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出来,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但是这个姑娘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这些会要了她命的东西拿了出来。
陆泱泱满是赞赏的看着她,轻声道,“你做的对,谢谢。”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
她定定的望着陆泱泱,心跳的厉害。
陆泱泱冲她微微一笑,然后立刻指挥黄苏木,“把蜡烛都点上。”
黄苏木赶紧去摆蜡烛,他刚跟着陆泱泱救了蔺无忌,大概明白陆泱泱要做什么,飞快的腾出一片空地,将毯子铺在下面,把蜡烛摆在周围,然后一一点亮。
“会不会引人注意?”有个姑娘小声问。
“没事,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就算过来,也不敢做什么。”陆泱泱回道。
屠九英既然让人带她过来这里,说明屠九英并不在意陆泱泱发现什么,这些姑娘,就是被抢回来玩弄的,有合了眼缘的被帮里的兄弟挑回去当婆娘,剩下的那些就如同妓子一般,被找个地方随意关着,给那些马匪当泄火的工具。
屠九英从来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介意被人发现。
陈蓉儿的情况等不得,陆泱泱回完那姑娘的话,又说道:“待会儿的场面可能会有些吓人,但是现在也没有条件隔开,你们若是害怕的话,就转过身去别回头看。”
说完,她也不再解释什么,立刻准备开始手术。
姑娘们抿着唇,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姑娘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够带人过来救人,她们来这里之前,多半都是未嫁的姑娘,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她们是怎么被带过来的,那个怀了身子的姑娘也不会例外,寻常人一路颠簸尚且受不住,何况是个孕妇。那姑娘一直昏迷不醒,水都是她们强行喂下去的,有个家里祖母是稳婆的姐妹摸过那姑娘的肚子,说孩子八成是不行了。要是不满三个月倒好,受点罪罢了,五六个月的孩子不成了,流也流不下来,再过两日,怕是大人也不成了。
可她们也只能是同情,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此时,她们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好奇,当真还有的救吗?
在这份好奇之下,所有姑娘都没有离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她们还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泱泱的动作,看到陆泱泱手中的刀片,划开了那姑娘的肚皮。
有胆小的姑娘惊的差点喊出声来,下意识的把胳膊咬在嘴里,才堪堪忍住了。
最惊慌恐惧的人,是黄苏木。
饶是见识过陆泱泱是怎么救人的,此时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完全的吞噬,不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而是他的枕边人,是他前几日还满心欢喜的一起给腹中胎儿念汤头歌的妻子,他惊慌,恐惧,渗出的血让他头皮发麻,但是这种本能的情绪褪去之后,更多的是心疼,愤怒,怨恨。
纵使用了麻药,蓉娘可能感受不会那么清晰,但是他身为丈夫,却眼睁睁的看着妻儿遭受这样的痛苦,那股浓烈的恨意,让他恨不得像是方才那个藏蜡烛的姑娘说的那样,一把火烧了这里,将那些该死的人,全都烧光。
可那又怎样呢?能弥补他妻儿遭的罪吗?
这些复杂磅礴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的吞噬掉,可是又如同千万根尖锐的刺,密密麻麻刺到他格外的清醒。
他得稳住,他得冷静,他给陆姑娘递刀的手,一定要像陆姑娘落刀的手一样稳,他的妻子才能活下来。
她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黄苏木眼里的情绪在剧烈的翻涌之后,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他冷静的听从陆泱泱的指挥,全程没有错乱半分,哪怕是将已经早已没了声息的孩子抱出来,他也没有手抖一下,只是用剪刀剪开自己尚且干净的里衣,轻轻的将他包裹住。
陆泱泱缝上最后一针的同时,黄苏木也按照她的要求,依次拔掉落在穴位上的银针。
陆泱泱洗干净手,给陈蓉儿喂了药。
然后再一次给陈蓉儿施针。
又过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陆泱泱拔掉针,给陈蓉儿把了脉,深深的吐了口气。
“等退了高热,命就保住了。”陆泱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里没有条件站着,她全程几乎是跪在地上,一个多时辰,跪的身体发麻,都快要感觉不到两条腿了。
黄苏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跪好,重重的给陆泱泱磕了三个头。
虽有些不合时宜,但陆泱泱看着黄苏木,忽然心念一动,“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陆泱泱自己尚且在学习当中,其实并没有收徒的打算,收明岫为徒,但更多的是希望帮助明岫走出更好的人生,明岫沉静聪慧,学习东西很快,但是陆泱泱看得出来,她的天分不在医术上。
明岫对数字十分敏感,胆大心细,又跟着他们一路磨砺,她的未来,应该去做更适合她的事情。
黄苏木是她遇见的第一个,能够在重压之下,冷静下来跟随她做完手术的人。
姑姑说过,要拿稳手术刀,最重要的是心性。
她听景姨跟姑姑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姑姑的能力,需要有更多的人真正的领悟,才能够为百姓所用,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这是一个新的学科,是被先贤提出,但还未完全实践和推广的新学科。
陆泱泱能学会是条件所致,十年如一日的磨砺才让她彻底的融会贯通,等姑姑清醒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梳理就让她进步飞速。但要想让更多人受益,不止是简单的伤口包扎,而是更为精密的手术,就需要有更多的人了解和加入,才能如同传统的中医一样,形成一个全新的体系。
这就是陆泱泱想做的事情。
黄苏木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陆姑娘会提出这样的事情,他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即眼底那翻涌而来再次快要将他吞噬的恨意,在这瞬间转化为明亮的光,重新聚焦,他攥紧手指,身体微微前倾,呼吸从急促到平静,然后近乎虔诚的,郑重的回应,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