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惹你我是孙子
车子开到别墅的时候,医生已经在候着了。
祁宁体温测出来直逼四十度,人是半昏迷状态,抽血的时候还在哭着喊疼,左手血管发青,上面都是针眼,血压太低血抽不出来,换了一边手才勉强抽出来。
李叔都不忍心看:“早上的时候不是看起来还好,怎么突然成这个样子。”
医生一边给他扎针吊水,一边说道:“体质太差,发烧容易引起伤口感染,得好好注意,而且他这个血压太低了,平时饭还是要准时准点吃。”
冰凉的液体输进去,他的手也完全是凉的。
闻江替他握住输液的滴灌,觉得他简直跟一朵娇花差不多,露水打在身上说不定都会生病。
“第三瓶药水可能会有点疼,到时候可以把点滴放慢一点。”
闻江点头:“出去吧,有需要会叫您。”
输到第二瓶的时候祁宁就已经醒了,只是神情还不清楚,不愿意躺着,半靠在床头。
厨房的饭上了三次又撤了三次。
第一次的菠菜粥,他非说有姜味。
第二次的猪肝饭,他坚持不吃任何内脏。
第三次最简单的白粥,他说没味道还不如不吃。
闻江现在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上天派下来收他的:“你到底是不想吃,还是在跟我生气?”
祁宁眼皮擡了一下,意思很明确——你说呢?
闻江深吸一口气:“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谴责我自己,给你道歉行了吧,你想我怎么道歉,你自己说。”
祁宁这下才算是真的理他,开门见山:“你昨天为什么因为画生气。”
闻江别开脸:“痣,不喜欢那颗痣。”
祁宁迷迷瞪瞪,还在回嘴:“不可能有痣。”
闻江直接把领口拉开了,皮肤偏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上的青筋明显,那个地方空白一片,确实没有什么痣,可祁宁不是说的这个,他的意思是他画的画上不可能有痣。
闻江放下衣服,没个好口气:“现在能吃饭了吗?”
祁宁摇头。
闻江:?
祁宁:“再给我画个画,床头柜上就有本子和笔。”
闻江上学时学的理科,没有半点浪漫细胞,画画表格还成,画人简直就是当代抽象派代表,画不对还容易把人得罪了,问他:“你确认?”
祁宁点头。
闻江拿过本子,对着祁宁的脸开始描绘,五分钟之后纸上顺利出现一个火柴人。
祁宁只瞥了一眼,冷冷开口:“重新画。”
闻江换了一张纸,咬牙切齿:“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祁宁直视他的眼睛:“我明天还要找人把画裱起来,客厅挂一幅,房间挂一幅。”
闻江:“挂!谁不挂谁是孙子。”
客厅的装修风格是法式覆古风,明显潦草的画作和整个客厅的搭配格格不入。
闻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指挥管家把画框摆正,压着声音:“你说他作吧又是我先惹的他,你说他不作,说挂画就挂画半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不是挑这儿的刺就是那里不满意,房间里画没摆正他还给我甩脸子。”
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听他说了半个小时了,第三次打断他:“所以您是又初恋了?”
闻江这才止住了话头,骂了句滚蛋,又问他:“你说全换新的厨具上会有姜味吗,还是他味觉的问题,要不要做个检查。”
张恒这才算真正知道了他的来意:“所以他是一直说有姜味,然后跟你撒娇让你买这买那?”
闻江捕捉到重点:“他为什么要跟我撒娇?”
张恒一时也哽住了:“以他的视角来看,你是他的老公,生病和老公撒娇不是很正常吗?”
怕他生气,张恒又补了一句:“不过他也确实太作了点,不懂事儿。”
闻江总算能明白祁宁的异常了:“懂了,我要是他说不定比他更作。”
张恒:“……反正你注意着他的营养就行了。”
外面的电话打得热火朝天,房间里祁宁已经醒了,被挂在墙上的抽象画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是他昨天逼着闻江画的。
打开手机,上面是顾子期两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你草稿本落画室了,被闻倾那狗东西抢了,他不会做些什么吧】
那本子上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之作,祁宁自认为没什么价值,回覆【没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子期【温狗冲到你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没有放出去,被画联的人带走了,这次估计凶多吉少】
顾子期【你老公还挺酷,直接把你的精神报告表交给画联了,温狗被凄惨打脸】
以前祁宁以为精神病会是自己一辈子的枷锁,现在这道枷锁却被闻江轻易地取下来了。
祁宁回覆【知道了】
发完消息,他又看了墙上挂着的画,觉得自己昨天真是魔怔了,起床坐上轮椅。
出去的时候闻江刚好挂了电话,还在摆弄自己画的那幅画,冲电话里的人说道:“再折腾一晚上,墙上都得是我的画作。”
火柴人怎么能被称为画作,祁宁自己拢好毯子:“等会儿把房间里的挂在外面来。”
闻江疑惑地看着他:“是想让家里来人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我的艺术细胞是吧?”
祁宁摇头:“就是丑。”
闻江气笑了:“行,没问题,明天请个人来裱上。”
基於那天乱发脾气,闻江今天格外好说话,虽然还是会阴阳怪气两句,但是几乎是有求必应,祁宁都觉得自己有点作了,又控制不住想多要点关怀。
窗外阴雨密布,风雨欲来,早上气象局发布冰雹预警,闻江没有去工作。
豆大的冰点打在玻璃上,劈里啪啦吵得没完。
家里所有佣人都放了假,整个别墅空旷安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祁宁闲着无聊,熟练地操纵轮椅来到他书房前,正准备敲门,闻江先说话了:“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他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思考回话间,里面的门已经打开了,闻江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中并没有被打扰之后的不耐烦,凌厉的五官反而因为这副眼镜而显得柔和。
祁宁很想把他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李叔和别的人今天都不在。”祁宁不自觉视线到处扫,“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冰雹天气并不常见,累积在地上的冰珠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光芒,透过玻璃映照在书房的墙上。
祁宁害怕被拒绝,补充道:“我就待在窗户边,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还自己待着。”
说的是还自己待着,其实半个轮椅已经进去了。
闻江后退一步让开道路,什么都没有说,关上房门。
祁宁从他书桌前绕过去,馀光看到他桌子上摆放着一幅拼凑好的画,画了刚好缺少了脖子上那块痣的位置——难道几年前画的那张画也有痣?
那张画已经毁了,再也找不到踪迹,当初的结局已是定局,他们只能朝着未来看。
一份文件盖在了那幅拼凑好的画上,闻江神情不自然:“这是李叔弄的。”
祁宁哦了一声,驱动轮椅到窗子旁边,忽然觉得闻江貌似真的很喜欢他。
祁宁真的只是待在书房里面画画,这两天他在网上系统性地看了一些课程,也做了很多练习,线条总算变得流畅。
闻江在处理文件,注意力被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吸引,朝祁宁看过去。
他画画的时候很安静,偶尔擡起头看窗台外面,眼睛也和冰雹一样透明。
又画了几笔,祁宁突然转过来,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视线刚好和他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把视线移开。
“你刚刚在看我?”祁宁问他。
闻江没想到祁宁会问得这么直接,不过处於同一个空间光是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他没掩饰,凶巴巴反问:“你不也在画我?”
虽然看不见他具体画的是什么,但能看到他画的大体轮廓,闻江索性换了个姿势:“这样好画一点吗?不准画痣。”
祁宁画线条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别自恋,我又不画你。”
闻江哦了一声,继续强调:“不准画痣,不然我又给你撕了。”
“凶死了。”祁宁嘟囔,却不怕他,“去给我在房间里面拿一下颜料,蓝色的那个盒子。”
闻江回到书房的时候祁宁已经放下了画笔,仰头看着外面昏暗得有些诡异的天空,忽然转过头对他笑:“你看那边有丁达尔效应,很漂亮。”
冰雹停息之后,乌云被阳光破开,银丝线一般落到大地上。
刚好有两束光照进来,分割出一个三角空间,祁宁处於正中间,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眼睫毛被光投向后边的白墙,跟第一次在他的生日宴上面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闻江?”
祁宁叫他,闻江这才把在白墙上的视线收回来:“确实很漂亮。”
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失态,朝祁宁走过去,却并没有把手上的颜料给他。
祁宁只好自己去拿。
手指接触,冰冷碰上滚烫,闻江往后一缩,手上卸力,颜料顺着颜料盘直接倒在了祁宁的身上。
冰冷的触感冷得祁宁一哆嗦,连忙用手去擦,这一擦倒把蓝色的颜料擦得到处都是,有几滴已经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他的衣领里面去了。
这下闻江算是彻底回神了,随意用一旁的a4纸把颜料盘兜好,然后去查看祁宁的情况。
祁宁的皮肤白,颜料倒上去跟倒在画纸上似的,顺着皮肤纹理沾得到处都是,更糟糕的是胸前和后背都沾了些,不马上清理怕是不行了。
“先去浴室擦一擦,擦不掉再想其他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