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闲谈,直到用饭时,宋观舟才伸了个懒腰,招呼许凌白歇下,许凌白缓缓把算盘珠子拨回原位,瞧着满桌书册,一地木箱,还有书架还放着不少账册。
“还有这般多的活计,过几日我与凌俏离去,只能你带着忍冬做来。”
宋观舟抬眸,全是笑意。
“能在年前奔赴佟县就职,这本就是大喜之事,我这些账目不急,带着忍冬我慢慢做就是。”
“五公子月月督促,不曾懈怠。”
许凌白看着按时差人送来的书信,哭笑不得,萧五郎洋洋洒洒写不少,末尾总要问一句,何日盘得清楚?
自上次萧晋过来,取走整理出来的账册带走后,萧家有了宋观舟的汇报文书,下手有理有据,已开始整顿内外贪腐。
这下子,宋观舟的账目盘算,竟是比之前所预想好上诸多。
萧苍喋喋不休,每次书信十来页,看得宋观舟头大。
这两日,吏部传来信儿,佟县县令年事已高,本是想着年后等待朝廷派官之后,做完交接,再风光告老还乡。
万事想得极好,奈何就在五六日前,佟县上书到江州,江州知府差人送信到吏部,两边相商,那老县令家中有个寿星老母,已跨过九十岁,冬月底时,佟县落了大雪,极寒天气,也让这老太太耐不住,两日后……仙逝了。
老县令本也是一把年岁,断不能说再行丁忧之事,索性上书到江州知府,求朝廷先行派新县令来接替。
本也是刚定好许凌白去补这个职,也就不再耽搁,下发了告身路引交割文书一类,只怕在腊月十五之前,赶在衙门封笔之时,赶到江州。
“幸得是去江州,虽说也是有千里地,但表哥自此踏上仕途,我也得再次给表哥贺大喜。”
许凌白面上露出微红羞怯,眼里全是谢意。
“都是倚仗公爷、世子与四郎,与我多方斡旋,想了诸多的法子。”
“表哥,相互成全,不必挂心。”
“观舟,怎能不挂心,本我们就是圣上开的恩科录取,为兄也只得了个同进士出身,同期二甲进士好些都还在等着,我却能得了差使,这些只靠我一介书生白衣,哪里能成事——”
许凌白内敛,但不是傻。
得了这个信后,就去给公爷裴渐磕头,裴渐瞧着他,是越发的喜欢,“淩白啊,年岁轻,将来定然大有作为,但此番前去,万不能焦躁,同僚上峰,文人武将,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定要政简刑清,兴利除弊。”
“是,公爷教诲,淩白铭记心中。”
再去往世子房里,与裴辰言谢,裴辰倒是大大咧咧,“那等的地儿也是好的,舅舅家就在那处,平日里得闲,多往舅舅家去走动走动。”
“多谢世子二哥点拨,凌白此去,定是要上门拜见萧家舅舅、舅母与一众兄长弟妹。”
裴辰微微蹙眉,“这老四如今在吏部当差,也不知与你争取些时日,着急忙慌的,都要过年了。”
至于齐悦娘与二房梅太太桦大公子那边,则是兄妹二人在宋观舟的陪同下,走了个来回。
齐悦娘听得说要去赴任,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这么早就能有个官职,还是在江州,那地儿也不错呢。
至于忧虑,同裴辰一样,总觉得都要过年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团聚一处,怎地还这等时候往佟县去。
还是宋观舟宽慰道,“不碍事儿,年嘛,今年不在一起,明年还能一起,往后几十个年,不缺。”
齐悦娘笑道,“总是你通透,凌白这一去,凌俏可是留在府上。”
宋观舟摆手,“姐姐也跟着去,他们自小相依为命,离了谁也舍不得,何况表哥不曾成亲,入了县衙官邸,也得有个人帮衬着些。”
许淩俏挽住齐悦娘, “幸得嫂子这些时日教了我不少管家应酬的事儿,否则……,哥哥一人内外奔忙,想想都觉得慌乱。”
投奔公府而来,是许家兄妹做得最为聪慧的事儿。
因有这喜事当头,宋观舟陪着许氏兄妹走了一圈,果断抓着许凌白熬夜干活。
许凌白真是天生牛马的材料。
聪慧、逻辑性强、记忆力好,因萧家是大族,下头买卖遍布各行各业,搭接非常多且混乱。
就像是现代一个超级大的家族企业。
宋观舟好些时候,冷不丁想到疑似是盘过的账目,转头欲要去翻,看着满桌都是,顿觉崩溃。
可要与许凌白说来,他经手过的,略微思索,马上准确无误寻来。
人才啊!
依赖现代化办公的宋观舟,真的觉得许凌白这本事厉害。
夸赞许凌白时,许凌白满面羞红,“观舟,我是恩科被录的最后一名,前头还有好些个,个个身怀绝技。”
啧啧!
宋观舟哀嚎一声,“如若我是男儿,这科举……,是投胎十辈子,也考不上的。”
许凌白笑道,“你这算学出神入化,好些个心算口算,朝廷的度支郎也比不上,我跟着你学了这几个月的算盘,而今也只是勉强做个小户人家账房先生的能耐。”
宋观舟起身, 伸了个懒腰。
忍冬帮她揉了揉腰身,又拉过宋观舟的手来,“少夫人,您这虎口上头掐出来的伤痕还没好妥,打算盘时轻点儿用力。”
“不碍事儿!”
宋观舟自年初,到如今,身上就没真正清爽过,如今只是挂点自己掐破的伤痕,比起从前,不是被拔了指甲就是断腿的,好上太多。
外头蝶衣叩门,“少夫人,饭菜实在是要凉了,四公子与秦二公子连连催促呢。”
一摸肚皮,早就饥肠辘辘。
宋观舟笑道,“表哥,走吧,今儿秦二竟是过来,只怕又有些个稀奇事儿要与我们说来。”
许凌白听到此处,面色严峻,“那金家的女子,如此恶毒,大隆律法,也奈何不得?”
宋观舟哼笑,“拭目以待吧,她母亲贵为郡主,为了这事儿,也是填了性命出去。”
皇家不会不容她金拂云一条性命。
当然,亦有人不想让金拂云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