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北地（二）
韩易从弱到强，一路走到现在。
欠下的人情不多。
王云开，就是其中之一。
还是为数不多，没来得及偿还的之一。
而且…
韩易永远没有机会，偿还这个欠下的人情了…
导致王云开自刎的始作俑者，云州州牧，柳泉柳州牧，就在府城。
无论是什么原因，上峰的命令，计划之中，或者是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韩易懒得去管其中内幕。既然他欠王云开的人情没有还完，那就让柳泉帮忙还上。
就当做给王云开报仇雪恨，也好让其在九泉之下瞑目。
“机会…总会有的……”韩易做出决定，情绪很快平稳下来。
想都不用想。
从异象上就能看出，元妙宗如今山门紧闭，封锁四周，绝对是在憋着大招。
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过去，以元妙宗的高度警戒，绝对会被第一时间被发现，然后…
恐怕就没有然后了。
勉强能够打退元妙宗两位尊者，和直接上门踢馆…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韩易对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元妙宗现在显然是分不出精力，没空搭理他。
若是他还不知好歹，自己送上门去，那对方就算是不想管，也会碍于颜面，不得不出手。
所以…云州府，不能去。
韩易身影连续闪动，黑色流星般俯冲，几下便回到了车厢中。
车厢里的一众人依旧在喋喋不休，确定不了接下来的路线安排。
“摸不清守一寺的态度，其实不管走哪一条道路都没有区别。”付老争执道，“如果守一寺对我们不利，危险同样不比元妙宗小。
所以不管如何，情报，才是最重要的，摸清底细，方能排除危险。”
“好了，就走平远…绕开云州府。”众人眼前一花，顿时韩易高大的身影出现，手指重重在地图上一点。“可是…可是……”付老还是有些犹豫，几度想要张口。
付老的固执，不能说是错。
也算是老成持重之言。
只是缺乏情报的他，压根不知道，云州府方向…压根就是一条死路。
只有守一寺，一条路可以走。
“危险…我会去排除。”韩易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平远，守一寺，然后是界碑，最后到达青州，通知下去，让车队改道。”
众人见他发了话，也就不再言语。
以韩易如今的威望，既然他做出决定，那就是一言九鼎。
嗤…
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着，庞大的车队缓缓减慢速度，改变方向，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条正在艰难移动的长龙。
………
………
“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又是山，水…又是水……”
绿影幽幽，碧波如涛。
呼…
一阵柔和微风吹过，树林簌簌晃动，无言诉说。
铛…
巨大铜钟声响起，悠远深邃。
余音袅袅，菩提树微微颤动，不少深绿树叶洋洋洒洒落下。
树下灰白桌椅，小和尚正趴在石桌上，冥思苦想。
“山非山…水非水……所以
”他似乎想到了某个关键节点，双眼一亮。
铛…
又是一声巨大钟声，顿时思绪打断。
“报时钟…怎么会连续响两下？”小和尚面色不悦，疑惑朝大殿方向看去。
距离太远，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片连绵金红色建筑，有人影影影绰绰走动。
铛铛铛铛铛铛！！！！！
撞钟声响亮而又急促，像是发现敌袭的军营大鼓，刺耳难听。
连绵不绝的声波震动传来，震得石桌都有些微微颤动，大片大片的树叶洒下，如同一场狂风猛然袭来。
“十…十八声？！！！十八声的响钟？！”
小和尚面色惶恐，脸上毫无血色，身体剧烈晃动起来。
他记得，寻常的敌人来犯，哪怕是武道尊者，也不过是才有五六声钟响。
连续十八声钟响，是只有在无法对抗的恐怖敌手到来，面临生死劫难，传承断绝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最终警钟…
守一寺·内层。
顺着台阶一路往上，青石广场后方，是整齐排列的一排大殿。
建筑大气、对称、辉煌，红色瓦片鳞次栉比，形成一个个有着弧度的檐角，日光照射上下，表面隐隐泛着金红光芒。
“曾经的武道圣地…果真是名不虚传……”
韩易负手而立，静静望着面前建筑，眼神赞叹。
四根金色的盘龙立柱，撑起镂空的横梁，明亮光线下，四周皆是流光溢彩，墙壁穹顶上镶嵌着玛瑙、琥珀、水晶等等闪光之物，熠熠生光，极尽华美。
数十座高大佛陀雕像此起彼伏，壁画一般伫立在大殿深处，面容模糊，法相庄严，气氛肃穆，通体金碧辉煌，让人不由自主顶礼膜拜。
“施主不请自来，敢问为何？”
脚步声响起，一道苍老身影由远及近，很快便露出真身。
来人一身九霄锦襕袈裟，上有暗金光芒流转，头戴璎珞？五佛冠？，有如意锦绣云纹闪烁，腰间束着一根金红玉带，三十六枚精致铜钟随着脚步摇晃，发出清脆梵音。
不是别人。
正是云州六绝之首，公认的第一人，守一寺住持，圆觉大师。
他身边还跟着韩易熟悉的一人，喜欢以力服人的慧无大和尚。
此时的慧无，同样全副武装，手里一柄巨大的九花月牙铲闪着凛凛寒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随时准备暴起动手。
“为何而来…”韩易转过身来，轻笑一声，“只是碰巧经过，顺道过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
从他的角度向外望去。
大殿外，亦有诸多僧人脚步轻快，迅速从四周聚集过来，摩拳擦掌，像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守一寺…这……难道就是你们接待客人的做法？倒是有些罕见。”韩易面色平静，不急不慢。
“过来看看？还是顺便？”
圆觉一时语塞，直接无语了。
他们守一寺虽说行事低调，但也绝非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
得益于普通民众对于守一寺的信赖，许多情报还没流传开来，就早已被他们掌握。
特别是韩易闹出来的几次新闻。
前脚刚把万花宫灭了，后脚就又把三山派毁了。
接连又是天剑宗，黑焰会…
搞得整个云州人人自危，生怕成为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
甚至就连「云州六绝」这个往日需要争抢，众人艳羡的称号，如今也被视为不祥的诅咒。
互相之间有仇恨的，都恨不得对方立马成为云州六绝，然后就被韩老魔找上门，「顺道」拜访拜访。
是的。
韩易近来的大肆杀戮，让他名号再次有了新的变化，从兽魔韩易升级为韩老魔。
“人分善恶…”圆觉维持脸上笑容不变，“客人，自然也会分为好坏，施主贸然登门……”
“哦？那你的意思…我是恶客？”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易打断，“所以……守一寺不欢迎我？
可是我怎么记得，记得不久前还邀请我来做客，说什么不吝光临，倒屣相迎，现在呢？你说是不是，慧无大和尚？”
“这…”慧无顿时面色涨红，无法反驳。
当初韩易无偿归还了寺内一件丢失的重宝，这话还是他亲口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他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也就是说。以前的恩情，不算是恩情。所谓的知恩图报，也是要视情况判断。”韩易顿时笑了起来，“你们守一寺…处事方法蛮灵活的嘛，难怪能成为云州第一大寺。”
慧无哑口无言，只能悻悻退下，低头沉默不语。
“还有你，圆觉大师。”韩易目光转移，落在圆觉身上，“久闻大师品德高洁，德行世间罕见，断臂救人，舍生取义…种种事迹可谓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如今一看，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这份教导弟子的本事，就颇为不俗，常人根本比不上。”
他语气深沉，带着感慨。
“此一时，彼一时…好一个冠冕堂皇之词，弟子能说出这般话，平时寺内风气如何，可见一斑。外表的光鲜亮丽……”韩易啧啧两声，“就如这神像一般，看起来似乎神圣辉煌，内里却承载着无数龌龊念头，肮脏欲望
既然如此，我看你们守一寺不如改名，反正连本心都守不住，也就没必要保留了，就叫善变寺…此一时彼一时，翻脸不认人。”
话音落下。
霎那间，空气登时一紧，丝丝肃杀气息蔓延。
慧无身后的一大群赤膊持棍罗汉，一个个皆是神情肃然，苦大仇深。
看向韩易的目光，像是看着有着杀父之仇的死敌一般，充满浓浓的敌意，恨不得当场扑过去，乱棒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