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昱翎啊丶”沈书琢弯起双眼，伸出手笑着向昱翎说，“来坐我旁边。”
“……”
昱翎脚步微顿，走到沈书琢面前鞠一躬，规矩道:“沈总好，您找我有什么事？”
“坐下聊。”沈书琢向旁边的位置偏了下头。
如果不是因为荆琢的原因，他应该不会来这个地方，也不会来见这个人。
昱翎看向中间隔着一张圆桌的位置，沈默着走到剩馀的空位上坐下。
见他要给自己倒茶，昱翎赶忙伸出双手：“我来吧。”
“昱翎谈男朋友了吗？”沈书琢擡手挡住，示意不需要他动手，悠悠给两人倒上茶水。
昱翎一怔，想起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男朋友，心里弥漫上浓郁难受。
“是有了？”沈书琢擡眸看向他。
“……”昱翎轻抿唇，“有。”
“能问问名字吗？”
昱翎看向他问:“是谈恋爱违反合约吗？”
沈书琢勾唇轻笑，摇摇手说:“我支持年轻人自由恋爱，所以好奇像昱翎这样的年轻人，会找什么样的男友。”
“……”
昱翎沈默，何玥说沈总要见他时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只谈无足轻重的话题。
“是荆琢吗？”沈书琢伸手拿起茶杯转了转，语气轻描淡写，但盯着茶水眸色深沈。
昱翎心里咯噔一下，不自禁捏紧了手。
“别紧张。”沈书琢轻笑道，“你们是分手了吗？”
“……”
昱翎眼睛转动，脑子里一团乱，他没想到会被人发现，而且还是公司上层。
会问罪吗？
沈书琢放下茶杯：“你的沈默想让我理解成什么意思？”
昱翎抿抿唇：“是要处罚吗？”
沈书琢笑问：“要是真的处罚，你能做什么？”
“……”昱翎深吸口气，擡头看向沈书琢说，“我听公司处罚，可以退圈，但是违约费丶我需要点时间。”
“那荆琢怎样？”沈书琢撑起手。
昱翎蹙眉，垂眸看向面前的茶水，脑里闪过荆琢各种各样的画面。
“我不会影响他。”昱翎又道，“我尽量。”
沈书琢问：“是你承担所有处罚的意思吗？”
“他没必要……”昱翎微顿，看了眼沈书琢随即又皱眉看向别处，“我喜欢他丶是事实。”
荆琢有才华丶有能力丶还有艺人所需要的热度，耀星不会放弃荆琢，顶多罚款或者告知粉丝他们并没有恋爱。
“你们分了？”沈书琢问。
“如果需要的话，会分的。”昱翎皱紧眉头，双眼开始泛红。
或许荆琢早已经有了这个意思，不然又怎么会躲着他，他曾经说过会回他的消息，但是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回覆过。
他和荆琢间就像拉着一条岌岌可危的线，线的另一头已经不知道对方去哪儿，只有他还在原地抓着这根线。
“……”
沈书琢看向自己膝头静默。
看眼前这孩子这么难受，不像是他甩了荆琢。
那问题又回到荆琢身上，既然昱翎依然喜欢他，两人也没有分手，为什么荆琢的病情会这么严重，明明喜欢的人触手可及，却要痛苦的折磨自己？
“你真喜欢荆琢吗？”沈书琢问。
“……”昱翎静默，点点头说，“喜欢。”
沈书琢叹声。
他现在很想知道荆琢到底怎么对待这段感情的。
沈书琢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像昱翎问：“想和我去见他吗？”
“……”
昱翎微楞，随后起身跟沈书琢一起离开了耀星。
他原以为会见到荆琢忙碌的样子，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会明白荆琢到底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们却来到了医院。
昱翎的心随着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沈下去，见沈书琢停下脚步，他便也停下脚，转头从透明玻璃看向病房。
荆琢穿着在冬日里略显单薄的衣服，独自站在病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昱翎刚想开口询问，却见病房里的荆琢忽然擡起手，像抚摸一个人样对着一片空荡动作轻柔。
“你也觉得我病了？”荆琢说。
昱翎眸子闪了闪，震惊看着病房里的荆琢。
“对。”荆琢垂下手，却又像拉着东西一样举起手，“吃不进去，但我记得你给我做的饭菜味道。”
昱翎瞳孔颤着，擡手触碰薄薄的病房门，呼吸沈重微乱。
在安静之中，荆琢忽然轻声笑了下：“当然喜欢。”
“……”
昱翎静静注视他，却见荆琢忽然垂下手，像是突然失去了活力，低下头静静站在那。
“他怎么了？”
沈书琢抿唇：“精神障碍幻听幻觉……”
昱翎不可置信看向沈书琢：“荆琢在和幻觉对话？”
“但对荆琢来说，他在跟你对话。”沈书琢淡淡说。
“我？”昱翎更加迷茫不解，露出的双眼带着急切。
“是你。”沈书琢平静道，“荆琢的幻觉是你，是昱翎。”
“对於荆琢来说，昱翎一直都陪着他，你一直都陪着他。”
沈书琢说完便离开病房门前，在医院墙边找了一条长凳坐下。
“为什么会是我？”昱翎大步走过去。
“……”沈书琢擡头看向那双露在外的双眼，“因为荆琢很爱你，你不知道吗？”
“但丶”昱翎拧眉看向别处，“荆琢不回我消息，他一直没理我。”
他呼吸微乱，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荆琢生病的原因，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书琢拍拍旁边的位置：“因为他分不清真假，严重到认不清现实和幻觉。”
“可能对於他来说，”沈书琢盯着昱翎，“幻觉里的昱翎更爱荆琢。”
“……”
昱翎心口一震，随即开始迟钝缓慢的疼痛。
双眉因为疼开始皱起，盯着的光洁地面像是在晃荡的水，摇摇晃晃溅射到他身上。
今天的气温让他感觉寒冷，手背上滚烫的泪快速像熄灭的火一样冷却。
若真去他所说，那有多少个时候丶荆琢有多少个不安的时候……
他羞耻於直言那些更加直白的情爱，或许真像柏鸣说的；他只有喝醉了酒才会大胆，才会敢把埋在心里的感情都说出来。
如果总是含蓄扭捏，对方又怎么能知道他心意。
“要和我讲讲吗？”沈书琢问他，“你和荆琢开始的故事。”
昱翎转头看向他，脸上只露出眼睛，双眸里晶莹湿润，覆着一层水光。
“……”
沈书琢也曾在荆琢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神情，但那悲伤会很快在他眼中消散，转变为一潭死水。
昱翎已经大概猜到旁边这人的身份。
他从和荆琢相遇的那部综艺讲起，会伴随着当时自己对荆琢的印象。
听到荆琢会因为谁提袋子不高兴，沈书琢嘴角勾起浅浅笑容。
这些都是他不曾看到过的荆琢。
昱翎从口袋拿出一串新的钥匙，将坠子给沈书琢看:“流浪动物救助中心送的奖品，荆琢也有一个一样的。”
“……”
沈书琢擡手接住钥匙，指间转动着那颗灰白色的猫咪头，想到荆琢会被小动物缠的不耐烦的样子，眼里浮起淡淡笑意。
昱翎讲述的，更多是荆琢的事情。
沈书琢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好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甚至昱翎口中的荆琢会让他觉得陌生。
心里几次惊讶，原来自己的儿子还会这样么？
他也逐渐明白荆琢为什么会把自己折磨，为什么对他幻觉中的昱翎如此执念。
因为昱翎把他放在心里，真诚的对待他好，把他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口味这么覆杂的事情，一个不熟的人都愿意去记，甚至顾着他口味给他做饭……
沈书琢渐渐红了眼，他自己都不曾对荆琢这么上心过。
他已经明白荆琢病情严重的原因——昱翎对周边人散发着善意，把荆琢想要的全部在无意识中也给了别人。
荆琢做不到束缚昱翎那么自私，但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他会想要比别人更多的爱，会想要得到昱翎全部关注，一边挣扎着一边撕扯，执念也逐渐在内心深处开始撕裂……
沈书琢仰起头看着走廊顶部的灯光，现在全都明白了。
谈恋爱的两个小孩，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笨拙。
昱翎说到两人亲密时会耳红，会害羞着粗略盖过，但他从未表现过反感逃避，对於荆琢那些小脾气也一度包容，没有任何厌烦。
荆琢有些低估他在昱翎心里的位置。
如果他说丶昱翎或许不会拒绝，但他顾及着昱翎怕他为难，不去提起心里的欲望。
二人反而猜错了方向。
他和昱翎不知不觉聊到天黑，等医生查过房之后，沈书琢向昱翎问:“和我一起去给荆琢带份饭？”
“好。”昱翎跟着走去。
“和他谈恋爱没后悔吗？”沈书琢垂着眼，“荆琢情况特殊，想要的会比别人多，性格和脾气也难以捉摸。”
“不会。”昱翎缓缓摇头，“荆琢之前的心情很容易被看出来，那些小脾气不算什么，而且他其实很温柔。”
沈书琢浅笑道:“荆琢问你的时候，你都没想过公开？”
昱翎一楞，诚实道:“因为荆琢很厉害，我没有任何作品，和他不在一个高度，与他差距很大。”
沈书琢点点头，他以前也想着和alpha站在同一高度再去考虑其他事情，他不愿服输，所以偏要和荆盛庭对着干。
“那怎么不一起住？”沈书琢回想荆琢那晚荆琢问他的话。
同居后分开过吗？
荆琢是有多么挂念他，想要以同居来时时刻刻见到他。
“荆琢那边丶”昱翎垂下眼，“我不想他那边的地址被其他人知道，他说那里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所以我想等我房子装修好后再提这个。”
昱翎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口袋里的指尖:“我让经纪人帮我问过做音乐的设备，我的钱现在还不够买齐全……”
沈书琢弯起唇，他和荆盛庭谈上的时候好像从不会想太多。
是不是缺爱的人都会这么小心翼翼？
沈书琢想到后笑容又散去几分。
他们太过爱对方，想给对方准备好所有，所以才这般精心筹备。
一切事情以对方为出发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真心靠近，却是谁也不敢先向对方大胆表露心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