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的阴谋、加利特的串通、体制设计的漏洞,甚至包括艾萨克自己的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反被预判。
太多的负面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导致了眼下的天火焚城而无处可逃。
望着头顶之上坠下的天火,听着身边同行人等四散奔逃的凄厉惨叫。
只是呆愣楞杵在原地的艾萨克并非不想逃,只是单纯的明白“逃”这个行为放眼下来说,既显得垂死挣扎又过于滑稽小丑,更加没有意义。
“一切到此为止了吗?”
心有不甘的艾萨克不肯接受就这样草草结束的最终结果,却也无可奈何根本没有其它什么办法。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是不是自己对斯蒂文太操之过急了?
这个下贱粗鄙的武夫怎么就敢违背“基于规则的秩序”干出这种事来的?看家护院的狗现在反倒咬死主人啦?
在肉眼可见的生命中最后时刻,实在不想死得稀里糊涂的艾萨克,甚至甘愿用这宝贵的最后一点时间去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期望至少能收获精神层面的满足,或者说不留遗憾。
只可惜,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对艾萨克已经固化僵硬的思维逻辑来说,又实在太过复杂。
头顶之上已然如流星般呼啸落下的弹头,更不会给他留更多的思考时间。
“呵——是你赢了,斯蒂文,咱们地狱里见。”
轰隆——
最后的自嘲呢喃声瞬间淹没于爆炸火海,上千度的爆心点温度直接将走不动道的艾萨克原地气化蒸发,不留一丝一毫挣扎过的痕迹。
滔天的烈焰如决堤洪水一般四散奔涌,随行人员里无论是文职人员也好、“影骑兵”特种部队也罢,在人类迄今为止最具威力的常规陆战兵器打击下,最终的下场都只能是无一例外的化作灰烬、随风而去。
“该死的!为什么没有警报!?怎么一点预警信息都没收到!?这些导弹到底是从哪儿飞来的?”
“太多了!到处都是!驻训场——整个驻训场在翻腾,该死!”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离开这儿!伙计们!快撤!!!”
被突如其来的弹道导弹打击吓破胆,一点防备都没有以至于被搞得当场乱作一团的,那可不止是艾萨克带领的总部调查团。
作为被斯蒂文钦定的“献祭牺牲品”,未来科技非洲分部下辖的直属武装力量,这些统归于斯蒂文指挥的北约系合成化部队。
眼下同样成为了挨炸的对象,正在爆炎火海之中苦苦挣扎。
阵脚大乱的驻训场指挥部里,还留有常设于此的驻训场指挥机关,一位肩扛二星中校衔的指挥官不顾周围部下的拉扯劝离,依然在试图竭尽所能地去掌控局面。
“你们撤吧!全员撤离!红色警报!”
“不要管我,把我留在这儿!驻训场里到处都是混乱失散的部队,我必须——”
“小心!导弹!!!”
恪尽职守的中校指挥官话音未落,一旁的当班通讯兵已经抬手指向破碎的窗外,冲着仰视的天空方向惊声呐喊。
咻——
轰隆——
不知是纯粹的运气使然还是精确斩首所致。
高速呼啸而来的600公斤级弹头不偏不倚,直击命中了这栋使用高强度军标混凝土加固过的三层建筑物,顺着三楼的窗口直接一发入魂地灌入其中。
建筑外墙与主体结构使用高强度军标混凝土,在原基础上进行二次施工加固当然是有好处的,比如一枚155榴弹轰在墙上只能炸出一个比人头稍大一圈的浅坑。
但也正是这一般情况下的增强防护优势,眼下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催魂亡命符。
太过坚固的建筑主体结构与外墙,即便是遭遇到600公斤级弹头的直击轰入、内部爆破,也只不过是摧毁了部分楼层结构与房间隔段,还远没到一击就能把整栋楼轰塌的程度,现代建筑与材料学的强度确实是不能小瞧。
但如此一来,主体结构保持完好的指挥楼,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爆裂高压锅”。
建筑内奔涌的化学能爆破洪流无法快速向外释放,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内部超压迅速遍及了每一个角落,几乎是与爆速扩散相一致的瞬间无死角覆盖。
恐怖的超压冲击甚至直接从三楼贯通到了地下室内,可见600公斤级高爆弹头的威力之强。
硬要做个形容的话,这大概和没有泄压阀的坦克弹药与油料殉爆差不太多,本质上和苏俄系锅盖头坦克“宰人航天”飞炮塔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内部巨量的超压冲击瞬间爆发。
只不过这坚固似超级乌龟壳的指挥楼可没有炮塔可飞,全部的爆破洪流只能在内部彻底消化完毕才算完。
如此一来,甭管是那位坚守岗位,誓要留在指挥位恪尽职守的中校指挥官。
还是那些已经得到了第一等级的红色警报撤离令,正欲撤走却压根没来得及的文职与警卫人员等,尽皆倒在了这飞来横祸中无一幸免。
不是被爆炸烈焰瞬间挫骨扬灰,连点渣都不剩下;就是被超压冲击压碎了肉体乃至心灵,成为一具七窍流血、倒毙在地的瘫软尸体。
“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俄国人发起非洲总攻了吗!?”
“别扯那些废话!关上舱门进来,赶紧溜!”
“驾驶员发车,带我们离开这儿!老子当雇佣兵可不是为了吃他妈大导弹的!”
就设在驻训场内的指挥楼被一发入魂、瞬间摧毁,然而那些还挣扎于导弹轰炸中的未来科技部队,却压根顾不了这些、只能抓紧逃命。
不久前还在射击阵位上进行日常战备演训的艾布拉姆斯坦克排,此刻已经在车组成员们大呼小嚷的尖叫声中,开足1500匹马力燃气轮机全速狂奔跑路。
没见过漫天导弹雨落下的寻常人等,大抵是很难体验到这些艾布拉姆斯坦克兵此刻有多么恐惧。
饶是在车长的命令下关上了顶盖、回到炮塔内,通过眼前周视镜依然能看清外面那漫天火雨场景的装填手,也仍是心惊肉跳地颤音不已。
“怎么会有这么多导弹?我们不是有预警系统吗?预警呢,预警在哪里!?”
“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你这个尼格!再嚷嚷我就像吐口香糖一样把你这装弹机扔车外面去!”
临危不乱的本事看起来是没有,破口大骂的能耐倒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本就神经紧绷的白人车长,是压根忍不了这黑人装填手的继续嚷嚷一点,叫骂声话音未落便再一次急躁地开口催促。“快!再快点!驾驶员你是在摇婴儿车吗!?怎么他妈的还这么慢!?”
“草!草!!法克!!!别他妈喊了,已经是最快,最快了!油门已经到底了!!!”
设计上不与炮塔战斗室直接连通,被物理隔离开来。
位于车体前端驾驶室,属于“单人单间豪华包房”性质的驾驶员面对车长的叫骂催促,只能报以同样的骂娘回应。
就在这时,一直隐忍不发的炮手大概也是绷不住了,一把扯过麦克风便加入了这场“车组大战”。
“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安静!我脑袋快爆炸了,非要这样吗!?都冷静点好不好!?”
一时间,整个车组无线电信道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本身就不怎么抗压、意志力不甚顽强的车长,领上三个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甚至还要来得更差的车组成员,能闹成眼下这般光景只能说是再正常不过。
但,有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寻苦命人”。
本就慌张叫嚷中的车组还没来得及平息安静,燃气轮机动力输出已提升至最大的艾布拉姆斯,也尚未来得及逃出轰炸区,一发象征着厄运临头的600公斤级弹头便已呼啸而下。
只是这一次,却并非方才第一轮轰炸波次中的高爆弹头,而是还没落地便已在半空中提前炸响解体的集束子母弹。
叮叮咣咣——
噼里啪啦——
炮塔顶部装甲勉勉强强顶住了这一轮攻击,专门用于杀伤人员与无防护轻装甲车辆的集束弹头钢球,对付皮糙肉厚的70吨级主战坦克,到底还是吃力了些,难以对乘员舱要害部位造成有效击穿。
没等脑袋里满是密集撞击声回荡的车长反应过来、说些什么,凭驾驶手感的反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驾驶员,立刻在无线电中大声呼叫。
“驾驶系统失灵,我们失去动力了!”
“失去动力!?”
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一哆嗦的车长立刻扶住耳麦大声追问。
“什么叫失去动力!?说人话,怎么回事!?”
“......大概是刚才的攻击导致的,应该是动力舱顶部被击穿了,那儿可没什么装甲防护!”
“......见鬼!”
暗骂一声的车长也是顾不得太多了。
如果真是驾驶员所说这样的话,那继续留在失去动力的坦克内也没什么意义,形同待在“四个好兄弟合葬版”的铁棺材里。
与其搁这儿等死,那还不如现在就出去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虽缺乏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本事,但至少胆量还可以的车长这就一把推开头顶的炮塔舱盖,向外探出身去。
下意识地向车尾方向回头望去,首先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在狂喷白烟中的歇逼动力舱,就好像蒸开锅了的馒头笼屉向外狂喷水蒸气一样。
“......动力舱完了,全员弃车!拿好自卫武器,我们下车离开这儿。”
动力舱被方才的子母弹攻顶覆盖炸成了这副模样,熟悉自己的座驾有多么难以伺候,尤其是那台Agt-1500燃气轮机有多么“公主病”的车长,已经不对其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指望。
继续搁车里留守,待会儿要是着起火来再跑可就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反正这是公司的资产又不是自己家的车,遇上不可抗力突发情况当然还是保命最重要,全员弃车当然就是眼下最合理的选择。
“你听到了,赶紧拿上枪撤!动作快,快走!”
挺够兄弟情谊的炮手招呼着装填手过来,准备从自己这一侧的炮塔舱盖弃车逃生。
结果上半身刚一探出车外,还没来得及手脚并用爬上炮塔,便看到一旁同样是上半身探出车外的车长,正愣在原地。
“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跳车?”
“......你自己看,看啊。”
慌乱中原本还没顾得上的炮手闻言一怔,这就顺着车长的提醒向周遭左右放眼望去。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当场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几近目瞪口呆。
“天——天啊——这简直——”
“......太疯狂了,我做梦都没梦到过这种场景,不敢想象公司部队竟然会有这种惨状。”
车长所言正是炮手话到嘴边,却因震惊而未能说得出口的。
整个驻训场上,目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遍地都是各种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尸体与血肉碎块,还有像己方这辆座驾一样已经被炸碎干废的装备残骸。
说起被导弹轰炸报销掉的坦克,己方这辆座驾的情况还不是最惨,甚至已经算状况较好、起码还死有全尸。
真正“惨不忍睹”的,是距离四五十米开外,那辆就位于爆心点硕大弹坑边上,已经被近距离爆炸冲击掀了个底儿朝天的艾布拉姆斯。
连两条履带都已经被全部炸断、耷拉在地上,几只负重轮更是不知被炸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反正它不在车上。
“那是‘野牛3号’吧,杰佛逊他们的车,里面还会有活人吗?”
听着一旁炮手的颤音发问,瞅着那足够把整辆艾布拉姆斯都搁进去的巨大弹坑。
不想也觉得没必要用谎言来加以心理安慰,兀自摇头的车长只是一边起身弃车、一边冷淡回道。
“那需要第一波冲上奥马哈海滩还能最终活下来的运气,你觉得他们像是有这运气的人吗?”
“......”
不知该做何回答的炮手无言以对,最终也只能是报以和车长相同动作的弃车而出,紧接从炮塔之上一跃而下,落地之时还伴随着口中的呢喃自语。
“我开始后悔接这差事了,这哪里是上头所宣传的‘暴打非洲黑猩猩’,这简直就是我们在被当成生猪宰!”
“这儿,这驻训场!这里就是一整个鲜活且巨大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