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器装备而言,任何防御和火力之间始终都有一个维持平衡的中间点。
当中间点被跨越,平衡就会被打破。
武器的防御就能让进攻火力无计可施,反之来说,进攻的火力也可以让武器的防御形同累赘。
未来科技这种附加装甲版的有源外骨骼,和杜克与苏洛维琴科一行人,先后经历伊德利卜与船上激战的两次交手,实际上就是这么一种对抗关系。
“初见杀”时,杜克和苏洛维琴科都对这种狰狞的钢铁怪物毫无防备,以至于手中现有的武器无法有效破防、吃了大亏,这时候是“武器的防御让进攻火力无计可施”的情况。
等到这次交手,战局就发生了完全逆转。
因为40毫米铝热枪榴弹过于针对,完全是专反“铁罐头”的武器性质,直接导致了“进攻的火力让武器的防御形同累赘”的效果出现。
原本金刚不坏般的装甲成了完全无用的废物,穿与不穿完全就是一个样,无非就是“肉被闷在铁里烤熟”和“肉被直接烤熟”的区别。
甚至于脱了这身装甲,还能换来机动与灵活性上的优势,穿了还不如不穿。
人类军事史上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维持平衡的中间点被突破得太过极端,就一定会导致这种结果。
所幸,这次站在突破优势方的是杜克与苏洛维琴科一行人,胜利的天秤在此刻已经完全倾斜。
也是直到追上去扫清残敌、点过尸体之后,杜克与苏洛维琴科这才发现。
阿尔哈诺夫再一次带着麦迪逊那杂种,用“壁虎断尾”的方式在这艘局势几乎完全失控的船上逃之夭夭。
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种把戏的苏洛维琴科心态放平,料定麦迪逊在当下这种状况必然逃不掉,随即朝身旁更了解目标的杜克问道。
“你肯定很了解他,这时候他会逃去哪儿?”
“.......”
机库被己方占了,指挥部也已经让自己亲手扬了,就连命里最看重的“宝藏库”现在也已经被拿下了。
排除了几乎所有已知可能性的杜克,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出这麦迪逊能逃到哪儿去,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直到苏洛维琴科身后,一名格鲁乌的特战队员仿佛随口一声般提了一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从水下,就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样。”
“水下?”
眼见杜克一时半会不说话,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苏洛维琴科随即补充。
“你怎么说,这艘船上有水下逃生渠道吗?那麦迪逊真可能这么逃走吗?”
“......没有,起码之前这艘船还叫‘鲁伊森邦’的时候没有,那时候它就只是一艘建造于冷战的老爷基地舰。”
“但.......”
说到一半又变了味道的杜克这就又话锋一转。
“那只是被改造之前,不好说未来科技砸了大几十个亿的改造,有没有对这艘船水面以下的部分做点手脚。纽波特纽斯可是有足够大的干船坞,把这玩意儿抬出水面做水线以下改造的。”
“那就值得去看看,赶紧行动吧。”
习惯于少说多做的苏洛维琴科想要立即行动,而杜克这边却有点别的想法,在苏洛维琴科话音未落时就已抬手示意先让自己说完。
“我在最下层的舱室还留了一组人,他们赶过去的速度会比我们现在动身快。运气够好的话兴许能赶在麦迪逊之前截住他们,如果这狗杂碎真的往下层去了的话。”
“运气?你确定这时候要靠运气?”
面对苏洛维琴科的不假思索发问,倒是没多大情绪波动的杜克紧接回道。
“当运气是你当下最佳选择的时候,为什么不能依靠呢?随便你怎么说,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否则我看就这么办了。”
苏洛维琴科曾不止一次觉得,杜克实际上是个打起仗来很随性的人,随性中带着智商和沉着冷静的那种,看似矛盾实则并存。
如今,这种矛盾性再次在杜克身上得以体现。
你可以觉得他不靠谱,但也确实找不到比他说的话更好的对策。
“哦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
“克劳泽和我手下的人正在和未来科技的残余驻舰部队交手,我和他们因为一点事被迫分开了,但愿你已经派人去救他们了。”
“.......”
望着杜克这嬉皮笑脸的无赖样,能猜到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的苏洛维琴科径直反问。
“那我要是没派增援呢?毕竟你可压根没跟我说这事。”
“喔,那看来我们有麻烦了,但愿你带了足够多的裹尸袋,你一定带了的对吧。”
“......”
苏洛维琴科又一次觉得自己跟美国人扯这种淡,其实是很自讨没趣的行为。
论扯淡,他美国人似乎永远跟你有话接,到头来最先绷不住的还得是你自己,比如说眼下。
“早就派另一队人去了,登船时候就联系上克劳泽了,你以为那么大的交火声我们听不见吗?”
“哦~我就知道。在我心目中,我们伟大的格鲁乌特种指挥官苏洛维琴科中校可是无所不能的,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根本就用不着我提醒。”
闻言只是个翻白眼的苏洛维琴科兀自摇头走去,身旁身后紧跟着同行的是杜克与麾下所有队员,继续向着船舱下层可能的目标点直奔而去。
而在这艘风雨飘摇的“戴达罗斯”号上,与此同时的另一头。
难以抵挡腹背受敌、两面夹击攻势的麦克康纳上校,俨然已经到了并不算辉煌人生的最后时刻。
噗哈——
咳咳咳——咳咳——
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又是猛的几大声咳嗽。
被自己的血染红了整个捂嘴右手的麦克康纳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已经处于生命的最后倒计时。
“上校,长官!我们打不出去了!我们被包围了!”
“前后船舱里都有敌人,还能拿得动枪的只剩下几个人了,我们,我们快守不住这舱室了!”
无力地斜过脑袋,瞪了身旁已经六神无主、慌得一批的副官一眼。
能理解当下情况的麦克康纳想想觉得也是,毕竟绝大多数人给公司当雇佣兵都是图财,就为了“挣更多的钱”这一个目的。
而钱到手是需要消费享受的,现在他妈连命都快没了还享受个锤子?
在死亡的迫近下也无外乎能慌成这样,平日里再怎么好勇斗狠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不怕死的呢?
想想也觉得可笑的麦克康纳,随即自嘲般失笑加摇头。
“军队容不下我,离开了军队又没有真正的战士可供我发号施令。人生总是这样的遗憾,难以两全其美。”
“啊!?”
一个慌得一批,另一个搁这儿抒发感情、总结人生。
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的两人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没说到一块去。
差点以为是搞错了什么的副官正要接着说,缓缓抬手示意先让自己说完的麦克康纳抢先继续道。
“我告诉你怎么办——咳咳——咳咳咳——这该死的弹片肯定是插进肺里了,妈的!咳咳咳——”
又是一阵吐血加猛咳,自知所剩时间不多的麦克康纳赶忙接着说。
“就地解散,这就是办法。该怎么办由自己说了算,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第一责任人。”
“这里不是军队,只是快要覆灭的雇佣兵集团,既然没有荣誉和效忠可言,又有什么必要——咳——咳咳——又有什么必要拿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来约束?”
“都散了吧,到此为止。想投降想死战还是想突围,各自看着办,所有人现在都是‘自由人’。”
活在自由民主世界,做自由民主之人。
但万万没想到麦克康纳能下如此命令的副官是觉得,这未免也有些太过“自由”了吧?这还是平日那个好勇斗狠、动不动就叫嚣和‘国际贱民’死磕到底的上校吗?
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耳闻目染的却遍地都是己方尸体和最后的负隅顽抗景象。
“弹药!我需要弹药,谁还有弹药快给我点!”
“人员倒下!人员倒下!需要掩护!”
“前方,前方!他们来了!火力点都丢啊——”
整个脑海被如此的叫喊与猛烈交火声所充斥,一片空白、毫无所思中已经不知何时开始,整个身子都在跪地发抖。
最后还是觉得身子正变得越来越凉的麦克康纳没了办法,再度费力地开口说道。
“快点,传达命令吧,我已经连大喊的力气都没了。”
“你看看这一切再告诉我,打或不打还有区别吗?为了钱可以但不一定要丢掉性命,选择权都留给自己做决定吧。”
“......”
兴许是麦克康纳这最后一通劝告起了作用,双眼再度恢复了神采的副官抬起头来,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瘫倒在墙角的上校正要说话。
却没曾想在这时,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直接抵近打穿了后脑勺,猛烈喷溅而出的猩红粘稠之物直接糊了麦克康纳满脖子满脸。
“这!?见鬼!你们这干什么!?你们他妈疯了!?”
方才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的麦克康纳,此时不知道哪儿来的生命力,居然还能在极度震惊加愤怒的情况下再次大嚷着喊出口。
但也就仅限于这么一句话而已。
噗——
下一秒,过度用力、透支生命的麦克康纳,直接一大口温热鲜血喷吐而出。
被破片击穿的肺叶里此刻已经不知积了多少血液,哪怕稍一激动都能搞成这副模样。
见此情景,戏谑而无情的语气随即笑着开口。
“还能干什么?你又没瞎,上校,当然是谋条活路准备投名状。”
“投——投名状?”
手捂着胸口还满脸惊讶的麦克康纳,一下子弄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以及自己面前这位“海盗旗”驻舰特战中队的中队长究竟要干什么。
而枪口还残留有余温的中队长,则是低头瞅了眼刚被自己一枪打死、爆了脑袋的副官尸体,这就抬手一挥手枪示意下令。
“抱歉了,上校。非得把你主动交出去,像我们这样的雇佣兵才能苟活一命。”
“我在未来科技这些年挣了差不多有400万美元,可是还没花多少呢,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亏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活下去,你就是那个办法,雇佣兵不受保护也只能靠这个了。”
“动手吧。”
解决了很有可能会碍事的贴身副官,早就不再想如何取胜,而是想如何能活得下去的中队长没有丝毫犹豫。
紧跟其身后的心腹也是迅速上前,不顾麦克康纳这足以致命的重伤,愣是将这年过半百的小老头跟拖死狗一样,一左一右、直接架了起来。
“你,你简直不是人,你这该死的混蛋!咳咳——你怎么能下得去手的?他可是跟你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算了吧上校,不过是一起挣钱罢了。”
本就嘴角挂笑的中队长继续嘲讽。
“我手下的人被化武攻击搞得死伤那么惨重的时候,你不照样眉毛都不眨一下、只当做数字,还要我们继续执行你的命令而行动吗?”
“你看,归根结底,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不是人,而你也根本没有人性,咱们应该是同类才对,也就没资格谁说谁不是了,就看谁才能笑到最后,呵呵。”
说完,两名架住左右的心腹直接发力,当场就把来不及回话的麦克康纳往外拖。
听到敌人嚷嚷着要投降,早已反守为攻的克劳泽一行也已经停止了火力输出。
随即见到那不久前还口出狂言说要灭了己方、肩扛三颗星的麦克康纳,此刻已如奄奄一息的老狗一般,被想求生存的手下当做“投降献礼”给带到了面前。
“多讽刺啊,上校,不是吗?”
看这架势估摸着也活不久了,也就没招呼人上来赶紧急救,只想着趁其临死前多说两句的克劳泽主动开口。
得到的,则是麦克康纳那很是令人有些意外的回答。
“讽刺?更讽刺的人难道不是在我身边吗?”
“你应当是俄国人的正规军,那还有什么事是比‘卖长官求荣’更讽刺的吗?看看我身旁这些下贱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