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安排。”
“我会抽出时间的,你不用管我,把你叙利亚那边的安排协调好就行,我这边的事我临出发前会交办处理好的。”
“护卫,你是说苏洛维琴科那队人?行吧你要是能把他们安排上那我自己就不用带了,正好,反正论对当地的熟悉情况他们是专家。”
“好,那就先这样。有进展了随时联系,先挂了。”
撂下桌上的有线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肩上担子沉重外加心事重重的周正这才抬起头来。
望着已经进到办公室里,挺直了身板待命了有一会儿的克劳泽,稍微缓了缓这才继续开口。
“阿基尔那边的情况还好吗?原本我是打算派杜克去看看的,你刚执行完任务带队回来需要休整。”
“但我转念一想确实觉得你和他的关系更近一些,杜克毕竟是个美国人还曾是驻叙美军,换你去跟阿基尔谈终归会好一些。”
不只是周正自己这么想,其实克劳泽自己的想法也与之类似,更能理解这么做的用意。
随即点头示意向周正报告情况。
“阿基尔他——确实情况不太好,比起平时的他甚至有些判若两人,但我看得出他已经尽力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成为流亡者,还有他那些战友们一起。他跟我说‘现在我们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外乡人了,我的祖国、我的家、我所珍视的一切都没了。主啊,我到底该怎么办,请救救我吧’。”
“......”
老实说,就周正认知中所熟悉的那个阿基尔来看,这话根本不像是从其嘴里能说出来的。
阿基尔坚毅、果敢,勇气与信仰并存,无论是单兵技战术素养还是作战指挥上的待发掘潜能都可圈可点。
这样的人就算是撂到俄军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中基层指挥员好苗子,是但凡上级眼睛没瞎就会重点培养的对象。
也足以见得不是叙利亚的军人不行,只是那个大环境实在是限制了人才的发挥。
如果能把好苗子放到梁赞空降兵学院培养进修,那就能造就得出像阿基尔这样的优秀人才。
偏偏也就是这样的阿基尔,现在因为局势突变而说出了如此的丧气话、心灰意冷。
没有责怪之意,只是理解与共情并存的周正再度说道。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很理解阿基尔现在是怎样一种感受,国仇家恨的重担足以压得他痛不欲生、喘不过气来。”
“一支已经顽强奋战了13年的军队,短短半个月就化作了历史尘埃,这不是战士的问题和责任。”
“一支军队的垮塌至少要经历一代人,短短半年前还在围剿恐怖分子、打得有声有色的历战之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纯粹的军事失败而成现在这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庆幸把阿基尔和他的战友们带在了身边。”
“我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怎样坚毅而优秀的战士,也庆幸因为我把他们带在了身边,而没有让他们经历这样的飞来横祸与浩劫。”
“必须要让阿基尔和他的战友们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同时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为他们留下一颗未来的希望种子。”
“......我已经尽力安慰阿基尔了,他也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但——你打算怎么做?指挥员同志。”
听闻克劳泽的不解,方才那通电话就是在跟老牙做紧急行动前最后商议敲定的周正,随即将已然成型的计划脱口道来。
“我要亲自去一趟叙利亚,不做拖延尽快出发。”
“首先,就像刚刚说的,去解决阿基尔和他战友们的后顾之忧问题。”
“阿基尔这边的人员构成,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老虎部队和第4装甲师,以及‘沙漠之鹰’旅的成员。他们是阿拉维派的嫡系,大部分也都是老家在沿海几省的人。”
“沿海地区因为俄军的存在,目前尚未完全沦陷,但长期来看仍然很不好说。”
“必须要赶在局势出现进一步震荡变化前行动,把阿基尔和他战友们的亲人家眷转移出境。运输很好解决,我来联系伏尔加-第聂伯那边派飞机,赫梅米姆空军基地的控制权也还在,直接降过去接人即可。”
“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如何把这些人集结起来,当地的基层行政架构已经开始崩坏,违法犯罪直线飙升,恐怖分子还没杀进来就已经有乱作一团的势头。”
“在此情况下集合并救出所有人是不现实的,只能想办法尽量多救一些。如果俄军那边还有当地的武装能搭把手帮个忙,那当然再好不过,我会尽量联系协调尝试争取,但关键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其次,我准备再扩招一批兵员,尽量多带一些既符合条件还愿意追随我们的志愿者回来。”
“优先考虑和阿基尔他们知根知底的老战友、退伍兵,如果还有其他优质兵员,那也完全可以一起带回来。伏尔加-第聂伯那伙人接到这大商单肯定得乐死,不怕飞机不够用。”
周正把话倒是说得轻巧。
但如此计划在克劳泽看来,简直是风险高到难以言喻,当即有些失态地朝周正连声劝道。
“但这么做太冒险了,我非常不建议指挥员同志亲自前往。”
“叙利亚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那里的恐怖分子正好比培养皿里的细菌一样急剧增加,秩序在那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且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恐怕要不了多久连沿海地区也会失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落脚点可言。”
“况且您也知道,那些hts恐怖分子的背后有锡安复国主义者的影子,您现在在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眼里可是最高级的目标之一,您忘了吗!?”
周正当然没忘,自己早就被复国主义分子们惦记上,在消灭名单中也是早已榜上有名。
这局势失控再叠加上被一帮毫无底线、不择手段的“类人生物”惦记上,风险系数确实不是一般的高。
但周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压根不是因为区区风险就犹豫后怕的主,想要安全干脆不干这行比什么都强。
“你说的我都明白,克劳泽,但我们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危险而止步不前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直会是。”
“这趟行动并非是我独自前往,你刚刚也听到我打电话了,苏洛维琴科中校的格鲁乌特战队将会与我一同随行。”
“他们是最了解叙利亚当地情况的精英,从15年开始直到现在将近10年,叙利亚有太多地方都留下了他们征战的足迹。”
“在他们的护卫下,我并不担心我的个人安全问题。何况当地现在还是有一定的俄军基础的,一时半会也不会立刻撤干净,所以更得抓紧时间。”
有些事虽然涉及更高一级的交易和未来的计划,但考虑到克劳泽是自己团队的核心人物、左膀右臂,绝对值得信赖。
周正是觉得再把话题展开来说说也无妨,随即继续道。
“背后有哪些出卖、上层有哪些交易、当事人做了哪些选择,到底有多少暂时不为人知的因素叠加下,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和如今的局面,这对我们即将进行的行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叙利亚现在有大量可挽救的资源,我不是指那些粮食和石油,而是指人力资源。”
“如果我们现在熟视无睹、什么也不做,那么很快,很快那些能征善战、经验丰富的政府军战士,就会被那些满地乱跳的魔怔人和后现代贵物、前现代神神们屠戮一空。大屠杀不会停止只会日复一日、越来越失控,这你是知道的。”
“用冰冷无情点的话说,他们就算死也该死得其所,而不是这么毫无意义地引颈就戮。将其中心存斗志、想要抵抗并战斗下去的人团结起来,赋予他们战斗下去的希望和新的使命,这就是我此行前去要做的。”
“目光放长远、眼睛往前看,当初也有鼠目寸光之辈说我拉扯安德罗一把是做慈善,现在呢?某些蠢货短视如资本之流一般还不自知,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
“考虑到时代的大势所趋,所谓‘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是可以被预期的。我们要做的就是齐聚今天的战士、点燃明天的希望,为叙利亚这片土地真正迎来重启变革的那天做好准备。”
“今天我们所做的事,就是为将来某一天的重返叙利亚预定入场券。我这么说,你应当能理解我的意思,克劳泽。”
周正这话其实还只是说了一部分,另有一部分是没对克劳泽说的。
去叙利亚捞人这是不光是周正自己的打算,也还有俄国人那边的意思,直接来源于上层某些大人物意志的对下传递。
原因很简单。
现在这些军事人力资源如果不要就会被杀光耗尽,与其这样那我还不如捞到手里发挥些利用价值,反正也不消耗我的培养成本、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不是?
如果厨子还活着,那这会儿想都不用想,人肯定已经在叙利亚开设征兵办事处了。
而现在是后瓦格纳时代,俄国人需要另一只信得过的白手套来经办此事。
既有实力、又有能力、还有意愿干这事的“合作伙伴”里挑来挑去,周正便是那为数不多可供选择的一个。
本着“宁可攥手里用不着,也不能白白浪费”的原则,老牙那边传达命令的一通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周正这儿,表示会安排好渠道、做好协调,只管过去拉人即可。
而周正方才所言那番话的意思,克劳泽当然也懂。
长久来看,叙利亚这片混沌之地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尚不好说,现在拉起来一支叙利亚志愿者军团在手,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重返叙利亚的入场券。
办事不能等到事情已经发生,需求都来到眼前了才想怎么办。那是跟风投机者的做派,不是己方该有的臭毛病。
既然周正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有足够的理由且有苏洛维琴科亲自带队随行相护。
明白了周正决心的克劳泽也就不再多劝,缓缓点头应道。
“我了解了,也会一如既往支持您的决策,指挥员同志。”
“哎,对啦!就该这样!舒舒服服一点危险没有那不叫革命,我要是带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还怎么给你们起示范带头作用?”
“我也有我坐在这位置上所必须要去亲力亲为的事,这和你们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其实是一个道理,嗯?”
绕过办公桌来到克劳泽面前,笑着边拍肩头边说的周正看到的,是克劳泽眼里不假掩饰的认可与赞同之意。
大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而在临走之前,周正也还有些临行安排要叮嘱交办下去。
“我这趟出差应当要不了太长时间,短则一周、长则不超过半个月,事情办完应当就能立刻回来。”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切照常,杜克继续养伤休整、你这边就做好日常工作,统筹盯一盯部队的日常训练就行。”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明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周正又补了一嘴。
“以及阿基尔那边,你可以根据情况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我这趟去叙利亚是要干什么。不带他一起也是有原因的,他的情绪不太适合出这次的任务,至于他所在乎的那些事,放心交给我就行,我会把他和他战友们的亲人带出来再安顿好的。”
“目前的打算是先安排去俄罗斯,找个落脚的地方先住下来很容易,再怎么样也比继续留在那人间炼狱里性命堪忧要强。”
“至于往后的亲人会面、休假赴俄什么的,这些都可以安排,按部就班来做即可。”
“要是阿基尔的情绪恢复得快,你也可以视情况而定告诉他,为接下来的志愿者整编和思想建设工作做好准备。”
“我把这些人带过来可不是单纯视作雇佣兵的,只会拿枪杀人的类人生物我一概不收,思想建设和统战工作始终不能放松忽视。这才是我们能走到今天,有如今这样团结一致战斗力的关键。”
别的雇佣兵头子带兵,基本只看拿枪杀人的本事如何。
而周正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拿枪杀人的本事只是次要的,部队思想建设和统战工作才是周正先于此项,永远摆在第一位的。
一支军队最强大、最重要的内核永远不是武器装备,屠龙勇士能屠龙也从来都不是因为那把屠龙刀,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的“屠龙秘术”比什么都重要。
克劳泽也好,杜克也罢,甚至还有苏洛维琴科、阿尔西姆,以及阿基尔。
也都是因为理解并能做到这一点,才能实现真的强大,这才是周正带领的这支团队最大的共同点。
明白周正如此要求的用意,想起阿基尔目前那不算好状态的克劳泽当即回道。
“我会视情况而定的,放心交给我,指挥员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嗯,就你这句话最让我放心。”
除了这些特别安排的事外,其它一切继续照旧。
有克劳泽的帮忙照顾,周正也无需担心状态不好的阿基尔,应付不来基祖城城防和接触线上的统筹指挥。
哪怕真遇到事了,还有主观能动性不用多言的杜克出马。这都是无需周正搁千里之外下令,就能自己行动起来给敌人上狠活儿的主,周正几乎不用担心自己出差期间会被未来科技搁后院点火。
行动的时间能早不晚,尽量分秒必争。
整整熬了一宿没睡给周正安排行程做协调的老牙,直接从利比亚那边摇了一架刚卸完货不久的伊尔-76过来,中转经停到中非把周正拉上,再按原计划的那样直奔叙利亚,进行下一趟的驻叙俄军撤离任务。
最近这两天执行这种撤离任务,来来回回往返于叙利亚和利比亚之间的空天军运输机,那可是多得很。
也幸亏有哈大帅(哈夫塔尔元帅)这位代理人经营的地盘,主打一个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俄军转移过来多少我接应多少全当靠山,来少了我还嫌不给力呢,这年头就没人嫌自己地盘上的靠山实力太大的。
再加上海合会王爷们斥巨资,在哈大帅地盘上修建的那奢华程度全非洲数一数二的空军基地,直接就给从叙撤出的俄军提供了极佳的落脚点,不愁没地儿待和待不下这么多的问题。
而周正也是乘直升机到中非落地后,才从亲自带队前来迎接自己的“便宜大舅哥”阿尔西姆口中,听说了另一件值得关注又有些意外的事。
“你这趟过去最好抓紧时间,哈夫塔尔现在也对叙利亚的军事人力资源极为看重。他的背后可是有不少不差钱的金主买单,听说开出来的招聘价码相当不错,他现在跟你可是竞争关系。”
哈?意思这哈大帅现在还跟自己成竞争对手关系了?
去叙利亚捞人还有人抢生意是有点意外,不过眼下手握多条收入渠道的周正倒也不惧这个。
你有金主买单,我他妈还开挂呢。
再加上现在的叙利亚有的是人可捞,也不怕多这一个竞争对手。
正寻思着的周正还没开口,一旁相伴而行于机场之上的阿尔西姆已经接着说道。
“不过你这边比他还是有些优势的,我联系了还在叙利亚的一些人脉,找他们要到了一批优质待招兵员的清单,都在这里,你收好。”
说着,阿尔西姆便从一旁的副官手里接过档案袋,转而将之递给了周正。
“这清单上的人都是经过初筛选拔的,基本上都是阿拉维派的嫡系部队出身,有些是现役、有些是退伍,还有些是刚被复原结果就兵败如山倒,都还没来得及上战场的。”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想再在叙利亚继续待下去了。”
“你可能不知道,那帮恐怖分子现在见到前政府军成员就杀、抓到就枪毙割头,纯粹是泄愤式的屠戮,想要把过去这些年在伊德利卜挨的毒打全都报复回去。”
“这种做派搞得前政府军成员个个人心惶惶,无论是现役的还是退伍的,只要被抓到就只有死路一条,还要时刻担心被身边的人出卖。”
“稍微有点能力和人脉关系的,不是逃往黎巴嫩就是跑去伊拉克了。清单上给你初筛出来的这些,基本都是既没路费又没人脉关系,同时还有打仗的本事也愿意吃雇佣兵这碗饭的。”
“呵,有点意思,我猜这份清单大概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吧?”
面对周正品出了点名堂来的玩笑式发问,已经把周正当半个自家人来看的阿尔西姆也不藏着掖着,直爽回道。
“没错,确实不是一开始就为了专门给你准备的。”
“就像我刚才给你说的,哈夫塔尔背后有的是金主给他买单不差钱。这份清单如果送去他那里,必然能卖个不错的好价钱。”
“给我清单的这驻叙俄军老伙计,也是想临走前利用手头资源,在合乎规矩的前提下最后变现一波,结果没想到被我给截胡了。”
阿尔西姆所言情况,和周正的猜想基本相同。
也由此产生了问题并接着追问道。
“那你都说了,这东西是人家拿去卖钱的,我是不是该——”
“行了,打住!我给你帮忙可不是图你那俩钱的,拿钱找我办事的人能从脚下这里排队排到跑道尽头,犯不上做你这生意。”
做人做到周正和阿尔西姆这一档次上,钱在人际关系中所发挥的作用其实越来越有限,那些就算有钱也难办成的事才算是大事。
大概听出了阿尔西姆这话里有话是啥意思。
周正这边手拿档案袋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阿尔西姆已经抢先提出了要求。
“我不知道尤丽娅跟你的联系频率,但这小妮子最近可是把我催得要命。简直把我这儿当成了情报站,电话里说三句有两句不离你,还有一句是在等技能冷却、组织语言。”
“男人该干男人该干的事,这我不反对也支持你。但稍微挤出来点时间,哪怕就一点,有空了去陪陪她。否则我这边就不得安生了,也算是帮我的忙,你好我也好,如何?”
“便宜大舅哥”把话都说这份上了,那周正还能说啥呢?
只能是一脸苦笑着点头紧接应道。
“有时候我恨不得把自己劈两半,一半忙正事、一半陪爱人。她要再问你就说我尽快,不开玩笑也不会爽约,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