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堵门,臭水泼墙。
李衍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周围已聚集了一帮百姓,都在指指点点看热闹。
这种景象,他们见多了。
混混恶心人的手段,那是多了去。
“骂大街”、“躺棺材”、“浇热油自残”、“开粪道”…
反正怎么让你难受,怎么来。
而且很多时候,你还真拿这些人没辙。
若是报官,顶多抓入大牢痛打一顿,再关几天。
出来后,这些混子反而会受到吹捧,进行更恶心的报复。
有钱有势,也不一定招惹得起。
曾有那霸道的豪商,见锅伙上门自残讹钱,便直接命仆人将其打死,事后又摆平了官府,以为今后能高枕无忧,却不想才是噩梦的开始。
先是店里多了老鼠苍蝇,随后晚上门口被人泼大粪。
还有锅伙抽生死签,每隔数日,便拿命来店里恶心他,弄得差点关门。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最后,那豪商也只能自认倒霉,请人摆酒说和。
这些混账玩意儿办的事,李衍一点也不奇怪。
让他诧异的是,那张天魁算是玄门高手,竟仍旧不改这混混习性。
与此同时,吕三等人也来到窗户前。
“呸,跟我们玩这套!”
沙里飞骂了一句,直接就拎起神火枪。
“唉,别别!”
晋商会馆老掌柜顿时额头冒汗阻止,劝说道:“就是个下三滥,诸位无需跟他计较,别看他闹得欢,但这会馆的大门,是不敢进的,此事由老夫处理。”
“昨晚侯家胡同大火,诸位要是打起来,指定会将帽子扣在李少侠头上,静海帮与水师营牵扯颇深,到时军队出动拿人,事情就再无转圜余地…”
短短几句,便将利弊分析清楚。
说实话,比起外面的张天魁,老掌柜更怕李衍这伙人。
他看过情报,可是清楚得很。
张天魁顶多弄些龌龊事,但十二元辰一动,那就是死人无数。
长安、郧阳、重庆、成都、洛阳…
这些人,可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活老爷。
晋州商会虽说有意结交,但也不能惹上这么大麻烦。
沙里飞自然看出老掌柜心思,乐道:“掌柜的放心,咱们住在商会,哪能拖累你们,不过说这些也晚了,瞧见没,衍小哥已经回来了,依他的性子,下方那蠢货要倒霉。”
老掌柜探头望去,顿时有些无奈。
看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正如沙里飞所言,人群之中的李衍,已经准备动手。
江湖之中,人心毒,嘴巴也不遑多让。
对方用出这下三滥的手段,就是要逼他们现身。
若是不搭理,紧接着就会放出各种不堪入目的流言,败坏他们十二元辰名声。
这便是江湖,人人都想扬名立万,有好处,也少不了麻烦。
然而,正当李衍准备动手时,又心中一动,看向旁边王百户。
想起之前的谈话,李衍将手深入怀中,握着十二元辰花钱,暗中存神敲击。
这种成套的花钱十分稀少。
他们机缘巧合在华山和青城山开窖大会时分别得了一套。
两套花钱,以绳结密法编织,阴阳相冲,加上法器成套,就会形成特殊感应。
这边敲击,其他花钱也会感受到震动。
虽说距离范围有限,但也成了他们传递信息的密器。
哒~哒哒~
会馆窗户内,随着李衍敲击,其他人也纷纷将手伸入怀中。
他们用的暗号乃王道玄设计,虽说简单,却也能明确传递意思。
李衍的信号很简单:动手,将人压制。
众人齐刷刷看向武巴。
那张天魁虽是下三滥,但身手却不容小觑。
单论武道功法,众人之中唯有武巴能稳稳压制。
若在平日,武巴定会用他那簸箕大手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然而,此时只是默不作声,眼神也有些冰冷。
离开沧州后,他便一直是这样。
武瞿算是他授业恩师,这大个始终压制着杀意。
“大个,留着点手!”
沙里飞有些不放心,连忙叮嘱。
武巴闷声点头,随后阔步上前,直接将窗户扯开,纵身跃下。
咚!
众人视线中,武巴铁塔般的身躯轰然落地。
脚下震动,周围黄土翻卷。
“哟呵,哪蹦出个傻小子!”
张天魁歪头,吐掉嘴里甘蔗渣,看向旁边,“这就是李衍?”
旁边有摇着白扇的中年儒生,闻言连忙凑近,低声道:“回二爷,听闻那李衍年纪不大,就是个毛头小子,眼前此人,应该是十二元辰中的‘丑牛’。”
“嘿,啥破名字。”
张天魁一声嗤笑,虽满脸不屑,但眼神已变得凝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天魁体魄异常,资质不凡,从小就在津门打出了名堂,又会过南来北往的好手,因此性子傲得很,即便听十二元辰最近在玄门江湖声名鹊起,也没当回事。
但碰到同样体魄惊人的武巴,已莫名感觉到威胁。
嗤~
武巴脚下滑步,摆出架势。
“哈哈。”
张天魁见状一笑,扭了扭脖子,颈间青铜跤环撞得叮当响:
“八极门的小崽子…也敢在津门地界炸刺?“
话音未落,他忽然纵身而出,显然要先手偷袭。
常人攻击,大多用手,而他在靠近武巴时,却突然身子一压,左腿贴地扫出。
正是其七十二路擒龙跤的“浪里掏沙“。
这一招,很是阴险。
普通武者若躲闪不及,会被直接踢断小腿。
若是躲过,紧接着就有变招。
武巴自然不怕,沉腰坐马,身子下压,用出“千斤坠“,下盘稳如生根。
同时,一招“猛虎硬爬山”,抓向张天魁脑袋。
掌间带风,臂骨噼啪声爆响。
然而,张天魁早有准备,直接扫腿化虚招,身子一扭,手掌扣住武巴腰带。
“给爷爷起来!“
张天魁一声暴呵,腰马扭转,过肩摔的劲道从脊椎节节炸开。
武巴庞大的身躯,竟然被直接拎起。
张天魁师承沧州跤王,且青出于蓝,一身劲道极其可怕。
他已踏入化劲巅峰,平日修炼,都是摔石狮子玩。
这一下若摔实了,任谁都扛不住。
武巴身处空中,却一点也不慌,顺势屈肘下砸,“阎王三点手“直取对方耳门。
“好小子!”
感受到耳边风压,张天魁不得不松手后仰。
嗖!
头皮擦着肘尖掠过,带起一绺带血的灰发。
而武巴落地后,后脚跟突然撩起,一记搓踢,直奔对方腿骨。
张天魁就势前扑翻滚,起身时,已抓住一截石柱。
这是晋州商会门口的拴马桩,被他握住,竟直接从土里硬生生拔出。
这便是张天魁作风,明明功夫高,但打架从任和街头混子一般。
呼!
碗口粗的石柱拴马桩,带着风声横扫。
武巴不避不让,双臂交叉硬接。
只听得轰隆一声,石柱应声碎裂。
而乱石之中,武巴突然进步顶肘。
张天魁连忙抬肘相应。
他已是化劲巅峰,对力道掌控细致入微。
然而,却耐不住武巴神力惊人。
周围人只听得一声闷响,地面震动。
而张天魁已连退三步,直接撞在晋州会馆院墙上,将砖墙顶出蛛网裂痕。
“有点意思!“
张天魁抹去嘴角血沫,突然抬手,“拿酒来!”
“二爷接着!”
当即有汉子抛出一个马皮铜壶酒囊。
张天魁扯开酒囊塞子,抬手一通乱灌。
人群中,王百护面色微变,低声道:“李少侠,姓张的要请神,小心。”
李衍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他闻到那酒水味道不对,有着浓烈的紫苏味,正是用于酬神的紫苏酒。
不仅如此,酒水还有股香火味。
这请神之法,在玄门江湖中并不罕见,且手段各异。
武巴原本就体魄惊人,又觉醒身神通,配合开门八极,连他都不想硬抗。
张天魁用出神打,显然对自己的术法很有信心。
果然,张天魁灌了一通酒后,神情已变得有些不对。
满脸通红,皮肤泛起青铜色,双臂筋肉更是如老树盘根暴起。
半身过肩青龙纹,在阳光下泛起幽光。
“没趁机偷袭?”
张天魁此刻浑身煞炁升腾,看着对面武巴,冷笑道:“好,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但你爷爷我不吃这套!”
李衍见状,面色也变得凝重。
一般请神之法,精神大多会受到影响。
比如请来“关圣帝君”或“三坛海会大神”,声音语气都会改变。
这是请神之法性质决定。
他们请来的,自然不是真正的“仙神”,而是类似俗神的观想法,平日里香火虔诚供奉,需要请神时,就引出其中力量加持。
越是形神兼具,威力越大。
但还有一种例外。
张天魁依旧能保持清醒,说明已修炼到此法本质。
“给爷跪!”
张天魁一声暴呵,踏地前冲。
他浑身煞炁笼罩,所过之处,黄土和青砖在脚下爆成齑粉。
风沙滚滚,气势极其惊人。
双臂如青龙探爪,猛然抠向武巴双肩,又是典型的跤法。
摔跤这门功夫,练好了威力不输任何拳法。
就如张天魁这抓肩法,看得见,却根本躲不过。
武巴双肩背扣住,连忙沉肩缩胯,一记“霸王折缰“反拿对方手腕。
然而,待抓主张天魁手腕时,却感觉像是抓住烧红的铁钳。
这便是请神武法发挥的作用。
此时的张天魁,浑身煞炁可伤人,犹如一只刺猬。
“撒手!“
张天魁狞笑发力,手臂一扭,擒龙跤绝技“九曲绞“顺着武巴筋络反折。
而武巴也突然变招,手肘如灵蛇般抖动,左右一扭,好似脱衣服。
这一招,叫“脱袍让位“,直接化去张天魁擒拿,顺势进步,侧身贴山靠。
张天魁此刻请神上身,也是毫不退让。
咚!
两人身躯相撞,闷响声让围观者牙根都发酸。
不少百姓,更是看得瞪大了双眼。
二人犹如两头野兽,破坏力惊人,短短时间,地面已坑洼不齐。
更让他们的吃惊的是,津门张天魁,竟在一外来人手中讨不来半分便宜。
咚!咚!咚!
二人的战斗,越发激烈。
张天魁借着地面扬尘掩杀而至,双臂左右绞杀,用跤术杀招“虎扑双闸“…
武巴矮身钻胯,“黄莺双抱爪“直掏其肾俞穴…
咚!
二人同时抱摔,竟直接撞碎会馆院墙。
周围人看得屏住了呼吸,但人群中的李衍,却已放下心来。
武巴真正的可怕,是其血脉。
一旦发疯,跟狂战士一样,力道速度还能提升。
如今依旧冷静,显然还在极力控制。
待会儿,怕是要先救这张天魁。
果然,张天魁连番抢攻,已露出破绽,被武巴抓着手臂,直接甩向空中。
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地,脚下拌蒜后退,已因武巴强横的力量失去平衡。
比斗至此,实则已分出胜负。
然而,变故陡发。
“傻小子,中计了!“
见武巴上前,张天魁突然扯下脖颈青铜跤环,铜环在掌心嗡嗡作响。
这玩意儿,竟是一件专门配合神打的法器。
煞炁注入,铜环呼啸而出。
李衍面色微变,已纵身而出,准备救人。
武巴反应很及时,嗅到铁味瞬间铁板桥后仰。
嗖!
铜环擦着他鼻尖飞过,随后身边便轰隆一声巨响。
竟将会馆门口的石狮头,被铜环直接颅削去半边。
“吼!”
武巴显然也打出了真火,起身后腰猛然一弓。
噼里啪啦,他脊柱爆出炒豆般的炸响。
好似弯弓射箭,武巴猛然窜出。
劈、砸、崩、靠、突、进…
八极“六大开“连环爆发,速度也猛然提升。
张天魁面色骤变,双臂交叉硬接。
每记拳肘碰撞,都迸发金铁交鸣之声。
在武巴暴风骤雨攻击下,他脚下青砖层层碎裂,半条街地面都在震颤。
咚!
伴着武巴最后一下“立地通天炮“,张天魁防御彻底被打开,整个人倒飞而出。
又撞塌一堵墙后,张天魁挣扎着起身,口角流出黑血。
里面伴着酒味,香火味,他的请神术已被打破。
“你姥姥的!”
眼见武巴气势汹汹逼来,张天魁怒骂一句,闭上了眼。
他也算光棍,有丧命之危,依旧不服软。
然而,攻击并未落下。
却是李衍出现,安抚住了武巴。
李衍拍了拍武巴肩膀,随后来到张天魁身边,抬手要将其扶起。
张天魁带着冷笑,身子一扭。
但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
无论他用什么力道,李衍总能用不死印法轻易化解。
张天魁身子不由自主,便被扶着站了起来。
这什么功夫……
张天魁心中震惊,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谁?”
李衍淡然一笑,拱手抱拳道:“关中,李衍,见过张帮主。”
“别!”
张天魁沉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帮主。”
“放心,很快就是了。”
李衍低声道:
“鲁静海和于文海,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