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见南山 作品

童年往事

童年往事

灵本来就打算拖延时间,既然姜姚主动提了要求,他便顺理成章地让姜姚进入了梦境,算算时间,两边应该差不多可以同时出来,届时再一起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完美!

这次进入梦境不似先前,姜姚没有任何任务,而且只能以一个孩童视角观察着。

梦境里的小姜姚今年9岁,彼时还是个在乡下野蛮生长的疯丫头。

年初,姥姥生病住院,她被安排寄住在表舅家,表舅家有两个孩子,宁宁姐和她同岁,两人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另一个是浩宇弟弟,还不到4岁,已经初露调皮特征,不爱吃饭,爱捣蛋。

在外地务工的妈妈给小姜姚打了很多电话,都是叮嘱她,“你在表舅家可不能像在自己家里,要勤快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洗碗拖地,知道吗?你住在表舅家已经很给别人添麻烦了,等我今年过年回来,还要专门买些礼品给你表舅送过去……”

小姜姚牢牢记在心中,每天晚上吃完饭,宁宁姐和浩宇弟弟为争夺遥控器而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她在默默地帮表舅母收拾碗筷。

表舅母总会说:“姚姚你看电视剧去,不用你来。”“没事没事,你去玩吧。”

姜姚扭头看,宁宁姐抢的了遥控器,而浩宇弟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响彻整栋楼。亲姐弟尚且争抢成这样,哪还有她的份?

“哎哟!一个破电视,天天吵天天哭,不嫌烦啊!”表舅母被吵得眉头紧皱,叹着气放下了手里的碗,吼着他们:“宁宁,你作为姐姐,就不能让着弟弟一点吗?浩宇,你别哭了!”

表舅母话音落地,浩宇竟然真的就不哭了,表舅母气呼呼走过去,“一个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宁宁姐看着母亲脸色很不好,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可她只是一把拉起浩宇,柔声哄道:“走,带你买奥特曼去。”

宁宁姐望着母亲拉弟弟出门的身影望得出神,她咬着嘴唇坐回到沙发上,又接着看芒果台的偶像剧,她沉迷剧中的时候会时不时发出阵大笑尖叫。

姜姚默默一个人洗完了所有碗盘筷子。

表舅母开了家卤菜店,饭桌上经常有各种美味的卤味——卤猪蹄丶灌香肠丶牛肉片丶牛百叶丶凤爪……姜姚哪里吃过这样丰富的菜,姥姥做饭都是日复一日的青菜萝卜之类,所以经常吃起饭来像饿了三天一样。

妈妈经常说她:“姚姚,一盘菜夹一两次就该换个菜夹了,不能这样一直朝一个盘里夹菜,尤其是在外面和别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要是母亲看到她这样,一定就暗中掐她大腿提醒她了。

不过,表舅他们倒是从来不说什么,三个孩子一起吃饭,吃相一样,专盯着某个盘狼吞虎咽地吃。

可是,这天,除了浩宇弟弟,宁宁和姜姚都极其安静吃着,夹菜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放肆了。尤其是宁宁,她往常使劲夹三筷菜吃一口饭,今天却是一口菜一口饭。

表舅母眼睛死瞪着宁宁姐,筷子使劲敲着碗沿,终究还是没忍住厉声喝斥:“还有脸吃饭?我要是你,我今晚就不吃饭,越考越差,你看看你还有倒退空间吗?”

“唉,行了,饭桌上别说这些,让孩子好好吃饭。”表舅出声打圆场。

然而,宁宁在母亲的威严下还是放下了碗筷,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抓着裤腿不停揉搓。

一旁坐着的姜姚也被表舅母吓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

宁宁沉默着不说话,也不敢看母亲,终于泪水啪嗒啪嗒掉在裤腿上,她拉开椅子,起身上楼。

表舅叹气,“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让她吃饭呢?”表舅拿起一个空盘,夹了许多菜,和宁宁的饭碗一起端着也上了楼。

表舅不在,姜姚更加紧张,她埋头吃着饭,在心里想:要是自己会隐形就好了。

表舅母忽然又放下了筷子,姜姚心里一惊,祈祷着:千万别是我。

“你看你的筷子!”表舅母说话声音不大,却可以听出来心情很不好。

谁的筷子?姜姚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筷子,又听见表舅母说:“你看你看,你那筷子上是不是粘的有米饭?大家都在一个桌上吃饭,你那筷子一会儿夹这盘菜一会儿夹那盘菜,细菌和口水到处跑,你让其他人怎么吃得下去?”

看着筷子上的半粒白米饭,姜姚瞬间脸红,局促不安转动着筷子,也不敢夹菜了,放佛自己犯了大罪,正等待审判官的判决。

表舅母又拿来一双筷子,“以后你夹盘自己的菜单独用一双筷子。”

姜姚小声“嗯”着,接过表舅母递来的筷子放在一旁,只默默吃着碗里的米饭。

从此以后,姜姚吃饭都会准备两双筷子,偶尔她夹菜忘了换专门的筷子,都会内心羞愧不安,擡眼看表舅母的脸色,希望她没注意到。

“妈妈,我能回姥姥家吗?”姜姚得空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妈。

可妈妈说: “姥姥刚出院,要好好休息,你小姨忙得很,她还有自己的工作,照顾你姥姥就没空照顾你。”

姜姚紧拽着电话,沉闷道:“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姚姚,你就先在表舅家再住一段时间吧,听话!你不是还说表舅家的菜好吃吗?”

姜姚还想再努力争取一下,“妈,我……”

“姚姚,我正在工作呢,下次再说哈。”妈妈那边挂断了电话。

暑假的时候,姜姚也待在表舅家,她每天都期待着,小姨打电话喊自己回家。

宁宁姐是一点也不写暑假作业,整日拉着姜姚往外跑,跟着村里的几个小孩儿乱跑。村口有一处池塘,里面摘种了荷花,炎炎夏日,映日荷花别样红,小孩子们经常下水摘莲蓬。

姜姚和他们一起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下到齐大腿深的水里,在一片绿的池塘里钻来钻去,荷叶的根茎上有刺,姜姚腿上被刮了几道伤,刺拉拉的疼,“宁宁姐,我想上去了。”

“可我还不想回去,我妈肯定要逼我写作业。”宁宁招招手,“跟我来,我知道一个阴凉的地方,我们坐着吃莲蓬吧。”

宁宁带着大家从池塘的另一边上岸,映入眼帘的眼前竟然是一栋别墅,周遭长着十几米高的参天大树,这样一栋别墅与农村其他低矮的红砖黑瓦建筑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姜姚跟着他们进了树林,在大树下围坐着,此处有风挺阴凉。

宁宁剥开手里的莲蓬,绿色的外衣脱去,圆润饱满的莲子看起来很诱人,她愉快地吃着,还问姜姚,“怎么样?甜吗?”

“甜。”姜姚细嚼慢咽着,刚摘的莲子很新鲜,微甜滑嫩,莲子心有点微苦,不过吃起来很好吃。

宁宁问:“捉迷藏玩吗?”

大家都举手赞成,宁宁又说:“我先来找人,我数100声,只准藏在这个林子里哦。”

宁宁面对着大树开始数数:“1丶2丶3丶4……”

姜姚和众人一样慌忙找地方躲藏,她没来过这片林子,一眼望去全是树,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她便朝林子里一直走。

里面竟然有一座凉亭,旁边还有两个秋千,姜姚想藏身于凉亭的桌下,刚走过去,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

短发白色上衣蓝色短裤的小男生跪坐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趴在石椅上津津有味看着。

他竟没察觉到姜姚走进,注意力在同龄人中少见的集中。

“你在看什么?”姜姚好奇地探头望。

男孩儿转过来,白瓷般的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他歪着脑袋左看右看,眼睛眨眨,葡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小王子。”姜姚偏头看到精致的封面上有一个黄色头发绿色衣服的背影,他旁边坐着一只狐狸,上方是星海。

姜姚在他旁边蹲下,目光投射在《小王子》上,插画上有一朵红色玫瑰,银色的细闪点缀在玫瑰上,姜姚看得入了迷,手抚过书面,赞叹:“这朵玫瑰好漂亮啊。”

男孩儿默默把手里的书挪在了两人中间,姜姚毫不客气地蹲坐在他旁边一起看书。

“我腿麻了,你腿麻吗?”姜姚扶着石椅站起来,揉着腿长吁。男孩儿盯着她的动作,不说话,却起身坐到了石椅上,把书放在石桌,看着她。

姜姚感动地坐在他旁边,和他继续看这本书。

“你吃莲子吗?”姜姚剥开一粒莲子,递到他嘴边,男孩儿伸出细白的手接过,这个叫做莲子的东西他还从来没尝过。

“好吃吗?”姜姚笑着问,男孩儿点头,腼腆笑着,

“我还有,你还吃吗?”姜姚把手里的莲蓬都放在桌上,男孩儿和她一起剥着,吃完了莲蓬,姜姚又递给他一朵半开的莲花。

那莲花花尖粉嫩,中间不断渐变,花根部又是一片内白,煞是好看。

“这是荷花,也很好看,不过我更想知道真正的玫瑰花长什么样子。”姜姚晃动手里的荷花,问他:“你要吗?”

男孩儿接过了花,忽然合上了书,第一次开口:“你要去看玫瑰花吗?”

“哪里有?”姜姚问。

男孩儿指了指别墅的方向,“我带你去看花。”

“可以进去吗?”姜姚在门口犹犹豫豫,男孩儿却展露笑颜,拉着她的手,“走吧。”

姜姚跟在他后面进了别墅,他指着路旁花盘里鲜艳欲滴的玫瑰,“看,这就是玫瑰花。”

“不如书里的好看。”姜姚如实说道。

被驳了面子,男孩儿并不生气,反倒说:“我也觉得。你还看书吗?我来这边的时候带了很多书,你陪我一起看吗?”

姜姚问:“这不是你的家吗?”

男孩儿摇头,“我妈暑假送我过来待一段时间。”

“那你家住在哪儿?”

“很远,我坐飞机,然后又坐车,花了很长时间才过来。”

姜姚没坐过飞机,她想他的家大概真的距离这里很远,比她离自己家还要远。“你想家吗?”

男孩儿抿嘴,扣着莲花根茎上的刺,小声说:“有点。”

姜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也很想家,想爸爸,想妈妈,想姥姥。”

“你不住这边?”他问,“你不是在这边上学吗?”

姜姚小大人似的叹气,“我这学期都在表舅家住。姥姥生病了,妈妈说家里没人有时间照顾我,我就只能住在表舅家。”

“你不喜欢住在表舅家吗?”

姜姚摇头,“那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没什么区别,反正我都是一个人。”男孩儿拉着她,“我带你看我的书,看书你就会快乐了。”</p>