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正早就料到斯蒂文这种时候主动提什么交易，那必然不会是啥简单的聚会吃饭，大概率要在当前激烈的内斗博弈中请自己出手帮忙干点啥。
但斯蒂文这一张口就是“做掉总部调查团所有人”，出手就是“满门抄斩”的大杀招，还是令在电话里从杜克汇报中听到这一消息的周正相当咋舌。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正常。
毕竟内斗上升到这种级别，已经不是简单的下台清算那么简单了，而是真正的你死我活。
考麦克上次带领的防务理事会调查团，在非洲分部的辖区内遭遇刺杀全员暴毙一事，最后总得有个下文交待。
如果非洲战事进展顺利，斯蒂文作为“头号开路先锋”能逆转战场颓势，一举为公司博得超额利润，那考麦克遇刺身亡这口黑锅就属于“可以让斯蒂文来背但没必要”。
毕竟总部董事会的老爷们还都指望着斯蒂文给往回挣钱呢，就算这事真和斯蒂文有关联，那也可以“功过相抵概不追究”嘛，还能让考麦克一个已经挂了的董事会成员，把还活着的董事会老爷们的财路给挡着？活人可不能让死人给妨碍着了。
但现在，自认为一再给斯蒂文以机会，而斯蒂文也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只配失败”后，董事会的老爷们终于到了忍无可忍，对斯蒂文的领导能力失去信心的程度。
“老账新账一起算”放在这种时候显然是合适的，道理也很简单——你既然都打算把斯蒂文搞下去了，背“作战不利，领导无能”这一口黑锅是背，背“吃拿卡要，干死钦差”这另一口黑锅也是背。
本着“剩余价值最大化”的基本资本逻辑出发，那你干脆让他斯蒂文把这两口黑锅一块给背上得了，省得再去找下一个背锅侠费时费力。
周正为啥敢说现在的未来科技总部与非洲分部内斗，已经实质性来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那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这两口黑锅叠一块，吃拿卡要几十亿、直接经济损失几百亿、再摞上包括考麦克在内的大几十条人命。
斯蒂文要是想不死全身而退，那只怕是得拿到总统的赦免令才行，上至国会和五角大楼的关系网已经搞不定这种黑锅了。
想明白以上这些，理解了斯蒂文现在为何一出手就是“满门抄斩”的大杀招，就连周正也忍不住暗自感叹。
“顺风吃肉，逆风内斗，这仗还没决出胜负呢就要把带兵打仗的武官拉出去砍了，这跟饭做一半刚闻到味儿就把厨子宰了有什么区别？未来科技总部这帮人是真以为‘粗鄙武夫只配认命不敢反抗’还是怎么着？”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斯蒂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没他们逼迫助攻还真是不太行。呵~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总部这帮鸟人，真是讽刺。”
只能说，未来科技总部这帮老爷们不把武官当人，甚至认为“武官不算人”。
自以为自己与生俱来就有对“粗鄙武夫”生杀予夺的权力，实在是太过美式特色了。
那既然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周正也觉得自己不妨就顺水推舟，给斯蒂文来一次成人之美，但却是有条件的。
“告诉那个柯林斯少校，交易的初步意向是大致没问题的，我们愿意达成此项交易。”
“但有个前提必须做到——打击的坐标不能是总部调查团的下榻酒店，额外的道义成本不涵盖在本次交易的内容当中。”
“我不会为了斯蒂文的利益而背上‘制造巨大恐怖袭击’的黑锅，不可能让酒店里所有的人都葬身在导弹轰炸之下，给总部调查团的狗东西当陪葬。”
“让斯蒂文想想办法，把总部调查团骗出酒店，把狗骗到屠狗场里再杀。”
“具体骗去哪儿、怎么骗，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负责最后一道的执行程序。”
“最近的新闻我没少看，我看堵在下榻酒店楼门外的那帮媒体记者，不是隔三差五就能拍到总部调查团出了酒店四处乱窜吗？那证明他们不是一直窝在酒店里不敢出来，这就是斯蒂文的机会。”
“明着告诉那柯林斯少校，这一点是必须做到的底线，如果做不到那一切免谈。”
“就算不做这次的交易，我也照样能推平未来科技和博纳特这对臭狗屎，现在是他们走投无路、有求于人。既然如此，那就拿出谈判弱势方该有的诚意、态度、还有行动。”
虽然目前的谈判进度还没涉及到打击的细节部分，但正所谓“斯蒂文一撅屁股，周正就知道他要放啥屁”。
那柯林斯少校都明着说“炸平总部调查团下榻的酒店斩草除根”了，这其中暗指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既想干净利落地做掉总部调查团，还想撇清道义成本自己一点都不负担。
把“炸平酒店制造巨大恐怖袭击”的黑锅全都抠给我周某人，来一出“大卫王酒店限时活动复刻”？
那不好意思，我周某是中国人不是锡安人，这里是安德罗集团不是复国主义实体，你斯蒂文既打错算盘也找错人了。
周正要是没能意识到这点真这么干，那可以说，斯蒂文真就成了本次交易中名副其实的最大赢家。
最后的结果就是博纳特被人出卖了高级军事情报还不知情，总部搭进去了第二支调查团死了个精光、伤亡惨重。
周正也因为组织策划“大卫王酒店限时活动复刻”而付出巨大的道义成本，乃至轰动世界成为“国际知名恐怖分子”，吃席得跟朱大帅坐一桌，惹一屁股的麻烦事。
就他斯蒂文是摘得干干净净，屁事没有坐享其成。
出卖博纳特是零成本，做掉总部调查团有周正发声明认领战果而不用他背锅，酒店被炸塌更是斯蒂文可以表演“我赶紧强烈谴责密切关注深表遗憾”的奥斯卡时刻，最后再把“总部调查被迫中断，我安全了哪怕只是暂时的”这最大的胜利果实一摘。
就连周正也不得不承认，斯蒂文这是真把“白嫖学”给玩明白了，属实白嫖界泰斗。
结果就这么一号人精，未来科技总部还是惯性思维地将其当做“粗鄙武夫”看待。
得说总部那帮人，这次能被斯蒂文的阴谋算计给不声不响地装进去，那还真就是输得一点都不冤。
瞧不起已经不死不休的“敌人”大意轻敌，那就活该落得个如此下场。
杜克这边原本也是想提醒一下周正，专门唠唠这事儿的。
现在既然周正自己都想到了，还把接下来怎么做、如何谈交待了个清楚，正好少了一事的杜克旋即答应下来领命照做。
撂下电话这就回头直奔包房内，再次见到了正等的有些急躁的柯林斯少校。“你或许是很忠诚，但你也确实不是负责谈判的最佳人选，我猜斯蒂文也真是情况窘迫没信得过的人可派了，是不是？”
“.......什么？”
堂堂少校被一个上尉当面说三道四，甚至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唱的到底哪一出。
正当焦虑中的柯林斯还没反应过来杜克话中所指是何意时，只见杜克已经缓缓抬起打着绷带的右手，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蛋示意。
“你把你的精神状态都写脸上了，谈判主官在谈判桌上露怯焦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以为你的进门就找茬阴阳怪气，是你的个人兴趣爱好或者一种谈判话术。”
“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应当是一种虚张声势，对不对？”
长期跟在“耍嘴皮子功夫拉满”的周正身边，杜克也耳闻目染地多少学了两招，小小地提升了一下自己的“谈判姿势”。
杜克的合理猜测确实是说中了问题的重点。
斯蒂文之所以派柯林斯来，那可不光是因为柯林斯足够忠诚，是交办这种“越少人知道就越好”的生死攸关大事必备条件。
更加因为在总部调查团的梅开二度清算之下，斯蒂文已经无法在满足“绝对忠诚”的前提下，找到比柯林斯更有谈判能力的人选了。
现在的非洲分部上上下下，都可谓是“人心与形势出了大问题”。
不知是总部调查团有意带节奏，还是某人闲着没事瞎嚼舌头导致的“咱非洲分部马上就要改朝换代啦，新的一二把手领导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空降下来”的流言蜚语，那已经是满天飞的状态。
斯蒂文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敢胡乱用人。
毕竟你也不好说用一个忠诚度不够的人，会不会反手就把自己密谋策划的大事，捅到隔壁街上的总部调查团那边去，真要那样的话斯蒂文可就距离彻底完蛋又近了一步。
但任用柯林斯这样一个“忠诚有余，专业不足”的人来负责带话谈判，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
柯林斯就这两把刷子的谈判水平，连杜克这关都过不去。
要不是周正觉得这事的层级还没到要自己亲自出马的程度，第一次接触就先派杜克过去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便足够，而是真的由周正亲自下场来搞这次谈判的话。
那毫无疑问，柯林斯除了被体无完肤地当场秒杀外，不会有任何其它的结果，这就好比是用鬼子的小豆战车去大战斯拉夫巨大t90m一样扯淡。
意识到自己的面色不对，柯林斯这边还稍显慌乱了一瞬间。
但再怎么说也是能官拜少校的人，虽然把技能点都点在“忠！诚！”上了，但起码还有点升级自带的处事定力和临场应变能力，不是完全白给。
“这不是重点，杜克。我怎么样、是什么状态，与我们的谈判无关，更与交易无关，告诉我结果。”
“嗯~这倒也是。”
眼见柯林斯有意回避尴尬、岔开话题，没心思继续笑话嘲讽对方“就这？”的杜克，也是话锋一转继续。
“老板对交易的初步意向是没问题的，如果你们不耍花招、诚心诚意的话，那我们当然可以交易。”
“但有个前提，把总部调查团那帮人摁在酒店里做掉是不可能的，斯蒂文最好不要想着拿什么‘人在酒店扎堆方便下手，炸不死也能埋压致死’的借口来糊弄傻子。”
“我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以及提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为什么。”
“老板的态度非常明确，不会负担任何交易范围之外的道义成本。而且这事纯属免谈，不要想着可以被列入交易清单。”
“所以，皮球实际上一直在你们这里，没有踢给也不要妄想踢给我们。”
“我们只负责最终的火力投射，至于怎么把总部调查团引到‘没有额外道义成本附加’的打击坐标上，那是你们的事，也不要想着蒙混过关，我们是一定会核验你们提交的最终打击坐标的。”
“如果审核不通过导致交易中的火力投射无法进行，那么一切责任全在你方，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到位以及不讲信誉。”
“......”
听见杜克这话的柯林斯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早在柯林斯此行出发前，知道柯林斯谈判水平有限的斯蒂文，就专门对“为什么直接炸塌酒店而不是以其它方式来进行”做过明确的解释，以方便柯林斯更好地理解谈判内容有所发挥。
按斯蒂文的说法，这可不光是能撇清自己的麻烦，只用最后摘桃子就可以。
更因为这么做能让涉事各方都陷入麻烦混乱之中，能彻底把目前本就够乱的这潭非洲浑水搅得更浑。
让除自己以外的涉事各方都麻烦缠身、自顾不暇，自己则可以置身事外、借机渔利，核心便是要周正也摊上事故意挖坑。
只可惜周正又不是啥山沟沟里出来的野蛮人，该有的认知和政治素养一样不少。
想欺负周老板没文化，只能说斯蒂文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太响亮了点，让周正隔着接触线坐镇后方都听了个清楚。
同样的，考虑周全的斯蒂文也不止向柯林斯交代了“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同时还有“伎俩被识破的情况下又该如何”。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暗自叹了口气的柯林斯只能沉声应道。
“我明白了，但这需要时间和契机。想办法把总部调查团引到合适位置借机动手，这不是现在想就能立刻完成的，必须得找一个不会被看穿的合适机会。”
能猜到对方会这么说的杜克直接单手一摊。
“没问题，时间多得很，你们尽管操作。”
“但记得一点，刚才我向你所说的话里，可没有一句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