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叶蓁的电话打过来。
他秒接:“宝贝?”
手机里很安静,几秒后,叶蓁声音传过来,很沉静,喊了一声:“潘盛。”
“嗯?我在呢。”潘盛心里一紧。
“分手吧。”
这儿和国内有两小时时差,国内才七点多,不存在困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情况,也不是说梦话,晚回去几天罢了,至于这么严重?潘盛下颌线紧绷,右手攥着手机贴紧耳边,太用力导致指节泛白。
听筒里呼吸声很沉重,叶蓁咬咬牙,再次开口,“我想了好久,咱俩三观不合,在一起也会整天吵架,相互消耗实在没意思,还有啊,我喜欢待在大城市,你虽然答应过来,心里肯定还是想留在小镇,何必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算了吧。”
潘盛始终没说话,沉默着,几分钟后,叶蓁说再见,打算挂断电话时,一阵短促的笑声传过来。
“这么厉害,能看到我的内心?”
他吸了一下烟,嗤道:“叶蓁,我是不是跟你讲过,再敢随便提分手,不会再——”
“这次是真的!”叶蓁打断道。
“真的什么?”
她说:“我不喜欢你了,回来也别再找我!”
电话撂了。
叶蓁给关玲玲发消息:“我同意。”
那边很快回:乖女儿,明天上午九点,市医院东大门。
次日,叶蓁跟着关玲玲在各个科室跑,抽血,心电图,胃镜,胸部ct等等,部分检查当天就出结果,部分最迟明天,医生说大概率没什么问题,目前来看匹配度很高,可以安排手术。
下午六点,走出医院大门,关玲玲拉住叶蓁的手激动到说不出话。
叶蓁昨晚失眠,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小脸煞白,脚都有点发软,看着面前笑容像花儿般灿烂的关玲玲,实在难以应付,不想多说半个字,轻轻甩掉她的手,径自走向路边的出租车。
关玲玲在后面大喊:“女儿啊,妈妈带你去吃晚饭呗,欸小心,看着点车子,行,那你先回去,再联系啊,一定保重好身体,不要熬夜!......”
叶蓁上车,报了目的地,就无力的阖眼躺着。到家门口才被司机喊醒,从市区回来一个小时车程,补一觉精神好多了。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灰蒙蒙。
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夜色中,潘盛坐在小凳子上,背靠红墙,一条腿伸直,另一条弯曲着,手搭在膝盖上,指间猩红一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烟草味。
“去哪了?”
叶蓁心尖微颤,往后退两步,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潘盛把烟摁在地上,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走了过来,离得近些,叶蓁才看清他的神情,瘦了,眉眼疲惫,下巴隐约还冒出胡茬,形容不出来的萧条,一双眸子比夜色还深还沉,出奇的静。
他来到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腰,用力钳住她的下巴,逼视道:“我问你去哪了。” 浓郁烟草味扑面而来,叶蓁仰着向后躲,低声吼:
“去哪关你屁事!放开!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用力挣扎,手脚虚的使不上劲,刚恢复了些精气神,这么一闹,脑袋又开始嗡嗡发晕,一个站不稳直接倒人家怀里。
潘盛把她打横抱起,瞥见她手背压着棉球的创可贴,顿时紧张道:“去医院了?哪不舒服??”
叶蓁摇摇头,脑门上全是冷汗,无力的吐出一个字:“......饿。”
——
香气扑鼻,叶蓁捧着碗,狼吞虎咽大口吃面条,嘴巴里塞满满的,一边含糊道:“多谢,你可以走了。”
“......”
潘盛从进门开始忙活,坐下没几分钟,听见这话直接气乐了,“够无情的,用完就丢。”
洗手的时候,创可贴浸湿失去粘性,叶蓁直接撕掉了,皮肤乌青一片,随着扒拉面条的动作,针眼清晰可见,隐约又有血渗出。
潘盛沉沉看着她,问:“家里有创可贴吗?”
叶蓁顺着他的目光瞄了一眼手,说:“没事儿,不用管。”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凝血功能再不好,伤口自己也能结痂。
潘盛不再说话,看着她把一大碗面条吃光光,碗往他面前一推,“还有吗?”
“晚上吃多伤胃。”
“嗯,还有吗?”
四目对视,潘盛说:“没有了。”
叶蓁放下筷子,身体慢慢向后靠,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梁越还要两个多小时才回来,那就聊聊吧。
“那边的事儿处理好了?” 吃饱心情好,她语气很轻松。
潘盛:“身体怎么了?”
叶蓁说:“我先问的。” 说话总有一种找茬的感觉。
“处理好了,身体怎么了?”潘盛盯着她的眼睛。
从刚才起,他的眼神中就充满担忧和紧张,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叶蓁全身心吃东西,知道他在看自己,也始终没抬眼,不敢对视,怕露馅,更怕自己情绪搂不住。
叶蓁再次避开视线,垂眼看向汤碗,碗底还有半根面条浸在金黄色的面汤里,不知道是潘盛厨艺好,还是她实在太饿了,这碗西红柿鸡蛋面是她吃过最好的。
“去的哪家医院?”潘盛又问。
叶蓁笑了笑,说:“昨天去看老爸,回来路上淋雨发烧了,挂两瓶吊水,已经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的准确性,她说完还咳嗽几下。
“别撒谎,我能查出来。” 潘盛并不相信。
叶蓁不言语,她当然相信他能查出来,随便打个电话,她的行踪就能被摸干净,叶蓁设想过,如果她执意给关玲玲提供肾,潘盛就算再不同意,最终也会妥协,而且不会因此跟她分手。可正是因为知道他会这样,她才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