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这世上最不能赌的东西。
确认婢女出去以后，风琉璃这才开始脱掉外袍，只留一件白色里衣在身。
尽管脸上甚至身上有几处地方结上了寒霜，可她身上还是有汗液在不断冒出，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就因为她过低的体温，结成了冰块。
疼痛伴随着寒冷席卷而来，她能感觉到自已的温度愈发寒冷，冻得人僵硬、麻木。
她最后是摔进浴桶里的，浑身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站稳，手一软，人就摔进了浴桶。
不过总算是在浴桶里面。
她的体温逐渐回升，可她还是不好受，寒意并未消散，不止如此，灼烧之感、蚀骨之痛忽地一涌而来，巨大的痛苦终于让风琉璃不堪忍受，嘴里冒出了几声呻吟。
夜还很长，痛苦，也很长。
她必须清醒地忍受至少一整晚的痛苦。
这是她为了拥有短暂光明，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
“姑娘，你怎么还泡在浴桶里？”
辰时末，早就准备好早膳以及衣物的婢女在门口等了很久，门时不时敲了好几次，可每一次都没听到姑娘的传唤。
眼看着早膳时间要过了，她只能未经允许，擅自进去，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婢女吓得魂差点都没了。
她家姑娘可是特意吩咐要照顾好这位姑娘，结果人家在浴桶里泡了一夜，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当即放下手上的托盘，直奔浴桶。
姑娘的体温依旧很低，好在没有昨晚那种靠近一些都会被冻伤的程度，她整个人都靠在浴桶边，大半头发都浸没在已经凉透了的水里，脸颊旁边的头发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浸湿的，还是冷水打湿的，紧紧贴在脸上，明艳的脸蛋没有一丝的血色。
婢女马上就去将风姑娘从浴桶里扶了起来，却意外发现，这位姑娘很轻。
明明她比自已还要高，她却能轻轻松松将姑娘扶住，一点也不吃力。
婢女没愣神太久，她得赶紧把姑娘的湿衣服换下将她扶去床上躺着，然后得去找大夫过来。
姑娘现在一点温度也没有，如果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她甚至以为……
*
终于，湿漉漉的长发在婢女的擦拭下变得干爽，紧贴在风姑娘上半身的衣物也被她换成干的了，侍女赶忙将风姑娘扶去床上，准备去找大夫了。
刚出房门，迎面走来了一位看着就不太好惹的高大青年。
看他的样子，是要去找姑娘，婢女不认识他，姑娘现在也昏迷着无法请示。
男女有别，没经过姑娘的同意，她万不敢将一个外男放进去，虽然有些害怕这人，但还是鼓起勇气将人拦下。
“请、请留步，姑娘现下正在休息，阁下若要找姑娘，不妨晚点再来……”
“晚点？我能晚点，她可等不起。”来人面色一变，语气微沉：“让开！”
婢女被他吓了一跳，可还是逼着自已镇定了下来，问：“阁下是大夫吗？”
寒鸦壹的耐心并不好，被婢女三番五次阻挡，耐心已经耗尽，不欲与她掰扯，直接将人放晕。
将晕过去的婢女放在墙上靠着后，他便直接进入了房间里面，一进来看到躺在床上血色全无的人，既有点无奈，又非常生气。
“你就继续作吧。”
明明只要她说，他就能去帮她完成后续任务，非要逞强，把自已捯饬成这个鬼样子。
虽然生气，但寒鸦壹还是走了过去，任劳任怨地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瓶子，倒了三颗黑乎乎的药丸下来。
将药丸一一给风琉璃服下，没过三息，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眼睫轻轻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
“寒鸦壹？”风琉璃疑惑地开口：“你居然还在旧尘山谷？”
寒鸦壹没好气道：“我若不在，你在这儿晕死了也没人救你。”
他走过去将人小心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头板前。
“多谢。”
“免了，只要你照顾好自已的身体，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变出了缎白绫来，围在风琉璃眼前。
“这是什么？”
风琉璃不知道寒鸦壹在做什么，但覆盖在她眼前的东西，居然意外地让她的眼睛觉得很舒服，不再像先前那般疼了。
“这是首……”寒鸦壹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下来，改了口：“这是能让你好受些的白绫，这白绫的材料不好获得，就是无锋的魉想要，脱两层皮也不定能得到，你用它绑在眼前，不出七日，眼睛就能视物了。”
“……”风琉璃沉默了，寒鸦壹虽然及时改了口，可她不是傻的，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风琉璃面露嫌恶，当即伸手要去将眼前的东西摘下，好似它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意识到她的动作，寒鸦壹连忙伸手去阻止。
“做什么你，不想快点好了？”
“你把东西拿回去，告诉她，这东西我不需要。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要她的东西，这次任务结束，便是还了她当初的生恩，此后两不相欠。”
寒鸦壹无奈了，看她这般抗拒，连忙向她解释：“这是首领书房里记载百毒不侵之体的书上一个秘方，我无意发现，用那些材料制成的白绫能让你在毒发后失了视觉后快速恢复，便带了人去给你找了，怕你觉得我在买惨邀功，才特地说一半不说，谁知道你误会了，还这般嫌弃我费劲千辛万苦给你找的治病东西，真是太伤人心了。”
风琉璃：“……”
她再次沉默，不知信了寒鸦壹的说辞没有。
寒鸦壹怕风琉璃过会再问下去不好接茬，连忙转移话题：“你东西拿到了？现在是准备回无锋了？”
风琉璃轻轻晃了下脑袋：“我想在旧尘山谷再待一段时间。”
“留一段时间？”寒鸦壹觉得奇怪，“这旧尘山谷有什么好留的？以往你可是完成任务就马上回无锋的，在这逗留一夜我都觉得奇怪了，你居然说还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风琉璃：“……”
寒鸦壹百思不得其解，忽地想到了什么，抱起双臂，打趣似的开口：“这般非同寻常，莫不是，为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