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前往宁远山庄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人。
薛旻独自骑马,走在乐嫣马车旁边,怀真常常探出头与他说话。
楼子修眼见怀真和薛旻相谈甚欢,于是乎热情邀请薛旻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
楼子修和薛旻同乘,面对面而坐却各自闭目养神。
温言也成功将怀真拉回车厢,掏出启蒙书让她自学。
……
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个月时间才到达宁远山庄。
乐嫣用半个月的时间将薛旻重新养得气色红润,教会怀真背诵三字经。
山庄依旧,人面不知何处去。乐嫣走上前,被守门的弟子拦住。
“我是乐嫣!”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一人匆匆跑进山庄。
乐嫣不喜等待,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留下的弟子在人群中薛旻,想要上前却被薛旻抬手制止。
乐嫣直奔主院。在她的记忆里,乐坤远此时应该在书房。
甫一踏进主院,一把剑冲着乐嫣面门而来。温言侧身护住乐嫣,折扇从袖中划出,扇骨抵住剑尖。
“嫣儿,你终于回来了!”
乐坤远收起剑,视线越过温言落在乐嫣身上。
“瘦了!长大了!”
“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为什么让薛姝杀我?”
“嫣儿,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觉得我会杀你吗?薛姝不过是想让我们父女相残。”
乐坤远不相信乐嫣看不清这一点,即使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事后冷静思考也会明白。
因而乐嫣询问,不过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
“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娘为什么会困在百花谷?为什么将他藏在密室?薛姝的兄长到底怎么死的?”
“嫣儿,上一辈的事就该让上一辈的人自己解决,你又何必刨根问底?”乐坤远放下手中的长剑,走向乐嫣。
温言持扇的手不曾放下,身体已然放松,下意识反应表明她认为乐坤远不会伤害乐嫣。
乐坤远取下乐嫣发间的落叶,抚摸她的头顶,像以前一样。
“嫣儿,你只要快乐就好!其他的事就交给我解决,好吗?”
乐坤远没有等乐嫣回答,反而走到乐坤宁面前。
“谈谈吧!”
“好!”
乐坤远从木梓手中接过轮椅的控制权,推着乐坤宁走向书房。
没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乐坤远在前,大步流星;乐坤宁在后,努力转轮子。
“嫣儿,带着你的朋友们先在山庄住下。等过了新年,我们一起去京都。”
“你们达成了一致?”
“是!”
乐嫣实在想不明白,两人中间隔着她的母亲,隔着乐坤宁的一双腿,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达成一致?
明明表现得那么深爱!
“好!乐坤宁,她有话让我转告你。”
乐嫣觉得难受,所以她也不想让乐坤宁舒坦。
“嫣儿,她说了什么?”
乐坤宁激动地起身,忘记自己不良无行,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幸好乐坤远反应迅速,将她拉住。
“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阿雅,就说了一句吗?”
乐坤宁跌坐回轮椅上。
“就一句。”
“一句也好,我知道她还在等我。”
三十六年前仲春,桃花绽开,鲜艳明亮,微风一吹,落英缤纷。
乐坤宁在桃林初见温雅,明艳动人的少女比桃花还要鲜亮。乐坤宁对温雅一见钟情,常痴等于桃林之中,或是吹箫,或是舞剑,或是朗诵读书。
温雅不免对其产生一点好感。
两人第一次对话是在暮春,彼时桃花已尽数凋零。
“公子,桃林已无花,你为何日日来?”
“眼前景已败,心上景依旧。小姐又为何日日前来?”
“为清风,为自在。”
“小姐所求,亦我所求。在下乐坤宁,世间一游侠。”
“小女温雅,见过公子。”
温雅同丫鬟离去。
乐坤宁目光紧紧追随,回到客栈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提笔写下“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约温雅明日桃林再见。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温雅翌日并未赴约。
乐坤宁继续痴等在桃林,时不时托人给温雅送去珠钗珍宝,一一被退了回来。
一个春夏秋冬过去,乐坤宁也没能取得温雅芳心,落寞地回到宁远山庄,向爹娘取经。
来年初春,乐坤宁再次回到桃林,彼时桃花尚未绽放,边疆传来战事。
他思虑再三后,决定从军获取功名,临走时托人将一封信转交给温雅,与信一起的还有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几经转手,信和桃枝才到温雅手中。
温雅让丫鬟将桃枝插进花瓶,拿着信进了书房。
[温小姐,春寒料峭,汝近来可好?余本欲与卿共赏桃花,怎奈边关战事再起。余虽一游侠,家国大事前自当义不容辞,遂从军而征。若有幸归来,恳小姐同赏桃花灼灼……惟愿安好!]
温雅沉默着将书信收起,走到窗边朝北望去,仿佛看见了边疆硝烟四起。
已到仲春,桃林的桃花尚未绽放。一场倒春寒,轻而易举地将刚刚复苏的花草冻死,已经出土农作物幼苗大量被冻死。
边关没有传来捷报,草原上的侵扰来势汹汹,战士死伤无数。
四月中旬,一场突如其来的飞雪将牺牲战士们的尸身掩埋,一切回归雪白。此时,乐坤宁也因骁勇善战,被任命为打头阵的先锋。
战争一直持续到暮冬。大雪纷飞时,乐坤宁跟着军队班师回朝。他屡立战功,又受到元帅重视,破格临时提拔为将领。
入城时,乐坤宁骑马跟随在主帅左侧,在夹道迎接的人群中看到温雅的身影。
入宫见天子,天子论功行赏,乐坤宁被封为骁勇将军,赐宅院、良田,并特许他参加庆功宴。
宴会上,乐坤宁见到年方三岁嫡长公主。那时,乐坤宁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公主未来会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乐坤宁留在京都,没有公务的时候就去桃林赏雪。他等到了又一个春天,同样折了一枝含苞欲放的桃枝送给温雅。
这一次,等来了佳人的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