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还未等离阳继续追问其中细节,此方天地便开始震颤,先天感知之下,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阴性能量从长久的沉眠之中苏醒,破土而出。
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掏出转箜叶便是一个空间跃迁,瞬息跨越万万里,一转眼就离开了千雷城的地界,却仍旧继续向外飞驰着。
等到已然快要探查不到那股莫名力量的影响,到达了安全距离,才堪堪停下,凭虚而立,回身眺望原处,想要一探究竟。
也就在离阳遁逃的同时,数万年来一直盘旋在千雷城上方的滚滚雷云竟是有了散去的趋势,但随之而来的却并非黎明破晓,更为浓重的黑暗自其内生出,遮蔽天光,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相隔这么远距离的他,都能隐隐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阴沉。
“原来转阴是这个意思。”
离阳不禁喃喃自语,在他的神识之下,此处的阴方正在暴涨,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几乎是一瞬间便完成了所有阳方的替代,也就是说,现在这地方已然彻底失衡了,无分清浊,只余幽冥。
草木成灰,石碾化沙,再无任何生机可言,所闻所见只有一片死寂,而在这其中,孕育着大魔大鬼,魑魅魍魉横行,不过刹那间,整座千雷城便化为一方鬼蜮,残垣断壁之中白骨累累,尸骸遍地。
而更惨烈的还在后头,为了修正这一大变故,太殊天道轰然降临,雷云再度汇聚,但这次其中酝酿的可并非过去那些天雷了,而是至刚至阳,杀灭一切阴邪的昊阳灵晔。
那雷光未落,天地先寂,万物噤声,仿佛连光阴都在此刻凝滞,云涡深处迸射出亿万道金芒,每一缕都裹挟着天道意志,将虚空灼出焦痕。
见状,离阳更是退避三舍,生怕波及到自己,声势如此浩大,恐怕就连真仙下界也要畏惧三分,可想而知,那些刚刚硬抗过大木转阴,侥幸逃生的千雷城修士会是如何下场。
“唉,真是倒霉。”
他不由叹息一声,不忍直视,只见那金芒如万千利刃降下,将整片大地都犁了一遍,无论是生灵还是亡者,在这浩荡天威之下都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纵使有大气运加身,躲得了第一次,还能躲过下一次吗?
天道不语,只是一味地轰落道道昊阳灵晔,就像是要把方圆万万里尽数湮灭一般,不得停歇,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庞大虚影,想来就是复苏的大木了,只可惜,就连它这种远古精怪也扛不住如此浩瀚的威能。
一经显现,还未来得及脱身,就被无穷华辉团团围住,轰落在躯体之上震天撼地,压弯撑天般的脊梁,动弹不得,逐渐被金光淹没,再无踪影。
这场雷雨足足下了三天之久,中间未有片刻停歇减弱,轰鸣雷声传达四野,震碎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事物,到最后就连离阳也不得不再退几步,保持距离。他耳朵都快被连绵不断的炸响给击穿了,纵使封闭五感六识,也难以免除天道意志的影响,隆隆之声透体穿肉,仿若在五脏六腑之中引爆恒星。
好在,总算是结束了。
“但,这真的算是好消息吗?”
离阳立于天中,俯瞰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先被大木撤去了阳方,现在又被无穷昊阳灵晔洗礼,已然什么事物都不剩下了,入目所见,只剩下熔化的裸露岩层,流浆四溢,播撒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
人间炼狱。
再看受创最严重的区域,也就是千雷城,昔日鼎盛的二品宗门早已不见了踪影,原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逐渐与附近融为一体。
根本无法证明曾经有一锻体大宗存在于此。
“万年传承眨眼便消去了,实在是世事难料。”
怪不得上古时代即便有汐绝临岿两位大帝护持,也仅有太一宗这唯一的一品宗门延续了下来,其他宗门尽皆被埋葬于劫变之下,后来人只能从古籍之中只言片语的介绍了解。
离阳默然矗立,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就如潮水般退去,现在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敬畏,独自一人站立云端,寂寥悲苦。
幽幽注视许久,他才回转心神打算动身离开,毕竟还有其他要事需做,但在此之前,或许还可以为这些生灵做一件事。
“放心好了,我会记住千雷城这个名字的。”
铭记意味着保留了存在的痕迹。
“咳咳!”
只是就在离阳正要驾起遁光之时,身后却传来异常空间波动,伴有些许极其微弱的气息,他神识一扫,便一览无余。是申屠英,此女居然没死,不过看样子,或许是申屠相燃烧了最后的光与热,这才护住了唯一的传人。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也元气大伤,本源有损,甚至于境界一度跌落至斩神之下,无法维持。
“还好你遇到了本座。”
离阳神色莫名,心念转动间,浑天一气自眉心放射而出,倏忽落在对方身上,滋补养元,一下子气机便稳定了下来,虽然仍旧非常虚弱,但至少吊住了命,不至于当场暴毙。
“多……多谢前辈相救……大恩无以为报……但求以身……”
心神恍惚的申屠英勉强跪地大拜,叩首言谢,只是还未等她颤声说完,离阳便并指点在此女眉心,当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陷入了沉睡。
“好了,你先歇息一下吧,莫要胡言乱语。”
大手一挥将对方摄入玄泱浑天,让自家道侣看护着,离阳随即便借助转箜叶遁往别处,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再在这里多待片刻,就要遭殃。
“是大木吗?”
虽然由于太殊天道的强行干涉,此处的阴阳已然重归平衡,但似乎这只远古精怪并没有被无穷无尽的昊阳灵晔彻底摧灭,凭借自身的木行,在阴阳极变之中寻觅出了一线生机。
“果真应验了那句话,大灾大劫之后,仍有死兆之危。”
转阴的大木复苏,又挨过了天劫,势必会为害一方,虽然现在千雷城已然不复存在,但周围其他地方可就倒霉了,被大木盯上,飞升修士也难以甩脱。
念及此处,离阳不禁加快了跃迁速度,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