打捞,想用捞出的龙简逼师父让出掌教之位。
龙简虽然已经没了,信却还在。虽然信中说的不明不白,但柴师叔是知道师父从前的事的。有了这封信为佐证,他完全可以添油加醋。
道一心中火起,一边脑筋急转。“师父曾告诉我,他从前在武当山与当地几位道士投下一枚祈福金简,祈求上天保佑五龙重回武当山,重建五龙宫。仅此而已。”
三皇孙又哼了一声。“你师叔却说,那龙简上是要长生天保佑故宋打败我爷爷!“
道一连连摇头。”师父一向忠于朝廷,绝不会如此行事。我师叔与他一向有怨,一直为争掌教之位诬陷我师父,请圣上明察。“
三皇孙听了,脸色稍缓。“张右臣也对朕说,你师叔在护送玉玺途中有二心,而且胆小怕事。虽然这样,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道一连忙叩头。”我师父已掌教多年,道法高深,在教中无人可及,若贸然令他让位,恐怕会生出事端。请皇上千万三思。”
这时,脱脱进言道:“他说的有理,不如让张真人暂且留位,严加监视,待时机成熟再......”
三皇孙啊了一声,一边又看向道一。“对,等过两年,你再接替你师父为掌教。好,此事就这样决定。”
道一目瞪口呆。自己怎么能再当全真道士,那马家小姐怎么办?没等他再推辞,三皇孙已挥手让他退下。道一懵懵懂懂谢了恩,起身要走。三皇孙又把他叫住了。
“嗯,信中说你叫道一,你究竟姓什么,朕有点不清楚。”
道一浑身一怔。“草民姓......苗,草头苗。”
脱脱在一旁皱了皱眉,但没说话。道一慌忙退出殿外,然后拔腿往回走。没走几步,有人追了上来。道一回头一看,有些惊讶。来的是福建平章切里。原来他也来参加诸王大会了。
切里问他是不是和张九思一起来的。道一点头说是。切里连连感慨,说诸王大会上,张九思送来的传国玉玺派了大用处。道一一定是来领赏的。
道一也没有否认。切里问赏了什么。道一犹豫地说了,然后反问切里是跟谁来的。
切里面带喜色地说:“我随太子妃来,皇上登基后,升我当了江南刑台御史。”
道一连忙向他道喜。“大人在诸王大会上一定立了功。”
切里谦虚道:“我算不得什么,论会上立功最多者,除了伯颜太师外,就属阔里吉思驸马了。开头几位王爷都支持晋王上位。只有他拼命为三殿下说话。如今三殿下当了皇帝,立即就晋封他为高唐王。他终于得到其父的封号了。”
道一询问之下,才明白怎么回事。两人边说边朝宫城外走。话题又回到了道一受的封赏上面。切里让道一说了和张九思护送玉玺的经过。道一只好讲了。
切里听后赞道:“少侠不顾夫人重病缠身,万里迢迢前往漠北,实在是忠心可嘉,难怪皇上许你接掌全真掌教之位......啊,全真教不可娶妻,你若当了掌教,那夫人?”
道一听得脸上发愣。“你知道她重病缠身?”
切里道:“当然。我来京城的路上,遇见少侠时,便说好要登门拜访。你那时说要住在如归阁。
唉,我进京后,一直为先皇的病情操心,先皇驾崩很久后才有空去如归阁打听,你们却已不住在那里。幸好如归阁主人告诉我你的新住址。我立即登门拜访,不料却得知少侠一直未归,而夫人卧床不起......”
“慢着慢着。”道一连忙打住,”你究竟什么时候去拜访的?“
切里想了想说:“也就是半个月前吧。”
道一掐指一算,心里顿时咚咚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