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次选举落幕后，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因其正确的政治选择而备受瞩目。”
“尽管外界早先并不看好诺格公司，未能遵循传统政治导向而做出的决定。但迄今为止的事实已经证明，诺格公司的政治选择具有高度的先见之明，预期这将在未来4年，为公司赢得重大的商业利好。”
“权威金融分析师与智库分析认为，诺格公司的投资前景将会在当前基础上进一步增长，激发更大的市场热情与——”
啪——
一只满是枪茧的大手伸出，关闭了桌上那台不断播放恼人消息的收音机。
有道是男人到了中年，往往会催生出一些看似稀奇古怪的癖好，诸如钓鱼、玩手串、养各种珍奇异宠等等。
而未来科技公司武装部队的最高武官——总参谋长柯尼.史塔克，在年过半百退伍并入职公司的节骨眼上，最新才有的爱好便是听收音机。
是的没错，就是那种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特别流行的，既能插磁带听歌，又能收听电台的老式录音机。
平日里泡上一杯浓郁醇厚的大吉岭，收音机一开调到喜欢的电台，往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跟前一座，欣赏着窗外下方纽约街头熙熙攘攘的街景、晒着太阳，这美好的下午茶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要是情绪到位的话，说不定还能眯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下睡在懒人椅上小眠一会儿，那体验简直不要太爽。
但近段时间，尤其是最近这两天，史塔克参谋长的下午茶兴致显然不怎么高。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收音机里传来的那些消息，简直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就不知怎么的，仿佛是未来科技公司积攒的坏消息太多爆仓了一样，最近这段时间简直如决堤洪水一般沸沸扬扬、搞得满天都是。
政治嗅觉敏锐的史塔克知道，这些负面消息当然不是凭空产生的。
主要原因那是明摆着的——选举结果出炉，从头到尾站队民主党的未来科技公司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下。
不光十几亿美元的政治献金彻底打了水漂，没能捞取到任何回报利益，甚至还带来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因为政治献金实在是给得太他妈多了，在整个政治献金榜上都是断崖式领先的“榜一大哥”，从而彻底得罪了胜利者。
各路媒体现在都无需得到命令示意，便自觉开始了各种对未来科技的负面宣传，似乎都想要以此来证明什么、对某人表达忠诚。
把未来科技往死里黑，俨然成了一股媒体界最新流行起来的政治正确，是真正意义上的畅通无阻、无人可挡。
“他妈的，自由世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关掉收音机还不够，口中喃喃自语的史塔克参谋长直接骂出了口，憎恨着当下正在发生，又无时无刻不在损害着自身利益的这一切，但却无可奈何只能骂骂咧咧。
也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轻轻叩动。
笃笃笃——
“将军，科尔曼准将到了，按约定前来拜访您，他正在会客厅等候。”
“哎——”
知道再怎么忧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建设性的意义，与其继续懊恼还不如干点有用的实事、解决问题。
从懒人椅上起身的史塔克收拾好心情与皱皱巴巴的军装，无需让秘书进门见面便隔着门板回道。
“知道了，把他带过来，我在办公室见他。”
“好的将军。”
片刻后，当被唤做科尔曼的准将，在秘书的带领下来到办公室，站到自己面前时。
望着面前这熟悉之人的史塔克，终于在关门声响起后缓缓开口。
“最近有听收音机吗？”
“......抱歉，将军，我不明白——”
“就是新闻，新闻总该有看的吧？电视或者互联网都可以。”
乍一听一头雾水的科尔曼准将这才明白了是啥意思，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办公桌上那台老古董东芝收音机后回道。
“你是指那些对公司不利的负面舆情吗？”
“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还能有什么坏消息能让你我的年度分红各自少拿几百万美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说吧。”
心道“果然是这事”，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提前组织语言的科尔曼准将，现在正好可以脱口而出。
“我无意评价公司决策层制定的战略方向，这不是我的职位所该做的。只是——我们未来科技确实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得到了对应的结果，我想这是能够肯定的，长官。”
“该死！”
一听实话就气得打哆嗦，连肩膀上的三颗银星都在止不住发抖。
剪掉上次抽完剩下的那点雪茄渣，重新打上了火的史塔克中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继续说道。
“那些媒体的狗东西现在为了把他们的新主子舔高兴、表忠诚，把我们当成了靶子疯狂集火猛轰。偏偏我们给出去的那十几亿，现在反而成了公认的最大罪状，虽然拿不到明面上来说但却人人皆知。”
“真是该死！那帮一百多种性别的蠢货怎么会输得如此彻底？败给一个玩弄极端右翼的该死红脖子老大！？去他妈的什么狗屁精英，简直是蠢猪，饭桶，无能者中的败类！”
“......”
也不怪自家参谋长震怒成这样。
搁谁一年少拿几百万美元分红，再算上各种灰色收入的合计损失能有上千万之后，还能够气定神闲地坐在这儿讲道理的？
是个人就总得有点脾气，何况还是当兵的。
不想有太多“妄议国事”发言的科尔曼准将很冷静，冷静到就只是这么老老实实地杵在这儿，任凭自家参谋长发泄完毕，开始回归正题。
“......最近诺格公司那边的动静不小，他们在借这次的机会走通政治关系，试图疯狂打压我们。”
“之前我们还能维持积极主动的进攻态势，但现在，局势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了。”
“参谋长联席会议上已经叫停了我们发起的多项调查，五角大楼那边也予以批准。上下两院能动用的关系几乎都动用了，可你知道那些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是怎么回答的吗？”
不待科尔曼开口说话，自问自答的史塔克便已颇有愤怒地继续道。
“未来科技和诺格难道不是友司吗？没必要非得斗个你死我活，加强企业互信连通吧。之前的那些事，最好就不要再提了。”
要单说这话可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史塔克生气的是。
这帮高坐于两院朝堂之上的鸟人，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拿人钱财还不给办事的个顶个坑货。
之前拿未来科技政治献金的时候，那一个个都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嘴咧到后脑勺去，各种“我投一票”、“议案交给我”、“包在我身上”的空头支票许诺了一堆，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诺格这次必死无疑”。
结果这才刚过去多长时间？啊？你们这帮鸟人就一个个翻脸比放屁还快。
献金一分不退、事情一件不办，要问就是我一分钱没拿。
你再敢揪住不放，那就别怪我们团结一致、铁面无情。
按理说史塔克能官拜中将，退役前的驻欧美军副司令，那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熟络各种政治套路的主。
但偏偏这种“光速翻脸不认账，你别再打电话了我怕陛下误会”的狗屎情况，别说是史塔克此前从没遇到过，就连做梦里都没梦到过。
即便眼下再度想到这里，史塔克的心中仍不免惆怅感叹。
“科尔曼啊——”
“是，长官，我在这里。”
办公桌前笔直而立的准将立刻答道。
“你说，到底是我们的制度还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我出生的那个冷战年代，也是从未遇到过的。”
“但现在非但遇上了，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势头，就好比一辆冲在地狱之路上的汽车被拆掉了刹车踏板一样。”
“......”
得说这问题压根没法回答，有些话你就算心里揣着明知道，那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端到桌面上来说。
正当科尔曼纠结该如何作答之时，摆了摆手的史塔克自己主动翻篇，选择揭过了这令人烦闷又确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题。
“算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军人该负责、能处理得了的了，让董事会那些文官们自己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对最近的非洲局势怎么看？加利特和斯蒂文这两个蠢材，已经把非洲搞得一团糟，现在已经沦落到用着公司最新的武器装备，却连那些兽人和黑猩猩组成的边角料军队都打不过的程度了。”
果然是这茬。
内心中预感应验了的科尔曼准将稍事思索，也只用了不长的时间便平静答道。
“非洲局势确实已经恶化到必须做出一些实际改变的程度了，这是必须要承认的。”
“以我个人之见，当务之急是尽最快速度加大对非洲分部的军事输送力度，这是解决现实困境必不可少的一环。”
“不只是更多成建制的地面作战单位和武器装备，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将空军部署下去。”
“长久以来，非洲分部一直都是在缺乏空中支援的情况下战斗，这对我们的部队而言太不利了，我们的作战机制和指挥策划都不是在空中支援为零的前提下建立的。”
“非洲当地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当面之敌的安德罗集团无非就是拥有一批伊朗人淘汰下来的老旧鬼怪，根本不成问题。”
“凭借公司空军的实力，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实现对敌空军压制以及战区制空权保障。而后，就能让敌人沐浴在航空支援的轰炸之下，这才是非洲分部通往胜利的关键钥匙。”
空军，又是空军。
自打非洲分部开始和安德罗集团死磕，应博纳特的再三要求正式派兵下场介入以来。
史塔克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谈“非洲分部急需空军支援”，这种三岁小孩都能看得出来的小儿科问题自己能不知道吗？
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完全无法触碰，谁碰谁必死的“绝对文官领军”制度之下，打仗要是真能按照军人们的意思来那就好了。
兀自摇头加叹气的史塔克只能闭着眼叹息道。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但事实是我们办不到，不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董事会吗？还是瑞贝卡执行官和她那帮拥趸们搞的鬼？”
“是，但也不全是，前前后后是有变化的。”
面对科尔曼张口就来的发问，史塔克的回答显得模棱两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作为公司武装部队的最高武官，史塔克中将当然是有权参加董事会会议，次次都不落下的。
但离谱的是即便武官当到了他这种程度，在董事会会议上也只有建议权，没有议事权，更无谈决策权。
意思就是说你人到董事会会议现场，董事们点你名要你述职回答问题了，你站起来讲话即可。
讲完了就坐下、多一句话都不用说，搁那儿老老实实坐着当个听众，上政治商业课专心听讲就行。
公司那些大佬们对武官的戒备提防就是到了如此离谱的程度，或者说越是高级的武官就越是得晾着，越是让他既能看到核心权力，又完全不可能实际触碰到。
史塔克现在不想评价“绝对文官领军”这种“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是是非非，只想谈谈自己所了解到的一些实际情况。
“你说的没错，科尔曼。起初确实是瑞贝卡执行官和她的支持者们，坚决反对将公司的空军部队投放到非洲参战，主张用这些现成资产投放到东欧军售市场，把握住机遇尽快变现。”
“但后来，直到现在。虽然反对者群体不变，还是瑞贝卡执行官和她的拥趸们，但这帮人现在却有了全新的、更具说服力的理由，我把她在董事会上的原话复述给你听。”
闻言的科尔曼不禁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下一秒，只听得目光深邃的史塔克缓缓道来。
“在自动化军工厂里，没有任何一个娴熟的技术工人，会愚蠢到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压铸炮弹的液压机模具下面。”
“同样的，公司也不可能把最高价值的军事资产——空军，去摆在敌人的弹道导弹射程范围之内。尤其是在敌我双方已经爆发激战的前提下，这是最无能透顶的蠢货才会干出来的行为。”
“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与董事会成员，我必须向整个董事会的核心利益负责，这是我的职业使命。”
“如果非洲分部，无法在消除敌人弹道导弹威胁的前提下请求空军支援，那么我身为首席执行官的回答永远、永远、永远只有一个——绝对不可能。”
“......”
听完史塔克的“如实复读”，半张着嘴巴深感难以置信的科尔曼直接原地呆住了。
不是惊讶于都这种时候了依然拒绝派遣空军支援，而是震撼于“因为敌人有了弹道导弹所以我更需要空军支援，但派给你空军支援的前提，是你必须靠自己消除敌人的弹道导弹威胁”的现状。
这他妈干啥呢？搁这儿卡Bug呢！？
既恼火又气愤的科尔曼准将简直都想拍桌子，想想还是忍住了的情况下再度说道。
“太离谱了，长官，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之前安德罗集团还没有弹道导弹的时候，斯蒂文和他的部队已经打得非常吃力了，只能鏖战在接触线上甚至做不到突破敌军纵深。”
“现在敌人有了弹道导弹，综合战力比起之前是呈几何倍数的增强。瑞贝卡执行官却要求斯蒂文——要求斯蒂文在没有空军支援的情况下去干掉敌人的弹道导弹？那他要真有这本事还请求空军支援干什么！？”
“我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奇葩思维，瑞贝卡执行官是以为打仗跟她挑男模一样吗？只需要随心所欲地挑出她最喜欢的那个就可以？？？”
“注意言辞！准将！”
被科尔曼的语出惊人给吓了一跳，就他刚才这话要是传到第三人的耳朵里，那不论怎么看都是横竖大写的不妙、摊上事了。
不想让自己的部下瞎捅娄子的史塔克赶忙厉声喝止，意识到自己激情失语了的科尔曼也赶忙点头致歉。
“是，长官。请原谅我刚刚的发言，抱歉。”
“哎——”
知道自己这位老部下也不是什么嘴上把不住门的类型，纯粹只是听到离谱言论的第一反应失态所致。
自己的心中何尝不是无奈加无力的史塔克这就回道。
“但你要记住，科尔曼。未来科技始终是一家公司，一个纯粹以商业利益为第一导向的资本实体，瑞贝卡执行官站在这一角度上的发言并没有错。”
“飞在天上的东西总是要落地的，然而落地就会吃到从天而降的巨大导弹。”
“在博纳特控制区的现有机场部署空军，甚至无法跳出安德罗集团已有的，最低一级的征服者-110弹道导弹射程，更不用说他们手里还有更远更强的型号，这是在之前的作战报告中已经被证实过的。”
“想象一下敌人只需要消耗十几枚弹道导弹，就能轻易毁掉公司数十亿美元的现货高价值资产。更不用说在合适的商业运作手段下，这数十亿美元资产的最终变现价值，可能高达上百亿。”
“现在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会把自己的上百亿美元支票，放在时刻都在蹦出火星子来的火盆旁边吗？”
“答案是肯定的，你绝对不会，而公司董事会的决定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