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笑着从理发店走出来,水淼也不意外。这不是后脑勺的头发都被高温烫没了吗,水淼就去了步行街的一家理发店修一下。
又不是说光头去非要修出秀发浓密的样子,那是在为难人了,水淼好歹刘海还有边上一圈的头发都有一食指指头长,这已经给了发型师很大的发挥空间了!!
水淼都想好了,实在不行,修短了变成了美式前刺那样她也认了,谁知道找的最有经验的发型师都这么不靠谱,硬生生地在她死亡视线下修出了一个劳改头。
“这实在是不好修,你后脑勺都没头发了,不统一起来更不好看……”
水淼没有说话,就从镜子里死盯着这发型师……最后,水淼免单了,还从这理发店拿走了一顶假发,戴在头上,虽然自已觉得有点别扭,但是好在走在路上不会引起超高回头率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还坐着呢,见到水淼出去是短发,回来是长发,顿时咦了一声。“你去接发了?”魏楠枫好奇地问道,“这怎么看着有点怪怪的……”
都回寝室了,水淼也不再伪装了,一把拉下假发,“这是理发店赔的,因为他们把我的头发剪坏了……”
都不用水淼说完,就她拉下假发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十分默契地爆笑出声了,“哈哈哈!!!”笑得都蹲地上了。
水淼耸耸肩,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行了啊,不要笑得太肆无忌惮了,我已经够倒霉了……”不说还好,一说话,原本已经缓下来的三人看了看她的形象,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爆笑。
不过否极泰来,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水淼就被辅导员通知去了行政楼。“别紧张,是好事。”辅导员拍了拍水淼的肩膀,说道。
水淼心里有数了,应该是为了昨天那事。行政楼以往的时候总是看着很悠闲,但是今天就格外忙碌,一楼大厅都是人,不仅仅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有媒体、家长……昨天的事故有学生人员伤亡了,今天已经有家长找到学校要说法了。
水淼戴着帽子,一脸的学生稚气,那些想要采访学校的媒体,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她顺顺利利上了九楼。楼上也是一样的忙碌,她一出电梯门都能听到边上几个办公室说话、打电话的声音。
对接的人还是何安逸,还真是缘分啊。“水淼来了。”门开着,水淼还没敲门呢,就已经被何安逸看到了,立马开口把人叫进来了,“把门关上吧。”
“何老师,您找我?”
“嗯,昨天你见义勇为的事情学校也知道了,学校讨论了,要给予你一笔奖金,这是奖金发放单,你看看关于你的信息是否有误,没问题的话签个字,五个工作日内会打到你卡上的,到时候还要过来写个签收单。”
水淼看到了奖金数额八万,这不少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情,有点受之有愧……”
“事不在大小,要不是你好心,之后的爆炸肯定会波及到围观的学生,情况会比现在还要严重了。不是没发生什么恶果,而是因为你的举动中止了事态恶化,这很了不起了!!”当然这八万也是因为水淼是贫困生的原因,这就没必要说了。
“本来学校应该给你开个表彰会的,但是现在比较敏感,做什么都容易引爆舆论,一旦发到网上,总有一些不好的声音……”何安逸向水淼解释道,别看都觉得会夸水淼这事做得好,但是要是知道奖励了八万,不同的声音就会冒出来了,水淼也难逃被放大镜观察的命运,何必呢!
“嗯,何老师,我知道的,我也不太喜欢被太多人议论,这样已经很好了。”大厅里的那些家长哭的撕心裂肺,转头学校就办了表彰会,只会多生事端罢了。
何安逸看水淼能够理解,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这钱,你好好保管,不要对其他人讲了。”
水淼自然不会对其他同学讲,只要跟人说了,事情总是免不了以“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啊”的途径传播开来,到时候烦恼的还是自已。
不过等到钱到账的时候,水淼还是给福利院捐赠了五万,这是她的一点心意,哪怕是让福利院的小朋友上学的时候能够多买几套习题册都是好的。
水淼赶人的视频网上也有,但是相比较于这个事故来说,没有什么人关注,看过了就过了,她的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不过这之后,学校的管理严格了许多,步行街上的消防安全检查几乎每天都有。
等到事情彻底过去那都是等到了暑假了,水淼没有回福利院,还是住在学校里,找了个短工打发时间,这个短工就是去们病理课程的陈献老师给她找的勤工俭学的工作,一个电话就安排了。
说是说县城,其实离得也不远了,就是在他们大学隔壁一点,坐公交车也就是五六站路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方便了。
水淼第二天早早地到了远安县的殡仪馆,找到了要对接的人,项天歌,是在这上班的入殓师。
水淼还是后来知道这他么就是两公婆啊,之前还在纳闷呢这陈老师面子还挺大的,他说什么对方都同意了,还想着自已这是欠了大人情了,合着自已才是那个人情啊!
“你就是陈老师介绍的学生吧,行,你到时候就跟着我干。”项天歌看着严肃,但是一说话声音就很温柔,她什么都没问,一方面是信任介绍人,毕竟是自已的老公,还能坑自已老婆不成?另一方面是因为看到这个孩子她就觉得这人很稳。
“之前我也是有一个帮手的,不过她妈妈生病了请假要回家照顾一段时间,一时间工作有点紧张了。就前几天我跟你们陈老师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他就说给我找个得力助手来。”
“陈老师是照顾我,我过来也是跟项老师学习的。”别管怎么说,这样的学习是难得的,老师或许有别的心思,但是能想到你给你机会也是自已的造化了,别人是想免费当助手都未必有这个机会,她还能有工资,相当不错了。
“得了,老陈可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你厉害那说明的确是有两把刷子。我还巴不得呢,你能干一点,我也轻松一点。”
第一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水淼处理完自已的事情之后,就是跟着项天歌听她讲解入殓师的工作。
“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其他人想的那么简单,可能别人想着就是在脸上化化妆,这是很片面的想法。我们要做的比他们想的要多得多。第一步首先要做好清洁和防腐?,要使用杀菌皂清洗遗体,按摩僵硬部位,抽干血液并注入防腐剂……单单这一步就足够吓退大部分人了。”
项天歌说到这也是无奈,“要不是老陈说你就是干法医的料子,干这个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我都未必同意你来,实在是干这行受到的偏见太深了。”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小女孩,干什么事不比这个轻松啊!
“我们做这个是为了保留死者最后的尊严,这就很有意义了。”水淼言简意赅,什么社交排斥、心理障碍的问题在她这通通都不是问题。
“成,你自已看得开是最好的。没有心理负担做这个工作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医闹。”项天歌说了一个冷笑话。
“这要是都能有医闹,那说明我应该转专业,从法医到法师了。”水淼说了一个更冷的笑话。
他们的工作是没办法规律的,什么时候尸体来了,他们就要什么时候做好工作,这不,都还没熟悉环境呢,就接到了一位因为热射病去世的老人的尸体。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了,在这样特别热的天气里,尸体的腐化往往比平常的时候更快速。
就像现在,水淼所见到的这具尸体已经失去血色,皮肤已经呈现灰色甚至有些皮肤已经变成黑色的了,有点小时候常见的港片僵尸的影子了。
这还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毕竟从小到大,各种猎奇的电影看多了,接受能力更强了,但是那股尸臭是怎么都忽略不了的,不断挑战着两人的神经。
项天歌看了下水淼的表情,她都看不出什么来,仿佛眼前的尸体不存在,这气味也不存在。很好,老陈果然没有诓她,这个表现比她出来工作两三年了都要好了。
最开始是项天歌带着水淼做的,做一步就解说一步,需要什么工具也是跟她说原理。
但是水淼比她想象得还要聪明,很多程序都不用自已说,她就能提关键点,这代表她懂了,到后面需要什么工具都不用她说,自动递送到她手上。
水淼仿佛是肚子里的蛔虫,她什么心思都能猜透了,这状态可太让项天歌满意了。外部空气并不好,她能不开口说话是最好了。所以虽然看着有点诡异,但是两个人的动作非常和谐,甚至比之前项天歌和助手一起的时候都缩短了二十来分钟。
?等到结束,项天歌看水淼就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你们法医干这个都是这么降维打击的吗?!”
“不不不……”她自已摇摇头,“还是看人的。难怪老陈说起你的时候语气就是不一样了。”她现在也是深有感触了。
季节对死亡也是有影响的,等第二天水淼去上班的时候,都见识到了什么是排着队火化了,原先她还给项天歌打下手呢,但是后面实在是来不及了,项天歌也信赖水淼的技术,都让她自已上手了。
正如之前说的干这行的就没有医闹了,这做的好坏,当事人也不可能坐起来跟你吵。不过水淼这点道德还是有的,做事情的时候从不糊弄人,哪怕是死人呢。项天歌开始还时不时过来看看,到后面就真的完全撒手不管了。
有时候一整天两个人几乎就没有空的时候,甚至晚上半夜三更了都要过来。水淼为了能够快点到,不得不斥巨资买了一辆小电驴。
已经连着两个星期连轴转了,今天吃午饭都推迟了一个小时了,餐厅里就她们两个人了。
今天两个人一起整理了因为车祸亡故的尸体,可想而知有多惨烈了。项天歌忙完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吃饭自然没有胃口了。
看看自已碗里动了一两口的米饭,又抬头看对面水淼连着干了两碗,这是一点都没受影响啊,这心理,她是真的佩服。
“像我们这行其实也是有旺季淡季的,就和医院一样,医院什么时候人多,我们这也是。不过总归来说夏季更难受点,太热了,处理尸体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挑战了,你刚好赶上夏天最繁忙最难受的时候了。”
“没事,这可以当成是我的实习了,以后真要是去当法医助手了,都未必有这样上手的机会。”水淼一点都不勉强。
她之前都已经对生死都有点模糊了,甚至有时候对自已的生死也是放纵的态度。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一个入殓师的身份看到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也就是在这里,亡故的人是彻底和这个世界再见了,生者的情感是最剧烈的时候,她也对法医“未知死焉知生”的境界有了更深的体会。
下午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甚至快到下班的时候都没有新的尸体运过来。
“看样子今天我们应该可以正常下班了。”水淼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让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项天歌蹦起来了,“收回去,收回去!!!”
但是来不及了,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了,水淼也知道大概是自已的锅了,只能自已去接电话,果然是要工作了。
“项老师,我自已去就行了。”水淼是有点心虚的,挂断电话,立马就窜出去了。
“什么情况啊?”水淼看着桌上盖着白布是个小孩的身形,问搬运的工作人员。
“八岁的小女孩,在自家池塘边玩耍不小心掉进去了,当时父母爷爷奶奶都在午睡……现在,当妈的都快要哭晕过去了,唉,可怜啊!”生者可怜,死者可怜,家庭悲剧啊。
水淼掀开白布,入眼的就是苍白无比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