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
遥望沈遇朝离去的背影, 秋水漪十分不解。
爹找沈遇朝做什么?
想不明白,她一手托腮,在心里算着此下江南的收获。
那次跳船获得了两年寿命, 而从韩子澄手上逃脱, 竟足足有五年寿命。
拈了块茯苓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秋水漪弯起眼,含着春光融融般的笑意。
……
“王爷请坐。”
云安侯邀请沈遇朝入座。
后者颔首,面带浅笑, 在云安侯对面落座。
梅氏退了出去,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云安侯不曾开口,沈遇朝并不催促, 屋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此事干系重大, 冒昧再向王爷求证一二, 牧公子他,当真是……”
云安侯犹豫着开口。
“单凭他的面貌来说, 或许只是偶然,但加上这个, 便是十之八/九了。”
沈遇朝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上等的白玉, 栩栩如生的梅花纹, 外围缎带上点缀着点点金光, 精湛华美。
云安侯神色一震, 忙不叠将那玉佩取来细细打量, 拇指摩挲着上头的纹路, 眼中露出恍惚之色, 似是陷在了回忆之中。
沈遇朝道:“这枚玉佩, 正是牧公子的。”
云安侯低声喃喃,“不错, 就是这块玉佩。当年他满月时,我看得清清楚楚,挂在他身上的,正是这块。”
话到最后,已然添了几分激动,眼里甚至含了一层泪光。
“只是……”内心尚有疑惑未曾解答,云安侯问:“王爷当时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怎会知晓这块玉佩的模样?”
沈遇朝轻笑,“侯爷忘了,这玉佩,是先父送上的。”
云安侯一怔,旋即失笑摇头,“老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他起身,“我这就去告知……”
“侯爷稍等。”
沈遇朝将手搭在云安侯腕上,稍一用力,令尚未完全起身的他重新坐了回去。
面对云安侯询问的目光,他淡声道:“侯爷,若直接表明牧公子的身份,难免引人怀疑。不如将人与证据带到他面前,由着他自己查。”
此话一出,云安侯激昂的情绪淡了不少。
也对,毕竟是……且莹儿与牧元锡的关系,未来难免引人说闲话,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他问:“王爷想怎么做?”
沈遇朝一笑,低低道了几句。
……
足有小半个时辰,沈遇朝才从正堂回来。
秋水漪立时迎了上去,“你和我爹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
心头微痒,沈遇朝想去牵她的手,手伸出一半,见到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又放了下去。
闻言笑道:“自然是你我的婚事。”
“啊?”
秋水漪震惊,“婚事?”
沈遇朝笑着点头,“我已及冠,你也及笄了,自然该考虑成婚一事。”
二人相携着向外走,秋水漪与他保持着一掌之距,行走间衣衫相触,青石板上的影子亲密无间。
无论活了几辈子,成婚都是头一回,提到这事,秋水漪难免扭捏羞涩,甚至有些心慌意乱。
“十月初六如何?”
如今是七月,那不就是只剩三个月了?
秋水漪下意识拒绝,“太早了。”
察觉自己拒绝得太过干脆,她“呃”了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太仓促了。我才回来没多久,爹娘可能不舍得我这么早出嫁。”
沈遇朝停了。
走出两步,意识到他并未跟上,秋水漪倒着退回去,仰着脸看他,试探道:“不行吗?”
拍了两下秋水漪额头,沈遇朝失笑,“骗你的,侯爷并未与我商议什么婚期。”
“啊?”
怔楞间,男人已经走远了。
秋水漪气笑了,追上去问道:“骗我好玩吗?”
沈遇朝侧头看她,嬉笑玩闹之色散去,认真道:“漪儿,下次拜访,当真要与你爹娘商议婚期了。”
“我迫不及待想迎娶你。”
耳根一热,男人的呼吸扑打在耳侧,含着缱绻,“你做好准备。”
秋水漪面上微烫,尚未做出反应,他已经退开了。
“我先回府了,你回去吧。”
话落,他大步朝府门外而去。
秋水漪楞楞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触碰滚烫的脸颊,悄悄舒了口气。
……
秋涟莹爱热闹,但回来这几日为了在府中陪伴牧元锡和牧思川,楞是一步也不曾出门。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送进府的帖子更是视之不见。
南栖郡主见她不得,竟将帖子送到秋水漪这儿来了。以她一日三张的速度,秋水漪怀疑若是秋涟莹再不赴宴,明日她定要杀上门来。
想着许久不见孟秦若,秋水漪领着信柳信桃去了秋涟莹的明辉院。
果不其然,没人。
没问她去了哪,秋水漪径直去了外院。
牧元锡叔侄俩住的院子就在秋进白隔壁。
说起来,知道牧元锡的存在后,秋进白对这个拐带自己妹子的男人恨得牙痒痒,当场与他比试了一番,结局自是惨不忍睹。
奇的是,虽然挨了一顿打,但知道这男人不是个绣花枕头后,秋进白对他的态度反而好了不少。
还未走进院子,秋水漪便听到一连串清脆欢快的笑声。
守在院门口的小厮见了她忙见礼,“二姑娘。”
秋水漪含笑点了点头,越过他走进去。
日头正好,这几人也不嫌晒,全坐在树荫下。
牧元锡在扎纸鸢,秋涟莹坐在他身旁,手里捧着一本书。
牧思川依偎在两人中间听秋涟莹念书。
她的嗓音如同潺潺流水般轻柔和缓,令牧思川听得极为认真。
秋水漪的身影一出现,秋涟莹的声音便停了,笑着朝她招手,“漪儿,你今个儿怎么来了?”
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秋水漪道:“你久不露面,郡主的帖子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是南栖?”
“是她。”
秋涟莹尴尬道:“我给她回了信,这段时日不得闲,待我空了再赴约,怎么连几日也等不得。”
秋水漪走上前来,对着牧元锡唤了声“牧公子。”
牧元锡颔首,“二姑娘。”
牧思川也欢快地喊:“秋姨。”
秋水漪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在秋涟莹身旁落座,指着她捧在手心的书本,“怎么,你就忙着给小孩读书?”
馀光落在牧元锡身上,男人半边身子暴露在太阳底下,额头已经沁出了细汗,却始终不动如山,垂眸细致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秋涟莹眸光有些痴。
她收回视线,轻轻点了下头。
秋水漪无言,只能感慨一句恋爱中的女人啊。
“姐,你失踪这些时日,郡主对你很是关怀。”秋水漪拿着扇子轻轻扇着,“且我与孟家姐姐也多日未见了,正巧一道聚聚,如何?”
“孟家姐姐?”脑海中思索一番,找到某个少女的身影,秋涟莹问:“可是忠国公府的?”
秋水漪点头。
都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秋涟莹对孟秦若并不陌生,加之两家主母关系不错,她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少。
只是孟秦若性子文静,与她玩不到一起去,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如今她与妹妹交好,秋涟莹并不意外。
且听秋水漪这么一说,内心忽然升腾起了些许歉疚。
南栖待她一片真心,怎么也该见她一面才对,更别说妹妹也要与闺中密友相会。
沈吟片刻,秋涟莹低头问挨着她的牧思川,“小川,你想逛逛京城吗?”
牧元锡动作一顿。
可惜谁也未曾察觉,齐齐将目光落在牧思川身上。
小家夥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拉着秋涟莹连连追问:“当然想!小婶婶,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秋涟莹点了下他的鼻尖,“对啊,开不开心。”
“开心!”
牧思川高兴地都快蹦起来了。
牧元锡的眉心却皱了起来,“你们两个姑娘,带他去不方便。”
“所以你也要一起去啊。”秋涟莹望着他,眼睛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牧元锡一滞,“我也去?”
“当然。”
秋涟莹笑着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一起去,谁也不准推辞。”
秋水漪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提前与梅氏打了招呼,翌日,一行四人收拾妥当后便乘着马车出了府。
秋水漪与南栖郡主和孟秦若约了在醉香楼相会。
下了马车,牧元锡眼疾手快地抱住跃跃欲试的牧思川,对姐妹两人道:“你们去吧,我和小川在这等着就好。”
秋涟莹想了想,都是女眷,他们去也不太合适,便点了头。
南栖郡主的侍女早早的便在大堂内候着,见了秋涟莹,急忙迎上来,“两位姑娘,郡主和孟姑娘已经到了,快随奴婢来。”
上了二楼包厢,门刚打开,一道身影便朝秋涟莹扑了过去,“涟莹!你可想死我了!”
秋涟莹亦是欣喜不已,“南栖。”
门内有道身影走了出来。
少女身着水绿色绢丝上衫,同色的缠丝堆花褶裙,发间一支简单的梅花簪,清爽得如同炎炎夏日的一捧清泉,素色罗裙不掩姝色。
秋水漪笑着唤:“孟姐姐。”
孟秦若亦是唇角含笑,“漪妹妹。”
她牵住秋水漪的手,轻声细语道:“我在隔壁要了雅间,咱们去那说说话?”
秋水漪点头,对沈浸在好友重聚中的秋涟莹道:“姐,我和孟姐姐去隔壁了。”
秋涟莹“欸”了一声,叮嘱道:“可别乱跑,等我去找你。”
秋水漪哭笑不得,“好。”
望了眼她和孟秦若相携离去的身影,南栖郡主放开秋涟莹,拉着她进了厢房坐下,打趣道:“你这姐姐做的,可真是称职。”
“那当然。”秋涟莹骄傲道:“我就这一个妹妹。”
“看你和她相处融洽,我便放心了。”
南栖郡主拍了拍秋涟莹的手,“我就说嘛,一母同胞的姐妹,怎么可能像传言中那般恶毒。”
“传言?恶毒?”秋涟莹不解,“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南栖郡主惊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