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事情都解决了吗？”
书房里, 明虎负手站在窗前，静静等待着长青的回复，下了雨, 院子里的花落了一地，满满的破碎凄凉之感。
长青刚从外头回来, 闻言微微一愣, 表情有些复杂, 还有些欲t言又止。
之前明虎暗中吩咐他，待六小姐将那个奴被赶出去后，便让他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 以防万一, 可是……
察觉到不对劲, 明虎转过身来，“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你说。”
“回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奴被丢出去后，一直待在明府门口不肯离开，府门口聚集了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动手, 本想着等路人都走光了, 他再悄悄动手，谁知,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原本跪在府门口的禹疆瞬间就不见了。
人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他连忙去寻, 却怎么也找不到禹疆。
长青将情况和明虎一一说清楚，明虎皱着眉头问, 有些不可思议:“他跑了？”
“应该是……”长青说道:“当时府门口人多眼杂，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属下就一下没注意他人就不见了。后来，我又在附近搜寻了好久，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长青:“所以现在不知他去了哪里。”
一个奴，在奉安城里没权没势，怎么可能能在眼皮底下消失不见，除非，他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还忽略了什么，更何况他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一个普通的奴隶，明芳怎么会对他上心，还与他……
这个禹疆，绝对有问题。
“这段日子里，府上加派人手护卫。”明虎若有所思，“看来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要差人好好护着小姐才好”。
长青倒是有一个想法，“其实这些事，直接问六小姐不就好了。”
“六小姐肯定知道些什么。公子你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让我们在这里绕圈圈的，这样不就是在”欺骗吗？
明芳自然是清楚明白的，但她不会说。明虎太明白明芳的性格，他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长青，你继续带人去找，他应该还在奉安城里，这个奴应该不简单，或者已经和阿宝达成了某种目的。你若找到他人，直接解决了他。我只想要他的命。”
“是。”
“我呢。”明虎语气很淡，“这段日子里，我就在这里好好看着阿宝。”
“直到她出嫁了。”
“……”
——
——
回到闻雪楼里，流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明芳，直到外头一个人也没有了，她才敢壮着胆子问明芳，“小姐，你……你没事吧？”
明明前几日，小姐还和禹疆好好的，今日忽然这么一出，流书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谁知明芳什么话也没说，“我能有什么事”
流书没话说了。
她太清楚明芳的性格，就算真有什么事，明芳也不会和她说，小姐从来都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面。
明芳静静地坐了一会，忽然道:“流书，我累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我。”
“……是，小姐。”
门被轻轻掩上，明芳紧绷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一切，都是昨日夜里她与禹疆商量好的，禹疆顺利出府后，会暗中给她传递消息。一切，都要等到她大婚那日了。
大婚当日，喜气洋洋，也是整个奉安城最为松懈的时候，那一日，禹疆会带着大批人马攻上奉安，而她也可以得到自由，这是最好的结局，但若是，禹疆没有来呢。
就算他是禹疆，明芳也无法全然相信，也许她这辈子，是做不到全心全意，身心全然为了一个男子。
所以，她还要为自己做好打算。
………
自禹疆离开后，流书就发现，明芳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也不太爱出门走走，成日里就在待在闻雪楼里看看书，或者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
有时候大公子过来，问她小姐情况，她也只能说:“小姐她挺好的。”
小姐是挺好的，但又好像没那么好，小姐还是很夜里睡不着，做噩梦，就好比现在，小姐连她最喜欢的猫都不爱抱了，大公子来了也不太爱搭理。
“好好看着你家小姐。”明虎说道。
流书欲言又止:“小姐她……好像看着又不太好，我总觉得，小姐她有点太一样了，但我说不出哪里不对。”
明虎一顿，“你多留点心。”
流书点头，“嗯，我希望小姐好好的。”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宫里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为小姐量尺寸，做新衣，定头面，那几日真的是忙的厉害，一整天下来，小姐都在试衣，流书真害怕小姐一个不开心，便翻了脸。
但小姐没有，小姐她始终都很平和。
大公子很担心小姐的状态，每日要来闻雪楼两三回，生怕小姐出什么事，其实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明白大公子是怎么想的。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夜过后，就是太子与太子妃的良辰吉日了，天边星光点点，明芳一个人站在廊前，看了很久很久，流书跟着站了那么一会，两只眼皮忍不住打架:“小姐，你快回去睡吧，明日就是大婚了，不休息好，怎么行呢？”
明芳没动静，只是自顾自的问:“阿兄今日可在府上”
“在的。”流书点头，“不过这么晚了，大公子他一定已经睡了。”
明芳笑了笑，声音很冷，“那可不一定。流书你相不相信，今夜一定有很多人要睡不着了。”
流书不懂，明芳又道:“流书，你下去，将楼里的仆从全都驱到院子里，闻雪楼里，一个人也不准留。你也是。”
流书啊地一声，更加不明白了，“小姐……”
明芳催促:“快去。”
“是。”
“……”
流书走了，明芳一个人待在第六层，看了会星星，不知道这会，禹疆在做什么？
应当也在这奉安城里，和她一起，仰望同一片星空。静静地看了一会，明芳起身，走到桌柜前，将油灯上的琉璃瓶取了下来，火花在夜色中无所跳跃，欢呼。
她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浇上火油，对准了油灯，火焰瞬间放大，整个火把一下子就燃了起来，照亮了房屋。
她笑了笑，慢悠悠走后，火把经过廊前的纱帘，缓慢的燃烧了起来，她一步步走着，火家一点点烧起，很快整个第六层都烧了起来。
紧接着，她一层又一层，缓缓走了下去，就如当初，她被父亲牵着手，一层又一层的走了上来，然后就被永远的困在了这里。
她不甘心，凭什么啊。不过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困住她了，明芳看着这火光四起的场景，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要一把火，全烧个干净！！
浓黑的烟雾自明府飘出，不出片刻，整个奉安城都知道了，从前屹立不倒的高楼，而今在黑夜中，成了一座随时会塌倒的废楼。
某一处酒楼，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越发深沉，只恨不得立马天亮。
而此时此刻，明府里外都乱套了。
“起……起火了！起火了！”
“快来人救火啊！不行！小姐她还在里面呢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快去拎水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救火啊啊——”
明虎最先带着仆人赶到，他刚到，此时的闻雪楼已经是黑烟滚滚，顶楼火光盛大，看着像是马上就要倒了，他不可思议的扫了一圈，才发现没有明芳的身影，一把扯过流书，“阿宝呢？你家小姐呢！！”
“小姐她……”流书哭成了泪人，“公子，小姐她还在楼上没出来呢，她……小姐她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她自己……”
明虎一听，整个人顿时傻了，只愣了一下，便立即冲了上去，长青见状立马去拉，却又很快停住了。
滚滚火光中，黑烟浓厚，有一个人手举火把从闻雪楼里走了出来，是明芳。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混乱不堪，一双眼却明亮如星。
看见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吓傻了，只觉得她是疯子。明虎满是怒火的冲上去，抢过明芳手里的火把丢到一边，“阿宝！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疯了吗？”
“疯”明芳很平静，连声音都没有变过，她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八岁那年，我跟着父亲住进来的时候，你们就跟我说，这闻雪楼是你们送给我的礼物，竟然这楼是我的，明日我就要嫁去东宫了，这楼，难道不是我想要怎么处理t就怎么处理吗？”
“阿兄觉得，阿宝说的可对？”
明虎:“那也不能……”
“我就要一把火！烧了它！”没等明虎说着，明芳直接就打断他，“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灰尘都不见！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舒坦。阿兄又何必怪我呢”
“没……”明虎一顿，只觉得不安，慌张，都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明日是你的大婚，怎么能见火光呢。”这火就算救了，闻雪楼也是不可能了，已是一个废楼。
“那又如何？”明芳根本就不在意。忽然一场大火，倒是将这明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召唤出来了，明芳见状，唇角的笑容更加冰冷，“从此以后，我就只是明芳了。”
说着，她又朝明虎大笑了起来。
人群里的明谦见状，沉着脸走了，临走时只留下一句:“疯子。”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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